第七百五十九章

作品:《红楼之逆贼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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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扬快速马路极宽。中间有急行道, 供赶路的快马和快车;两边是慢行道,供拉货的大车。一串马儿拉着一串大车,车上堆着缎匹, 不快不慢从扬州往金陵赶。

    后头一辆小车、车上装的也是缎匹, 轻快掠过大车队。赶车的姑娘二十多岁, 扎着花头巾, 口里爽利唱着小曲儿。“我亲爱的小马车呀, 你就是太顽皮。你若是变得乖乖的呀, 今儿我就喜欢你。”然她的车终究只一匹马拉着, 跑不快。夕阳渐坠,小马车和大车队前后脚投在同一家客栈。

    大车队的货车和其余货车一道, 齐齐整整排列在客栈的分区大棚里, 前有栅栏。入夜, 月影斑驳,商队早早洗漱歇息。两条人影悄然溜入大棚, 做了声猫叫。遂有另几声响动。掀开几匹缎子, 下头有一匹形状古怪。二人忍笑,一个抓住缎子,另一个抓住里头的一双脚。幸而缎子裹得不紧, 人被拖了出来。

    这哥们捆得结结实实,口里也绑着布条。同伴解开麻绳。被救的低声道:“捆我手腕脚踝的非寻常物。”

    “先去隔壁。”一个救人的道, “莫在此处、恐怕留下气味。”

    另一人背起同伴轻快翻去了隔壁棚子,藏在里头点起蜡烛。可研究半日, 愣是没能弄开捆手足的绳索。遂干脆先返回包的院子。

    被五花大绑者正是忠顺王府的护卫十三。

    数天前,不明和尚伙同林大小姐怀揣金牌和两本假旧书, 借夏婆婆名头哄骗老和尚玄机。玄机自然知道放生寺的机关图纸是前朝异人所绘。依书中所言, 这图纸流入民间的只怕不在少数。自己一辈子、魏柔儿一辈子, 竟何等荒唐。

    偏薛蟠又说:“几十年前,有人将这个修成了庄子,在河北承德一带。等查到具体地址,魏大人会通知贫僧、贫僧通知您老。她说,您若感兴趣,不妨去走走。”

    林黛玉兴致勃勃道:“我想去瞧呢。好生有趣。”

    “要不咱们也修一个。”薛蟠道,“也别照搬古人的,做些修改。”

    “古人的精巧,改后必不如他。”

    “改着试试呗。不好再改回来。长江后浪推前浪,本朝巧匠胜前朝。”

    他俩不知轻重的闲聊,听在玄机和尚耳中莫可名状。

    薛蟠忽然拍怕后脑勺:“还有件事。有个人就在金陵。魏大人说,您若想见她,可引去见一面。或是遥遥的看几眼也成,您说了算。”

    玄机问何人,薛蟠取了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笺子递给他。只见笺子上写着:神仙昨日降都门,种得蓝田玉一盆。自是霜娥偏爱冷,非关倩女亦离魂……后有小记:得栖霞寺不明法师韵咏白海棠,门盆魂痕昏。署名枕霞旧友。

    薛蟠道:“这是松涛巷女子中学的一位学生,名唤史湘云,祖父和父亲都战死边关。虽有两位叔父,良心一般般,不大认真教养她。”

    玄机闭眼。

    “老师父何时想见她就来栖霞寺,阿弥陀佛。”薛蟠看看林小姐,“就这几件事。我们俩可方便逛逛?”

    “二位请便。”

    薛林二人遂逛了两圈。薛蟠满口评议佛像雕得尚好、花木修剪得不错,林黛玉脑中暗暗将之与图纸对应。逛完告辞。

    回到哥谭客栈,摊开图纸,林黛玉指道:“我敢断定,必是从此处延伸出去。”

    熊猫会监视了放生寺多年,被他们诱捕的绿林人士绝非从正门后门或别处运出,只能走地下。然而图纸本是座陵墓,没有外通出路。黛玉琢磨许久,推测一条没标明用途的地道是设计者给修陵工匠留的逃生通道。及看过现场,许多东西都能合上。

    估算的逃生通道末端位置,正好离扬州一个大丝绸集市近。五湖四海的绸缎商都在那里看样拉货,每日不知多少车马来来往往。若每处铺面、库房都暗中搜查,少说得查大半年、还不见得能查出来。

    幸而林黛玉和十三都是天才脑袋。黛玉执笔勾画出一摞放生寺实景,与图纸对照,告诉十三夜里走哪些位置平安无事。只半个下午的工夫,十三已掌握清晰。

    当晚十三便潜入寺中熟悉道路。次日夜里,十三再去。熊猫会派位绿林出身、武艺不错的兄弟,扮作小贼、翻.墙跳入放生寺,让和尚们抓住。天将明时,两个和尚口里念佛把这兄弟捆上,送进一处屋子。那屋子正对应着逃生地道始端。

    许是数十年来没出过岔子,许是回头用得着俘虏们身上的家伙,和尚既没搜身、也没取走物件、亦不下迷药。那兄弟身上带着有气味的荷包。然而天明丝绸集市布下许多灵犬,愣是没嗅出端倪。

    十三艺高人胆大。跟大伙儿商议,他亲身做诱跑一趟。依他的本事,众人都觉得必能轻松逃出。以防万一,给弄了条雕琢精致的犬笛项链。

    昨夜三更,十三大爷一身黑色夜行衣、怀内揣着百宝囊、小心翼翼蹦入放生寺。没几下便让和尚们抓住,和上回的兄弟一般关于静室、鸡鸣前押往地道。薛蟠等人守在丝绸集市几处出货口。卯正二刻,远远的望见一支大车队从集市内晃悠而出,大狗小狗齐声叫唤——十三没能自行脱身。察觉自身已在被运送的路上,遂使上犬笛求救。惨兮兮颠簸了一整日水米未沾牙,直至夜晚才被同志们寻到。

    薛蟠把他背回院子,众人不免哈哈大笑。遂查看他捆他手腕脚踝的绳子。内里多根金属丝线纠缠成股,外裹韧麻绳,再编做股。

    张子非扭掰几下,诧异道:“如花同志下辈子也挣不开。”

    十三嚷嚷道:“大妹子,快点行么。”

    “我得研究研究这结子怎么打的。”

    还是薛蟠厚道。早早从厨房踅摸了根麦秸秆,替他倒盏茶。十三一气儿吸净三盏茶,和尚又喂了他块糖。

    十三登时龇牙:“你这什么糖!”

    “薄荷糖啊!”

    “太难吃了。”

    “这还是贫僧从阿玉那里薅来的!不识货。”

    “赶紧给我换块冰糖。”

    “你凑合嚼着吧!饿了一整日还挑剔个毛线。”

    十三一壁大嚼薄荷糖一壁骂骂咧咧。好容易把糖咽下去,正嚷嚷要冰糖,张子非研究完绳结、给他解开了。这哥们诸事顾不得,狼吞虎咽扫盘子。大伙儿又笑。

    原来,今儿早上两名和尚在入口处推个小车把他送到出口底下,扳下一只菩萨像的胳膊便走了。两分钟后,一堵墙从天而降,封住了地道。又过了会子,上方掀开个大窟窿,下来位黑壮大汉抗十三出去。十三扭脖子瞄两眼,那地方像是个地窖。然而他就被打包成了缎匹,丢上货车。亏的犬笛设计得挺方便,否则他的嘴压根够不着。

    几个人商议着,明儿早上十三依然扮作缎匹,看货品送去何处。两根金属内胆绳虚套上,外头的粗麻绳在他手边留个方便活结。耳听鸡鸣乍起,薛蟠背起缎匹送回去。

    又慢悠悠跑了一天半,车队抵达金陵,直奔江宁织造局。只片刻工夫,车队头目便将几辆大车悉数交给织造局管事,也没收钱也不打条子。车随便丢在一间大库房中。张子非趁人不备闪了进去。不多时外头上锁,寂静无声。

    细查过库房内确实无人,张子非探手入缎匹,扯开十三嘴上的布巾子,顺手塞了块大冰糖。十三呜呜了好几声,嚼碎冰糖低喊:“好悬把我噎死。”

    张子非随口道:“薄荷糖你嫌弃、要冰糖。给你冰糖又嫌弃。”

    “我一整日没喝水啊女侠!那么大一块。”十三抱怨,“先把我弄出来。”

    “不成,天知道何时来人。”张子非想了想,揪住他肩膀衣裳挪出一小截脑袋,取腰间葫芦灌上半葫芦水,重新捆好他的嘴。“成了。”转身回到房梁上坐着。

    十三困在缎匹里直翻白眼。

    入夜,两个男人打开库房,从货品当中翻出不规则缎匹扛着走。张子非悄悄缀着他们七拐八弯的走到一座小院子,里头满是香烛气味,正堂供着三清。二人扯走缎子,将十三平平整整摆在供案上,活像一头上贡的牲口。供案两边是一对半臂高的青花瓷梅瓶。他俩对调了两只瓶子,掸掸衣裳脚不沾地跑了。

    张子非又里里外外转悠两圈儿,没有人踪。再上房梁,就着香烛点火跟十三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吭声。又是直熬到远处鸡鸣,半点动静也无。十三从金胆绳中褪出手腕,扯开身上的粗麻绳,撇脱调换回了梅瓶。收起绳子爬上房梁,朝张子非伸手。张子非给了他一包冰糖和剩下那半葫芦水。

    不多会子,冰糖和水都干净了。十三当然没饱,轻声道:“我去外头弄点吃的。”

    张子非叹气:“既如此,何须耗我干粮。”

    忠顺王爷刚搬来金陵时,十三探过各处衙门,知道织造局大小厨房都在哪儿。遂直奔最近一处。厨房里的人已开始忙活了。大肉馒头热腾腾的架在蒸锅上,十三毫不客气顺走十来只打成个小包袱。又灌了满葫芦水,溜回那小院子。

    待他爬上房梁,张子非正闭目养神。皱眉道:“气味。”

    十三道:“调换梅瓶乃送人的信号。既然不是当面交接——”他伸手指头对着供案画个圈儿。“这么高的蜡烛、这么大的香。不烧完不会来人的。馒头的气味哪里比得了香烛。”

    张子非再叹,不辨了,伸手取馒头。

    直磨蹭到日头老高,小院外才起脚步声。一名道士大步流星踏入,双眼瞄了几眼梅瓶。正欲开始做功课,忽然鼻翼一动,四面东张西望。半晌没见异样,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自言自语道:“怪了,今儿没吃肉馒头的。”房梁上十三不免挨一对大白眼。

    道士念完道德经,起身去外头扫院子。张子非打了个手势,趁机从后殿离开,跟薛蟠他们报个信——道士虽身强体壮,没什么武艺。此处多半又是个中转站。

    转头到了第二天,道士再来。梅瓶调换、供案上摆着一条方脸大汉,空气中依然有肉馒头的气味。道士又自言自语:“昨儿早上厨房丢了肉馒头,管事娘子骂得鸡飞狗跳。”遂从隔壁耳房拉进来只两轮小车,抓起十三丢进去,盖上一层干稻草。乃推着车出了院子,又是兜兜转转,将车子送到织造府西南角一小片竹林当中。双手一抬,十三从车中囫囵滚出去。道士打了三声长唿哨,推着小车走了。

    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工夫,一个男人蹿入竹林,好半日才从地下找到十三。乃抗起他大步走出竹林。再往西南走,可望见一片高大库房,远近无人。此处本是织造局存些坏损织布机使的。走了半日,里头竟有处齐整屋舍。

    男人随手将十三丢在廊下,入门报道:“又来了条汉子,甚精壮,像是有几分本事。”

    里头一个苍老声音道:“也罢,送过去吧。”

    又一个尖嗓子道:“老大人不看看?”

    老头叹道:“不看了。也不知看过多少人,多的时候十来个。横竖一只鼻子两只眼,全无两样。”

    “辛苦老大人了。老大人忠心昭日,老圣人最清楚不过。”

    方才那男人出来抗起十三,抬脚去了西厢房。撂下人,掀开一幅画,墙上嵌了只九宫八卦盘。男人双手麻利的连戳了七下,耳听“吱呀呀”声响,地面露出个洞口。男人转过身,一愣:方才还躺在地上的汉子不见了!尚不及东张西望,后脑一疼,昏死过去。十三对着洞口有些犹豫。机关硝线他只略识皮毛,不确定贸然进去必能出得来。

    正琢磨着,张子非从后窗翻入,低声道:“正房里两个人,一个穿四品官服的老头坐下首、上首是个青衣小帽的太监。听他们说话,太监是中秋节当日到的金陵,从京城来。”

    十三眼珠子一转:“行路谨慎、不敢赶快马快船,确差不多要两个月。他是庆王逼宫时启程的。”

    “不错。”张子非点头,“这儿没几间屋子。方才我转了转,已寻到太监的住处。”

    十三挑眉:“回头查查,保不齐能摸到什么稀世珍宝。”

    “稀世珍宝没寻着。他枕头里有个匣子,乃紫檀木所雕。我恐他硌头,便取出来了。”张子非淡然从怀内掏出个东西,随意伸给他瞧。

    十三倒吸了一口冷气:虎符,号令天下兵马之宝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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