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唐茜根本就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恶毒到这种地步。

    唐念楠这是想逼她去死。

    还有她那个好父亲,唐恺！

    她以为自己不够好，害怕自己不够优秀,认为父亲是被周暮雨蒙骗,为唐恺对她的漠不关心找了千条百条理由。

    现在终于通通推翻了。

    因为他心虚，他恐惧，他害怕！所以她有一点点小瑕疵都会无限的放大，直到他彻底厌恶。

    周暮雨如此有恃无恐，无非就是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是一丘之貉，各怀鬼胎,为了霸占她的家,无所不用其极。

    真相就像是一把利刃，残忍的割开一切天真的幻想。

    唐茜单纯却不蠢，在听到如此残忍针对她的阴谋后，没有冲动的冲出去,反而不声不响离开,她知道这个时候出去就是找死,等走远了，才轻轻开口。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嘴唇脸色苍白如纸,单薄瘦小的身体摇摇欲坠。

    顾明川站定,到她面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弯下腰与她平视：“我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为了你，我不会让你再被蒙骗，被欺负，这辈子，我会好好保护你。”

    少年眼眸漆黑深邃，倒映着她的脸庞，她明明惶恐又害怕，却极力掩藏。

    多么好听的话啊，为了她来到这个世上。

    她现在什么也没有，孤身一人，连上学都成了问题，更不要说报复唐恺，除了依靠他，还有什么选择？

    她低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轻颤，轻声呢喃：“你想要我的身体吗？我给你的话，你能帮我报仇，夺回属于我的东西吗？”

    顾明川惊讶，眼眸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安静的空气让人窒息，车流不息，人来人往，可唐茜什么也听不到，她眼里含着晶莹的泪珠，努力不让它掉下来，哀求道：“可以吗？”

    想要什么，就得付出，道理她明白，如今她也只有面前少年的爱慕，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顾明川重重叹了口气，伸手抚摸上女孩的脸颊，那一瞬间，眼泪滑落在他的手上，忽然得知了一切，她就像一只茫然无措的小兽，怨恨，却没有任何还击之力，很痛苦。

    少年珍重的将她抱进怀里，低声似乎在呢喃：“别怕，别怕，以后都有我。”

    “我不知道我还能相信谁，你帮帮我好吗？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我有，我都给你，包括我自己……”

    泪水浸湿胸膛前的衣服，顾明川抱紧她，低头在她发，全都是一个笔名：海纳百川。

    女孩穿着粉色蕾丝睡裙，脚上穿着拖鞋，一双白嫩小脚露在外面，她抽出其中一本，翻了两页，十分好奇：“你喜欢看漫画小说？”

    她无意间低头，亮着的笔记本电脑上word文档没有关，上面有很多字，唐茜猛地反应过来：“你在写小说？海纳百川是你吗？你好厉害呀。”

    才十几岁就出了这么多书。

    “这些漫画也是你画的吗？”

    顾明川套上白色的t恤衫，环胸靠着书柜：“嗯。”

    “哇你真厉害。”她说着抽出一本漫画，掀开看到里面夹着一张她低头做作业的画。画里女孩侧脸清纯，睫毛很长，十分稚嫩，认真拿着笔，垂头做题。

    那个人是她。

    那上面的日期是在高一的时候。

    空气忽然凝滞了，唐茜心里乱糟糟的，原来，原来他高一的时候就暗恋她啊。

    顾明川逼近，使她背靠在书柜上无处可躲，声音低沉，在深夜里带着莫名诱哄的味道：“半夜进了男人的卧室，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会、会发生什么？

    沐浴露的清香夹带着少年荷尔蒙的味道，将她整个人覆盖，唐茜可怜兮兮的想往后退，却无路可退，少年炙热的呼吸洋洋洒洒打在她脸上，她觉得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双手抵在他的胸口，脸红的滴血：“你、你别再靠近了。”

    “来找我做什么？”少年眼眸含笑，声音懒洋洋的，有一股说不出的暧昧，夹带着淡淡的温柔。

    “我就是想提醒你，太晚了要早点睡，不然明天上课又要瞌睡了，老师会不高兴……”她越说声音越小，下巴被对方抬起，眼睛却怎么也不敢看他，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要从胸口跳出去。

    顾明川盯着她红润的唇瓣：“这么关心我，那你喜欢我吗？”

    唐茜总觉得他这个眼神，有点饿，似乎下一秒就会把她吃的连渣都不剩。

    她脑子里浑浑噩噩，喜欢吗？大概是喜欢的。

    虽然他强势，很暴力，还经常像现在这样故意捉弄她，但她永远也不会忘了，在无助时，是他给她拥抱，给她温暖。

    她放弃了抵抗，把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这儿跳的好快，这是喜欢吗？”

    她茫然无辜，没有很多年后经历无数痛苦的绝望崩溃，这个时候的她，依旧单纯而美好，不懂什么是爱，也没有被痛苦彻底侵蚀。

    脑子里仿佛有烟花噼里啪啦绽放，顾明川低下头擒住她的唇。

    这是两辈子，他第一次接吻，与他爱慕了很久的女孩。

    唇瓣触碰在一起有酥酥麻麻的电流从接触的地方流遍全身，两人都很青涩，凭着本能磕磕绊绊的进行着，心跳的快的要蹦出来，紧张又快乐，那一刻，顾明川觉得，哪怕要他的命，他都会义无反顾的给她。

    “你的舌头是甜的。”吻过后，他说出这样流氓的话。

    唐茜羞耻极了，一把推开他，双手捧脸，很烫，结结巴巴：“我、我睡觉去了，晚安。”

    小丫头害羞的跑掉，砰的一声关上了卧室的门，顾明川看着紧闭的门，深吸一口气，手掌压在急剧跳动的胸口，甜蜜又无奈：“没出息。”

    滨城高三各校联考成绩出来，唐茜以702分拿下全市理科第一，轰动全市。

    滨城一中一个普通高中出了全市第一，在重点高中眼里简直是不可思议，齐辉在办公室被其他班主任羡慕，喜气洋洋的，课堂上重点表扬了她。

    而顾明川一如既往考了倒数第一，齐辉都懒得理他了，倒是唐茜先忍不住，上学路上，坐在自行车后座小声问他：“你要考哪个大学？”

    考大学？这个问题顾明川还真没想过。

    “我不去上大学，你会看不起我吗？”他问这话时心情有些忐忑。

    “你不喜欢上学吗？”

    “大概是。”顾明川笑了，“你要是嫌弃我文盲，我就努努力，不过可能晚了？”

    唐茜偷笑，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告诉他一个小秘密：“其实，我也不喜欢学习，一点也不。”

    年级第一说她不爱学习，这大概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小骗子，不喜欢成绩还那么好，打击我吧？”

    “哪有，我小学初中成绩都很差，嗯，班里倒数五名那种。”

    顾明川不敢相信：“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不是啦，真的。”她眯眼笑，想到什么，慢慢收起了笑容，“那时候唐念楠跟我一个学校，她成绩很好，每次期末考试成绩出来时，唐恺都会奖励她，而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大概，就像是看一团垃圾。那种厌恶程度到了吃饭不让我上桌子，他说我太蠢，太给他丢人，看见我就心烦。那个时候吧，我就想，我要好好学习，总有一天会比唐念楠成绩还好。我以为他会喜欢成绩好的孩子。”

    只是后来，她的成绩慢慢好转，甚至可以拿到第一，甩开唐念楠好几条街，唐恺对她依然很厌恶。

    顾明川听她平静的诉说着过去遭受的不公，心口处细细密密的疼着。他太清楚那种滋味，就像是顾淮安对顾瑾和对他态度的天差地别。

    “同学都说我聪明，所以总是拿第一，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点也不聪明，我很笨，我每天都要做很多题，市面上能见到的题库，我都做了不止三遍，我不敢停下来，我怕一停下来，我就什么也不会了……”

    所以这才是她每天晚上都做题做到那么晚的原因吗？

    顾明川说不出安慰的话，最后也只是拍拍她放在腰间的手，沉默的骑着自行车往学校方向驶去。

    他们两个在学校尽量保持距离，在班里也很少说话，但即使这样，还是被老师发现了苗头，有好几次看到顾明川骑自行车载着唐茜，唐茜环抱着男生的腰。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亲密了，超出了同学朋友的范围。

    高三恋爱是大忌，尤其一个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另一个是成绩最差的，齐辉想也没想，就觉得一定是顾明川带坏了唐茜。

    他私下把顾明川叫出教室，顾明川睡的正熟，被叫起来很不耐烦。

    齐辉摆出一副谈心的架势：“明川啊，快要高考了，你有什么想法没？天天来学校就睡觉？”

    他能有什么想法，就是报仇赚钱养老婆啊。

    “没什么想法。”

    “你就没想过毕业考哪所大学？还是你打算高中毕业就不上了？”

    顾明川打了个哈欠，点头承认：“是啊。”

    这漫不经心的态度，说的这话，齐辉差点气死：“不上学你能干什么？啃老？还是去工地搬砖？你实话跟我说，你跟唐茜是不是在谈恋爱，别骗我，我看见好几次了。”

    顾明川琢磨着他看见好几次是看见什么了，他在学校好像也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不过他也没想否认，他谈恋爱也没在学校，老师管的着吗。

    “是。”

    “你就祸害人家小姑娘吧！”齐辉听到预料之中的答案，气的抬脚踹他，一脚踹空了。见他还躲，更加生气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

    烟雾缭绕中，顾明川听到他气呼呼的：“我记得以前你挺听话的，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混了？正是关键时候，你拉着人家小姑娘谈恋爱，如果因为这个她高考失误，你赔得起吗？”

    “她不会失误，就算真的失误了，我养她。”

    齐辉剧烈咳嗽：“你就犯浑吧你，你养她你拿什么养她，在学校说的好听，等进了社会就知道现实的残酷了，就算你老子有钱，到时候你老子不让你娶她，你就真的毁了她的一辈子了！”

    “老师，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就算我嘴上说跟她分手，出了学校还不是该干嘛就干嘛，如果她因为分手心神不宁，您不认为那也是害了她？都这么大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不用您操心。”

    齐辉呵了声：“你歪理还挺多，要不这事找你们家长谈谈？”

    找家长是老师手中的一道王牌，一般情况下，再不听话的学生听到找家长三个字也都蔫了。

    但顾明川不一样，听到找家长时瞬间冷脸：“我和唐茜的家长都死了，你去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