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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知道这样想多少有些不敬，可是长宁还是觉得，皇外祖父这件事情办的有些糊涂。

    想到这里，长宁的心里又有些不自在，这两年皇外祖父似又老了许多，母亲面上没什么，可笑容却少了许多，每常说起宫中的事情，也是暗暗叹气。

    就是太子大舅舅还有魏王舅舅、晋王舅舅之间的感情，都生疏了许多。成王舅舅更是几乎闭门不出，偏又有多少人没事就爱往成王府跑，害得成王舅舅有一次实在被逼的急了，竟然跑到她们并肩王府来躲人。

    阿娘骂他没有出息，说哪有堂堂一个亲王，叫人辇的无处可躲的？

    成王舅舅看着阿娘只是笑。可长宁却能感觉到成王舅舅心里的不安。

    成王舅舅和舅母如此急着要娶宜兴这个儿媳过门，其实，也是有别的原因在内的吧。

    长宁不禁跟着叹了口气。

    如今朝中越发不稳了。

    偏皇外祖母的身子越发不好，母亲如今三天两头要往宫里去，皇外祖父因着皇外祖母的身体，眼见着越来越差，脾气是越来越暴燥。长宁真的不想敢想，若是哪一天皇外祖母去了，皇外祖父会变成什么样子。

    听说，太子舅舅监国理事，也吃了皇外祖父不少挂落。皇外祖父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对太子舅舅期望很大，太子舅舅从前满朝称赞，可如今总被皇外祖父训斥。想必也是急了。

    可是，就是再急，也不应该把主意打到阿昭的头上。

    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大舅舅的主意，还是太子妃的主意。可这真不是个好主意。

    皇外祖父和外祖母，竟然问也不问一声就下了召书。

    可这件事情，怎么看都透着奇怪。

    长宁揽着秦昭的肩，边行边道：“阿昭别急，爹和阿娘都疼你，即便下了旨，如你不愿意，阿娘也会为你进宫去说的。这事儿连我都觉着有点奇怪，相信爹爹和阿娘也不会这么糊涂的就把你给嫁了。”

    秦昭心里也知如此，可长宁和她不同，有些话长宁说得，她却说不清。

    秦昭淡淡一笑：“二姐姐别担心我。”

    安国公再怎么说，在朝中也素有口碑，且这口碑还不错，他又是长宁和宜兴正经的嫡表兄，秦昭再不满意这门亲事，也不会在她姐妹二人面前说安国公黎泰宴半个不字的。

    长宁也就不再多说。

    不时二人到了前院，被领去了书房子里。

    三人见到屋里的人，也是一愣。

    除了秦怀玉夫妻还有秦晢，竟然连老太妃也在。

    不知在说什么，三人进屋，屋里的人都住了口。

    秦昭和两位姐姐上前行了礼。

    晋阳看着她脸色虽有些不好，却是一派平静，礼亦半丝不乱的行完，方站到一边。

    并未主动提起她的亲事。

    秦晢握着拳手，身子僵直，坐以那里，看着秦昭的眼神，却充满了歉疚。

    可什么也没说。

    这时候不是他应该表态的时候。

    秦昭瞄了一眼老太妃和秦怀玉，还有晋阳公主殿下三人的脸色。

    老太妃的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震怒。

    秦怀玉看着秦昭，带着些疼惜和愧疚，惟有晋阳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太妃见姐妹三个到了，道：“去把老二和允和郡主叫来。”

    晋阳拦了：“母亲，先别忙着生气，召书已下，其它的容后再议，还是先想着如何解决这件事情才好。若是节外生枝，倒不好办了。好在泰宴也是个好孩子，虽说比阿昭大了十岁，论身份，他……也不算辱没了阿昭，就算是做最坏的打算，阿昭嫁了过去，也未必是坏事。如今的关健是，咱们得先弄清楚，这事儿是怎么起的，也好有个应对，还有越国公府那边，也要递个话去。咱们先问问阿昭，这亲事……她愿不愿意。到底是孩子自己的亲事，成与不成，也听她说句话。”

    嫁入皇家，哪怕可是是将来的世子妃，皇后，可秦昭也不愿意，一百个不愿意。

    就算大卫风气再开明，还远没有一嫁皇宫，就永不能出了那堵高墙的束缚，即便贵为皇后，也可以出宫游玩，甚至便服出宫，去臣子家中作客。

    可皇宫就是皇宫。

    她不想她余下几十年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耗在那四角瓦楞的天空之内，最后变得退无可退，面目可憎。

    一个人的身边，如果整天上看的都是阴暗歹毒，都是阴谋算计，那个人将会变成怎样可怕的样子？

    可，面对晋阳，她却不能说她不愿意。

    当屋里的人都看着秦昭时，秦昭嘴角微扬，回道：“婚姻这事，本就该由长辈们做主，没有阿昭说话的余地。”

    晋阳却听出她声音里从来没有过的清冷寒凉。

    却是秦晢开了口：“安国公少年英杰，才情绝艳，原该是最好的良配。可他是东宫之子，东宫惟一嫡出，将来一国之储君，若非他这身份，和阿昭倒也是良配。可安国公身份尊贵特殊，阿昭的性子，祖母、伯父和伯娘都很清楚，她不适合。即便是为了王府将来的安稳，也不能把阿昭嫁到皇室里。”

    他这话一出，老太妃和秦怀玉还有晋阳都是一震。

    不错。

    晋阳一个激凌。

    秦昭的才能、手段、心机，一样不缺，长安城的贵女中，若说有哪家小姐能玩得过自己这个侄女的，晋阳还真找不出来，哪怕嫁到宫中，也不怕她吃半点亏。

    可坏就坏在她的性子。

    这丫头看着乖巧、可爱，笑起来便是最心冷的人也会心软，越国公那般冷血的人，也被她哄成了世间最好的祖父模样，待她的疼爱，连越国公府那几个亲孙子亲孙女加起来都不及。可就是这么个丫头，一旦发起狠来，那不管不顾，毒辣嗜血，狠决到底的模样，却也叫人惊心。

    皇宫是什么地方？

    晋阳在宫里生活了近二十年，她不是不知道。

    步步惊心，谁的手上不沾血？谁的心中不狠毒？

    把这丫头放进去，果然是好事情？

    一旦别人惹到了她的底线，她哪一日突然暴发了，那就是场大灾难。

    秦昭她说到天去，都是并肩王府的女儿。就算并肩王府想不给她擦屁股都不行。

    父皇母后在时，晋阳她是帝后最宠爱的女儿，天下最尊贵的公主。一旦帝后去了，她虽身份变成更为尊贵的长公主，可是，却和现在不同。

    界时如今的太子，她的兄长，未来的皇帝，亦可是泰宴登基，可否能如今日一般，如帝后待她这个女儿一般，待她这个长公主妹妹，大长公主姑母？

    秦昭，她姓秦，只要她姓秦，那不管她出了什么事情，秦家，并肩王府，甚至她将来出嫁了的三个女儿，咸宁、长宁、宜兴，一个都绕不过去。

    晋阳不免打量秦昭，就见她紧紧抿着嘴，才刚回话时脸上的那丝儿笑容已是不见，代之而起的，是眼中的寒冷。

    这个丫头，她从来没有看穿过。

    可晋阳她却知道，这丫头顶着乖巧伶俐的一张皮，里面却是一头凶猛的老虎，她静卧时你或许会产生错觉，以为她是可爱温顺的猫，可当她撩出尖利的爪子时，却是要死人和流血的。

    允和的那个大管事，从前有多不可一世？

    她就能让他死的悄无声息，而且就死在并肩王府的眼皮子底下。

    偏偏，这府里的主子们明知道就是她杀的，可没有一个人能拿她怎样。甚至这丫头杀人之前，还堂而皇之的去警告了一番。

    允和如今想起来这丫头事前那翻警告的话，会是什么感觉？

    不，不行，不能真叫这丫头嫁给泰宴。她若心里存了怨，存了恨，谁知道将来会是个什么情形？

    哪怕她心里愿意也不行。

    何况，这丫头她不愿意，这就更不行了。

    “阿家，王爷，你们都别急，不管阿昭怎么想，咱们和越国公府是有约定的，虽说未过明面，可也不能因着这圣旨，咱们就当那约定不存在。想必如今越国公府也听到消息了，老国公爷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呢，虽说咱们两家是世交，又是表亲，老国公又视咱们如自家子侄，可也不能闹的生份了。我这就进宫去，越国公府那边，王爷也亲自写个贴子，让秦楼月亲自给老国公送去，可妥当？事情还不问清楚，咱们总得问清楚了，才好商议。这圣旨，虽有些让我们意外，可父皇和母后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下旨。总是有原因的。凡事等我从宫中回来，再议可好？”

    如今也只能如此。

    晋阳见老太妃和王爷都点了头，秦晢也不反对，不由松了口气。

    其实若想让陛下收回成命，也不是件难事。

    关健是得先弄清楚，为什么会有这圣旨下来。

    既是商定了，也就散了，秦昭曲膝告退，晋阳拍了拍她的肩：“别怕，凡事有你伯父和伯娘呢。”

    秦昭笑道：“阿昭不怕。”

    可是看着三省居的方向，眼中的杀意却让人忍不住想打寒膻。

    结果还未等人散了，就见越国公他老人家一身华丽的黑色长袍，金镶玉的腰带，头顶墨玉冠，阔步而来。

    秦怀玉领着兄妹四人行了礼，越国公罗彻摆了摆手：“我听说宫里下旨，赐婚给阿昭和泰宴那小子了？”

    秦怀玉笑道：“是。侄儿和殿下，还有母亲都觉得诧异呢，殿下正要去宫里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想叔父您这会儿便来了。”

    越国公点了点头，秦怀玉这话，意思是王府里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罗彻道：“我刚好也好些日子未见陛下了，心里正惦记着，我同殿下一道进宫吧。”

    晋阳听了心中一喜。

    她出面，虽说可以让帝后收回成命，可到义没个正经理由，总不能说阿昭不堪为安国公夫人吧？那是坏了自家女儿的名声。就算最后陛下收回了成命，也不妥当。

    可是越国公出面，却不一样。

    她是父皇身边的老人，当年父皇尚未登基时，越国公就是他麾下最年轻，也最得力的猛将。不知为父皇打下多少胜仗。后来父皇登基，越国公不恋权位，待朝中稳定，便交出兵权，这二十多年来，闲居国公府，从不过问政事。可在父皇的心里，他的地位，也仅次于自家公公老并肩膀王，还有故去的老鄂国公、如今依旧健在，且越活越有精神的鲁老国公。尤其是，自家阿翁和老鄂国公早就故去，鲁老国公和这位老越国公，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是越来越不同了，试问朝中，还有哪个老臣能比的？

    老臣们尚且不能比，那些年轻的臣子们就是再能干，也是比不了的。

    人越老就越恋旧，从前那一起出生入死打天下的情份，是没有什么能代替的。

    父皇看着冷酷，其实是最恋旧的人。他的老部下，哪一个他不曾善待过？个个荣耀显赫。

    如果由越国公他老人家提出，阿昭和景年早有婚约，只是因王府这一向忙着秦晢和长宁宜兴的婚事，才没顾上她的景年的婚事，这才耽搁了，那么父皇必定会收回成命的。

    就算贵为皇室，也没有抢臣子亲事的道理。

    再则，老越国公几十年不曾开过口对朝庭提过任何要求，这回一开口，求的是自己家孙子的婚事，并不干朝政，纯是私情。那么于情于理，陛下拒绝不了。

    自己再从中说和，这事儿不怕不成。

    “父皇也常惦记叔父呢，”晋阳一笑，“常和阿敏说起从说征战的岁月。提起叔父当年的少年英姿，父皇每常激赏，只是气叔父这些年只顾自己自在，丝毫也不肯为他老人家分忧国事，这回叔父进宫里瞧他老人家，父皇当不知有多高兴。”

    黎敏，并是晋阳的名字。

    罗彻捻着一把美胡子，笑道：“朝中多英杰，我一把老骨头凑什么热闹？陛下这是气我不愿意陪他喝酒罢了，可喝酒有你陈叔那老酒鬼，少一个我也不少，多一个我也不多，我何不乐得自在去？”

    秦昭几人见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告退出去。

    晋阳与罗老国公二人入宫请见。

    秦昭不知具体如何。

    一直到晚上，快宵禁了，晋阳公主才回府。

    秦昭派去打听的云裳回来禀了。

    “殿下才回来。”

    夜已深，秦昭不知道结果如何，拖到这会儿才回，实在不知到是好是坏。

    可也不好这时候就去打听。

    一夜难安，辗转反侧。

    第二天天还未亮，秦昭便起了床。

    即便她身体底子再好，这一夜未睡，也是脸色苍白，眼底青灰。

    云裳不禁心疼。

    “郡主这脸色瞧着可不太好，要不奴婢用面脂给郡主遮一遮。”

    秦昭素来脸上只用些珍珠粉或者保湿的膏，却从不涂脂抹粉的。

    可这会儿也顾不上了，总不好真的就顶着这一脸的菜色见人。

    秦昭点了点头。

    心中再急，还是安之若泰的洗漱了一翻，换了衣衫，往荣寿居里去。

    虽说今儿不是给老太妃请安的日子，可她相信这会儿不管是伯父伯娘，还是秦晢，肯定都在荣寿居里呢，就算她去了，也不会说她什么。

    毕竟事关她的终身大事，她关心些，也是应该的。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路上默着，云裳平时话多，这会儿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讲的，心里只暗暗祈祷，但愿昨儿老国公爷和殿下去宫里求情，陛下松了口，免了郡主同安国公的婚事。

    要不然，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云裳说不出来。

    可总觉得，罗家小公爷待郡主那么好，郡主和他算是青梅竹马了，两人看着如此般配，眼看着群主同小公爷的婚事就要成了的时候，却出了这么件事情，安国公就是再好，又有什么用？郡主喜欢的，应该是罗家小公爷才是。

    景年郎君那般模样的人，世人难及，何况，这世间，除了单家表公子，还有自家郎君，还有谁能象景年郎君一般，待郡主那么好么？

    到了荣寿居，果然秦怀玉夫父还有秦晢都在，让秦昭意外的是，秦怀用和允和郡主竟然也在。

    见秦昭进屋，上前行礼，允和瞥了一眼秦昭，眼中满是嘲讽之意，却很快垂了眼睑。

    秦昭心中也是冷冷一笑。

    虽有些意外这两人也在，却还是沉稳的行了礼，便退到秦晢身边，再不多一句话。

    心里却想着，算起来，这也算几年来，秦怀用夫妻第一次在荣寿居里出现了吧？

    不知这两人是如何想的。

    看允和还有心情嘲讽她……

    秦昭心中一突，难不成昨儿的事情，没有成？越国公和晋阳两人合力，这免了婚事的情，都没有求下来？

    秦昭缩在袖子中的手，紧紧的握着，手心里传来尖锐的痛，让她清醒过来。

    如果，如果她真的不得不嫁给黎泰宴，她相信自己一样能经营好自己的生活。

    嫁给谁其实都是嫁。

    不错，这几年相处，她是喜欢罗景年的，可还远没到非君不嫁的程度。

    难过，自然是有些的，可那两人难道以为这样就能让她痛了？

    别说安国公也是难得的英才，就算庸常些又如何？

    离开爱，不是每个人都活不下去的。她连如今见到哥舒浩都能淡然相对，又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即便嫁给黎泰宴，她一样可以经营好自己的生活。

    可是，她会让那些算计的他的人，都付出血的代价，告诉他们，没有人可以在算计她之后，还能笑着活。

    她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人。

    就听老太妃开了口：“晋阳，你说说，昨儿去宫里，事情怎样了？”

    其实昨儿晚上回了王府，晋阳已打发人给老太妃传了话。老太妃今儿这么一问，不过是要把事情的前因问清楚罢了。

    晋阳看了老二两口子一眼，心中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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