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不曾开炉的佛门神炉就此炸裂成几块，落入水潭中。

    竹剑春雪完好无损，悬在鸿程面前。

    神炉炸裂爆射的炉灰，喷了鸿程和莫木鱼满脸。

    “老衲的神炉……”鸿程哀嚎一声，将那粒豆粒大小的火焰收回识海后，一跃跳入了水潭，潜入水中去捞炉子去了。

    莫木鱼笑得肚子疼，也跳进了水潭，不过不是去帮烂和尚捞炉子，而是去洗满身的炉灰。

    等莫木鱼将身上的炉灰洗尽，鸿程也将神炉的碎块全数捞出，丢在了水潭边。

    盯着那一堆破铜烂铁，鸿程的心在滴血，黯然悲愤道，“老衲是佛门的罪人，传承万载的宝贝竟然毁在老衲的手里，老衲万死难辞其咎。”

    五州灵材匮乏，像神炉这等境界的道器，哪怕只有一点点损坏，都几乎没有修复的可能，更何况是废成了这样。

    烂和尚越是心碎，莫木鱼这位损友就越是开心，他刚走出水潭，不等他说话，鸿程便满脸幽怨瞪着他道，“老衲为了救你，毁了一件佛门至宝，老衲不想成为佛门的罪人，所以，必须为佛门寻回一件至宝，木鱼，你要帮老衲。”

    瞧着烂和尚老脸上伤心欲绝的模样，莫木鱼也只得将喜气藏在心里，拍着鸿程的肩膀安慰道，“和尚你放心，我肯定会帮你，刀山火海都不惧。”

    鸿程变戏法似的手上多出了一柄剃刀，目视莫木鱼，满目哀愁道，“既然如此，就让老衲帮你剃度吧。你是老衲的宝，只要你皈依佛门，就是佛门的宝。佛门有你，胜过有千万尊神炉。如此以来，老衲就不是佛门罪人了。”

    “和尚你这是要说话不算数啊。”莫木鱼白了鸿程一眼，“你方才还说过，你要是毁不掉那柄竹剑，就不再提我是佛门护法和剃度之事，你也不做和尚，要去做采花大盗。”

    闻言，鸿程脸上有些挂不住，装出一副娘们似的哀怨道，“为了你，佛门的佛火耗尽了佛气。为了你，佛门的神炉毁于一旦。木鱼，老衲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难道还不足以打动你？你哪怕就是念老衲一点点好，你也该成全了老衲，皈依佛门。”

    要是水合沧露在他面前这般深情款款楚楚可怜，莫木鱼还会动容，什么都会答应，奈何这个烂和尚在他面前摆出这一套，只会让他恶心。

    “我早就说过，那柄竹剑唯有江无息能毁，是你不听。佛火，神炉毁了，罪不再我，在你。”莫木鱼鄙夷道，“想要我皈依佛门，你就依照方才的约定，毁了那柄竹剑。你毁不了，就不要再提这件事。和尚，不要想着威胁我。我也好，天佑也好，都不是你可以用下三滥的威胁手段，就能得到的男人。”

    “没想到，你莫木鱼如此铁石心肠。”鸿程一时大变脸色冷哼道，“你当真以为老衲毁不了它？哼，老衲还有诸多手段没使。”

    莫木鱼耸了耸肩道，“你快些使，不过要是再毁几件佛门至宝，可不要再怪在我头上。”

    鸿程气咻咻道，“老衲就是不借用佛门至宝也能毁了它。”

    莫木鱼不耐烦催促道，“别废话，快点动手，能毁掉它，我剃度当和尚。不能毁掉它，你当采花贼。”

    “老衲会让你五体投地，心悦诚服。”鸿程大手一挥将神炉碎块收入内藏乾坤的道器，同时俨然道，“你睁大眼睛看好了，看老衲如何毁它。”

    烂和尚到底还有什么手段，莫木鱼很想知道，所以看得特别认真。只见鸿程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指掐出一道剑诀，斩向悬在面前的竹剑春雪。

    然而，鸿程并指之下，没有任何异象发生。

    “阿弥陀佛，老衲借……”鸿程低吟着，再次并指一斩，依然没有任何异象。

    “阿弥陀佛，老衲再借……”同样如此。

    莫木鱼看得有些纳闷，讥讽道，“和尚你这是在借什么？咱们是兄弟，你要是毁不掉它，直接说就是，不用在我面前糊弄玄虚。”

    “老衲又借……”鸿程没有搭理莫木鱼，那张老脸满面虔诚，不过他并指第三次斩下时，仍然没有异象。

    “老衲借……”还是没有异象。

    鸿程如此并指斩了七八次，莫木鱼都看烦了，无奈叹气道，“我不要你当采花贼好了吧。和尚，你不要再装神弄鬼浪费时间了，我真的等不起。”

    “中州阿弥陀佛，南州阿弥陀佛，老衲再再借……”

    鸿程终于在第九次并指斩下时，两指间迸射出一道纯粹剑光，斩向了竹剑春雪。

    “这……”望着那道纯粹剑光，莫木鱼一时震惊莫名。孰书网shush

    这一剑之光中的纯粹无暇，在此之前，莫木鱼只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一是祖灵身上散发纯粹的光明，二是西子感应天人，借用天人之力，借来的一剑之光中，也有如出一辙的纯粹。

    “我早该想到了，和尚的佛心能感应天人，所以他也能借用天人之力，只是他少了一半的佛心，丢了至少一半感应天人的契机，所以借用天人之力，并不顺畅，需要反复尝试。”莫木鱼愕然想道，“借用天人之力，来毁竹剑春雪，不知能不能毁掉？”

    莫木鱼隐隐有些期待，他目不转睛盯着鸿程两指下迸射的一剑之光。这一道剑光不如西子借来的那一道浩大，但其中积蓄的力量绝不逊于西子借来的那一道。

    一念之间，一剑之光斩在了竹剑春雪身上，纯粹光明全数涌入了剑身中。

    竹剑春雪原本淡黄色的剑身一时光芒大盛，通透如玉。不过，也仅仅如此，剑身上通透的光芒慢慢熄灭下去，剑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般的淡黄色。那些纯粹光明仿佛是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天人之力，也毁不掉竹剑春雪。莫木鱼苦笑一声。鸿程也明白了这一点，颓然坐在了地上，气喘吁吁，面色憔悴不已。

    看了一眼烂和尚此刻的模样，莫木鱼知道这是修为不足，借用天人之力后留下的后遗症，他关切道，“和尚你没事吧？”

    鸿程挥手取出一把丹药丢入嘴吞入腹后才说道，“老衲没事，静养几日就好了，你放心，几日之后，老衲一定能毁掉这柄竹剑。”

    莫木鱼笑道，“别白费力气了，你借一次天人之力毁不掉它，纵使再借十次也毁不掉它。”

    鸿程争辩道，“老衲能毁，不信，过几日，老衲毁给你看。”

    莫木鱼笑道，“等你毁了它，我早就毁在它手上了。和尚，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

    “是老衲小瞧它了，不过，老衲毁不了它，江无息肯定也毁不了它。木鱼，你千万别将希望维系在江无息身上。再者，江无息与你非亲非故，他即使能毁这柄竹剑，耗费的代价也不会小，他凭什么要帮你毁它？”鸿程已经意识到他毁不掉这柄邪门的竹剑，却不愿承认，干笑一声道，“你也别灰心丧气，知己知彼方能战无不胜，你和老衲细说说它的来历，只要老衲弄清楚它的来历，老衲必然能在它毁了你之前毁了它。”

    莫木鱼也不隐瞒如实说道，“我之所以确定唯有江无息能毁它，是因它并非是五州之物。”

    “原来如此。”鸿程这才明白，为何他的佛火会耗尽佛气，他的神炉会炸裂，为何莫木鱼会三番两次劝他。哎，悔之晚矣。鸿程叹息道，“你可知它出自哪里？”

    莫木鱼说道，“有可能出自天朝神国，也有可能出自东州。我并不确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五州唯有江无息能毁它。”

    鸿程终于点头认可道，“确实如此，非五州之物，唯有不周人能毁。老衲毁不了。木鱼，老衲错怪你了。”

    莫木鱼笑道，“这算是你输了赌约，采花贼你还当不当？”

    鸿程当做没听见，询问道，“它既然并非五州之物，为何会缠上你，非要取你性命？”

    莫木鱼也不多言囚神之局，苦笑道，“它先是择我做主，然后它之剑灵囚禁了我的神魂，试图夺取我的肉身。我夺回了肉身的控制权后，用灵犀封妖决暂时封印了它之剑灵，将它丢尽了无咎山炎河，以为能毁了它。结果你也看到了。非但没有毁了它，反而它还与我撕破脸，要夺舍我的肉身。”

    鸿程讶然道，“灵剑之剑灵夺舍人之肉身，老衲闻所未闻。”

    莫木鱼说道，“灵犀封妖决对它起了一次作用后，便再无作用。数日前，在我的肉身就将彻底被它夺舍时，一个人出手救了我，封印了它的剑灵半个月，让我去找不周人毁掉它。”

    鸿程点头道，“出手救你的人是谁？”

    “东伯圣帝东无圣。和尚，你有没有听说过他？”莫木鱼对这个人极为好奇。

    鸿程想了想说道，“没有。不过，海泉山有一卷关于东伯的经书，或许与这位圣帝有关。不要这样看着老衲，你也知道，老衲下海泉山时还是个小和尚，不可能通读海泉山所有经书。所以，并不知道那卷关于东伯的经书中说了什么。你要是想知道，帮天佑取了三世禅果后，随老衲去破了海泉山苍茫，将那卷经书拿去看就是，你是佛门护法，佛门对你没有秘密。”

    “你输了赌约，不能再提佛门护法之事，不然，休怪我翻脸。”莫木鱼白了烂和尚一眼，他估计，烂和尚看过那卷关于东伯的经书，故意不说，就是为了引诱他去破海泉山苍茫。

    烂和尚不说，莫木鱼也没办法，无奈说道，“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一小半，和尚，如果我还不尽快早到不周人，必死无疑，你莫再浪费我时间了。”

    “老衲哪里浪费你时间了，老衲还不是一心为你，是你不领情。”鸿程面色不悦道，“罢了，罢了，你要去找江无息，老衲闲暇无事就陪你走一遭吧，不然，你找到江无息后，老衲都不知去哪里找你。”

    让鸿程陪他同行，莫木鱼正有此意，他的修为被封印了，秋夜冷对他虎视眈眈，有鸿程在安全不少。

    在洛安城，救走宋毅风也好，还是在昨夜让宋毅风来杀他也好，都是秋夜冷在试探他到底是杨铁钢，还是莫木鱼。

    经过昨夜之事，秋夜冷必然已经试探清楚。

    所以，以莫木鱼对秋夜冷的了解，下一次，秋夜冷绝不会再让宋毅风对他出手，而是会亲自出手来取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