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作品:《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八十三章

    因为苏磬音的话他们两个就坐在原地谁也没动。

    等到齐君行被老管家带着来了小厢房,看到的就是齐茂行与苏磬音两两对坐一个捧着手里的茶盏,垂眸慢品,另一个则是不急不缓、细嚼慢咽的用着早膳,活像他面前正用的不是寻常一碗阳春面,而是什么绝世珍馐。

    且两个人都像是没长眼睛一般,对他的到来视若不见,一个字都没有开口。

    齐君行耐着性子等了等了几息功夫,眼中露出一丝恼意,但偏偏面上,却还是要做出一副君子端方的友善兄长模样来,故意开口道:“二弟还未用完早膳?那倒是我来的不巧了。”

    “只是我还记得,二弟你不论寒暑向来都是闻鸡即起怎的出了家里却反而如此懈怠起来?”

    这个话略一琢磨就知道是在阴阳怪气、嘲讽齐二受伤中毒,早起都不成了或许还有说人之前都是在侯府长辈面前假装一出府就原形毕露之类……

    齐茂行当然听得出他的不怀好意但这会他的全部心神,都还沉浸在方才苏磬音方才说的要为他出头的话。

    他当然没有要倚靠明面夫人为他出面教训齐君行的念头,但是苏磬音说出这话却叫他满心口都掉进糖罐了一般只甜的他嘴角都不自觉咧得大大的。

    哪里还顾得上理由一个齐君行嘴里放了什么屁?

    但齐茂行不在意一旁的的苏磬音却是听不下去了。

    齐茂行为了齐侯府,在殿下跟前又是伴读又是挡刀的搏前程,如今腿也废了,毒也中了,整个人单薄瘦弱的叫人可怜。

    就剩下最后这么点日子了,侯府还要这么欺负人,这个齐君行还上门来阴阳怪气的开嘲讽?

    她的齐二才十六岁!放在上辈子还是个高中生呢!

    其实细论起来,齐茂行的岁数并不算大,但在这个地界儿,看人大小并不是单单只论岁数的,而是要看你经过的事,肩上担过的差。

    白小弟也有十四五岁了,可他打小被白家上下眼珠子似的捧在手里长大,自个屋里的事都从没过问过,就算是长大了十八,在她眼里也仍旧是需要她偏袒照顾的亲戚弟弟。

    可同样的岁数,太子十四岁入朝听政,太子妃娘娘十五岁就大婚进宫,开始协理后宫了。

    这样的,你能说他们年纪小还不懂事吗?寻常人长到五六十也未必有这样的阅历手段。

    对齐二也是如此,她从过军上过战场吗?承担过整个侯府几百号人的前途未来吗?见过国家领导人吗?和继承人当过同学、当过保镖吗?

    别说门都没出过几次的这辈子了,就算是上辈子,她也差得远的很。

    也就是因为这样的缘故,虽然认真算起来,她前后两辈子加在一块要比齐二大了十几岁,但她之前在齐茂行的面前却是从来没有过对待晚辈小孩的感觉,甚至因为身份与和离的缘故,她在齐二面前,一直都是戒备甚至处于弱势的。

    但是人心总是复杂多变。

    从前是从前,现在此刻,苏磬音看着眼前还只是对着她傻乐的齐二,就只觉着他简直是单纯弱小又可怜,白白的付出那么多,现在还被齐君行这个恶兄长欺负!

    简直是太过分了!

    “齐大爷!”她放下茶盏,挡在齐茂行的身前站起身来,问的格外直接:“您过来看望伤了腿的弟弟,可带了什么礼物补品来?”

    不妨她猛地提起了这事,齐君行便是忽的一顿:“弟妹……”

    见他面带迟疑,苏磬音便又是抬唇笑了笑,说的轻声慢气,但又字字清晰:“便是乡下那等穷的揭不开锅的,去探望病了的兄弟也要摸几个鸡蛋带着呢,齐侯府这样的人家,您怎的两手空空,就这么上门来了呢?”

    “弟妹说的是,我记挂二弟,来的匆忙,却是忘了这礼数,实在该打。”

    齐君行的脸色明显的变了一瞬,只是他低头咳了一声之后,却竟还是忍了下来,甚至还在面上带出了还算真诚的笑意,当真拱手道起了歉。

    苏磬音还当着没料到他脸皮这么厚,她一向与人为善,遇上这样的场面,一时就有些迟疑。

    而就在这迟疑的功夫,齐君行已经越过她,微微昂着下巴走近了齐茂行,屈尊降贵一般的“良善”模样:“二弟,今日天气好,赵王爷府上的小王爷,下了帖子请我去他的王船上游湖,我想着二弟在那小庄子憋屈久了,若不然,哥哥去与赵世子说一声,也带你去松散松散?”

    赵王爷原就是太祖爷收的义子,而赵王爷当初为了护驾,连累家中妻小也全都亡于叛军之手,膝下只留了一个多病的女儿,因此如今这赵王爷,其实也是赵王爷又收下的义子。

    赵王爷行事暴戾,除了在太祖账下,是最凶狠忠心的一条狗,旁人谁的账都不卖,如今年岁大了,又有在军中的资历摆着,便是当今陛下,也是口称兄弟,给足了体面。

    而又被他亲手教养出来的义子就更是亲出于蓝,只听赵王爷一个的吩咐,说句大逆的,若是赵王爷叫这个儿子去造反,他立马就会扭头去点兵。

    这样的赵王爷父子,便连当今的陛下都只是面上恭敬,因为之前责罚王府恶奴纵马伤人一事,与东宫生出了龃龉,对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里。

    这个齐君行,竟然能叫赵王府对他另眼相看,这事还当真有些奇怪……

    齐茂行一时还当真有些疑惑了起来。

    而炫耀了自己与赵王府的亲近之后,见对面的二弟只是微微出神,像是在思量着什么,没有说话、

    齐君行摇摇头,便又上前一步,有意无意的摸索起了腰间坠着一枚玉质通透、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麒麟玉佩。

    他的嘴角带笑,说的别有深意:“若是不想去游湖,我也可陪着二弟去别处转转,说不得,还能再见见故人”

    齐茂行的目光瞧见了那玉佩,眸光便也是微微一凝。

    这玉佩他当然认识,这是吴家的传家宝,姨母抄家之后,他将表妹吴琼芳接回来,旁的东西都被查没了,只这麒麟玉,他因为自小就在吴家见过,特意走了门路,花钱赎买了回来,想着多少能给表妹留个念想。

    齐君行这般小人得志,说的所谓旧人,指的自然就是改名换姓跟了做了外室的吴琼芳,

    谁曾想,吴琼芳果然是背宗弃祖,自甘堕落做人外室不说,这样传家的东西,竟也送给了齐君行,特意带着来与他炫耀。

    齐茂行微微垂了眼,声音发沉,只骂的毫无掩饰:“滚!”

    他面色难看,倒不是为了一个吴琼芳,只是为了姨母,为了吴家先辈,也是为了他自个白白抛费的心力而不值可惜。

    但见齐茂行恼怒,齐君行却只觉得满心畅快,他长笑一声,反而愈发作出了一副照料弟弟的好兄长模样来:“二弟这是怎么了?缘何这么大的火气?”

    苏磬音这时才又开了口,她并不知道麒麟玉的内情,只是看这齐二面色不好,便上前道:“夫君身子不好,出不得门,也没有这个闲工夫出去游湖闲逛,大爷又为何这般喋喋不休?”

    但齐茂行知道其中缘故,却并不愿叫她牵进这事来,平白辱没了她的身份,因此拦了一下:“这等人,不必与他多话,面也见过了,便叫人赶他出去就是了。”

    苏磬音闻言也是深以为然的立即点头,便要叫人送客。

    “好好好,不去也罢了,只是我今日过来,是还有一桩事的。”

    齐君行这时才后退一步,满面斯文的转了话头:“你前日走的利落,却不知祖母她老人家只急的病的越发厉害了。”

    “其实二弟,哥哥倒要劝你一句,这么点小事,你何必这般生气呢?你我至今兄弟,眼见你绝后,我每每想起,也是难过的很。”

    “说起来,老太太的顾忌也有理,你想开些,留下个侄儿,我也自会接在膝下,对他自小教养,视若己出。”

    “够了,别装了。”

    可一旁的苏磬音,却是在这一番话里真的冷了面色。

    她忽的开口打断了齐君行的话头,又继续道:“你若是当真担心老太太,过来做说客,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夫君厌你至深,又情知你是最个口蜜腹剑的虚伪狡诈之辈,听你这么说,如何会放心将遗腹子放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自小受你欺辱?恐怕便是之前有了这念头,听着你这话,也是要改悔不要孩子的了!”

    她微微蹙了眉,语气平静,面上满是毫不掩饰的了然与厌恶:“你并不想夫君有后代子嗣,不但不想,你心里担心极了夫君会留下后代来,因为到特意跑过来,用这样龌龊的手段威胁他,叫他放弃留下子嗣的念头。”

    “夫君是你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你的官身,都还是靠着夫君的性命功劳才得来。齐君行,齐大爷!修学先修身,你这般不仁不善,忘恩负义,还作什么读书人?若是圣人有灵,羞也被你羞死了、”

    齐君行浮在表面的笑意都已一丝丝的僵了起来,他张了张口,像是想要维持往日的斯文,话里却生生露出了一丝狰狞的意味:“弟妹这是什么话,茂行是我的亲弟弟,我为何要阻拦他留后?”

    苏磬音杏眸亮的灼人眼睛,只是这一次在眸中闪动光亮,却是因为怒意:“因为你担心,你害怕,你情知自己已经比不过夫君,害怕往后还会连夫君的孩子都比你强,宫里的殿下,府里的老太太,都还更宁愿培养一个小娃娃,也看不起你这一个大活人。”

    “笑话!”

    齐君行声音尖锐,甚至眸子都隐隐泛红:“除了嫡子这一个出身,论学识、论处事,我哪一处没强过他?”

    齐茂行见他这幅癫狂了一般的神态,担心他万一狗急跳墙,再吓着了苏磬音,因此便立即推着轮椅往前,挡在了苏磬音的身前,伸手想要叫她先退后些。

    但苏磬音却有些说出了真火气一般,并不配合。

    她越过齐茂行的手臂,昂首挺胸,身形柔韧,态度却是越发坚决:“相貌比不上,身手比不上,行事不上,官阶比不上,老太太跟前的重视比不上、殿下跟前的体面更比不上……心胸志气就更是别提,比都不必比,穷尔一生,也比不上夫君一根指头!”

    “再加上出身,你全身上下,哪一处也没有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