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作品:《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一百零六章

    虽然苏磬音因为心下的复杂纠结只是垂眸沉默着,并没有回答齐茂行是不是还有对他有情的问题。

    但有时候,没有否认所代表的含义就也与承认差不太多。

    齐茂行在这样的默认里眸子便忍不住的越来越来他上前一步,有些想伸手触碰她的模样,可虚虚的伸了伸手却又没敢,只是停在了她的身侧,嘴角弯弯说得既欢喜又小心:“磬音,磬音,你既然并不是恨我厌我为何要这样故意疏远冷待?”

    “是还为我之前骗你中毒的事生气不曾?还是之前,我与你说和离的事……你还未曾当真放下?”

    除了这两件事之外,齐茂行便自认自己在苏磬音面前无什么错处。

    虽然磬音之前说了不提前事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如果夫人这时又要再提起来他也并无什么委屈的。

    是自个亲手犯下的错处,便合该自个受这恶果他从来不是一个会逃避推诿的性子。

    因此齐茂行仍旧是十分的坦然只叫苏磬音在圈椅上坐下自己在她面前屈膝虚虚点地是一个十分顺服的姿态:“若是还为这两桩事要罚我我也都认只是磬音你可能换个旁的法子?这般疏远敷衍我我难受倒罢了,分明你自个也并不痛快,又是何苦来着?”

    “便是当真不能换也罢,可你能不能告我你这法子要罚我多久?何时是个头?可有没有什么能将功赎过,减免的法子?”

    “便是衙门判罪都还有个由头刑期呢!哪里有你这样的……”

    说到最后一句,面容清瘦、唇红齿白的朗朗少年,声音低了下去,瞧着几乎都露出几分委屈可怜。

    分明不合时宜,但是齐二这副模样,却只看的苏磬音几乎有些想笑,她摇摇头,声音也平静了些:“这桩事虽也没过去,可我并不是为了这个。”

    齐茂行当真诧异了:“那是为何?”

    苏磬音欲言又止的张张口,一时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先问道:“所有,你现在又要与我好好说话了?前几日我一开口就跑的鬼似的是哪一个?”

    “我只是受不得你难过的模样,想着若是我不在,自然便好些!”

    齐茂行解释之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便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来:“你已答应了要宽待我些时日,最近这阵子里,暂且不提和离,你若是反悔再提这个,我还是要跑的!”

    苏磬音便又失笑:“我虽为女子,说话也是算数的。”

    听了这话,齐茂行紧绷的肌肉这才算是放松下来,他直起身,拉过一旁的圈椅,就在苏磬音的近旁坐下:“好,那你倒是说说,我除了这两桩之外,还做了什么错事?”

    “不,你并没有做错,是因为我自个心有顾虑。”

    “什么顾虑?”

    苏磬音便又顿了顿,愣了半晌,最终方才慢慢开口道:“齐二,你可记得,你之前与我提过的,先太太,也就是你的娘亲……”

    提起早逝的娘亲,齐茂行的面色也瞬间严肃了许多,苏磬音见状,声音便也低了下去:“齐二,我这个人,胆子小,想的也多些。”

    “从前只当你时日无多,因此不必考虑日后,可是如今要论长久,日久天长,若你当真变心,我却怕自己,未必便不是先太太第二。”

    “齐二,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你便是当真执意不肯和离,我也没什么旁的法子,只是,你我往后只论夫妻之义,相敬如宾,如此不是愈发长久吗?”

    男女之情虚无缥缈,但以齐二的为人脾性,只要她能干好“正室”这个角色,他们的夫妻关系,却仍旧会是长久坚固的,说不定日后还会转为亲情有情,也未必不是另一种形式的相濡以沫,相互扶持。

    齐茂行听了,却是缓缓直起了身,看向她,忽的叫了一句“磬音。”

    苏磬音便也正色起来,她原以为,齐二听了这话,会说一些诸如他不会如齐侯爷一般,会一心一意、抱节守一,叫她放心之类的话头。

    只是这样的保证,却并不能真正说服她,她思量了这么久,也早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回应的话语。

    但是偏偏齐茂行却并没有说这些心意保证,他微微侧头,像是有些迷惑一般,却只问了一句:“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叫我来想法子解决?”

    这么一句不在意料之中的话只叫苏磬音忽的一愣:“啊?”

    “我是你的夫君,你有这般的担忧,不是应该告诉我,叫我为你分忧安心吗?”

    齐茂行是当真有些奇怪,就算是从前的吴家表妹,也会时不时寻他,说些诸如家里下人慢待,最近身上不舒服,想要什么东西物件之类的各色琐事,来叫他解决。

    他那时自认表妹是他的责任,也只觉的应当如此,从未有过不耐推脱。

    可偏偏他的正经夫人,不提从前,只说从出了侯府,好好相处的这段日子里,也从来没有开过类似的口?

    便连现在,她分明自个心里也不是不难受的,但她却宁愿叫自己忍耐,从未想过要靠他吗?

    什么都叫她自个做了,那要还他这个夫君来作甚么呢?

    “磬音,我不像你自幼读书,家学渊源,却也知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夫无义则妇不顺,若是为主无礼,为夫无义,臣下妻子,自也不必忠顺。”

    “我是你的夫君,你这般心有顾虑,便说明是我身为夫君,思虑不周,行有不到,做的不称职的缘故,又与你胆子小,想得多何干?”

    齐茂行说罢了自个的疏忽,便又满面认真说起了她的不对:“可是磬音,这一桩错,却也不能全然怪我一人的缘故,是你先不信我。”

    “我在意你,看得出你的难受低落,可我到底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有些缘故,你不说,我如何能知道?”

    说到最后,他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向苏磬音的目光里,满是说不出的真挚纯粹:“你有事,便该拿出来为难我,而不是憋在心里与自己较劲儿。”

    苏磬音叫这一番话,说得愣在了当地,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自幼跟着祖父饱读诗书,当然知道齐茂行说的这些是什么。

    细论起来,在儒家的说法里,所有的规矩礼仪,从来不是只单单针对女子妻室一边儿的,身为人夫人父,要修身治国平天下的男子,对自我德行的要求只会更高。

    忠孝悌信,礼义廉耻,按照圣人的说法,君仁臣忠、父慈子孝、夫义妻贤,各就各位、各司其职,这便是天下大同。

    但这只是一种美好的假设罢了,不论在什么地方,严于律人,总是要比严于律己来的更轻易些,圣人的道理说得明明白白,可这枷锁最终却只一层层的落在了最下头。

    从来只有君主贬斥斩杀臣子,丈夫指责折辱妻妾,有多少臣下妻子,能拿着这些圣人之言,去质问君主丈夫是不是做的足够称职?配不配得上自己的忠心贞顺?

    便是当真有,只是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处。

    为上者,在没有规则束缚的前提下,有多少会甘愿自觉主动的用这样严格的要求来约束自己?

    愣了许久,苏磬音方才又一次张口:“可是,这并不是要什么东西物件,处理什么后宅麻烦,这种顾虑,你要怎么……”

    没等他说完,屋外却忽的传来了奉书的声音:“二爷,外头马已备了好一阵儿了,您可还要回城去?”

    齐茂行闻言,便也看了看天色,他今日还要回去当差,因为苏家大哥过来,已经耽搁了有一阵儿,这会儿又与苏磬音说了半晌,若是再不出门,就当真要迟了。

    他应了一声,便不得不站起身来:“磬音,我要先进宫了,你等我回来,我必定为你找出法子来。”

    在新帝跟前当差,这的确是不能迟到的正经,苏磬音便是有再多疑惑,也只能暂且压下,点头应了。

    原以为齐茂行会很快回来,继续给她将剩下的话说完。

    但或许是宫中遇上了什么事,齐茂行的这一次回城当差,隔了整整三天,正在存茂堂的苏磬音,才又听到了齐茂行回来的消息。

    苏磬音闻讯朝德音堂行了过去,在半道上,就也遇上了找过来的齐茂行。

    齐茂行这一次出去,非但用的时间久了些,回来时,身边还多带了一个小男孩,瞧着五官清秀,长得也是白净细腻,并不像是贫苦人家,只是面色十分畏惧惶恐似的,身材也是瘦骨嶙峋,瞧着都未必有十岁。

    齐茂行只一句吩咐,这孩子就立即跪伏下来,近乎蜷缩一般,声音也颤颤发抖,冻猫儿似的给她磕头:“见,见过夫人。”

    苏磬音瞧着怪不落忍的,立即便叫了起,才想多问几句,齐茂行便又叫奉书将他带了下去,找个地儿安置了。

    见状,苏磬音都顾不得提起上次的话头,便先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这孩子是谁?”

    齐茂行的神色格外随意:“是个神童。”

    神童?这是个什么话?

    苏磬音面带诧异:“什么神童,你带个孩子回来要干什么?给我当学生?”

    “对。”

    齐茂行点了点头:“他去年就已经考中秀才了,小三元,据说他的学问,再等两年,就要奔着秋闱解元去的。”

    苏磬音闻言满心赞叹,若是齐茂行说的没错,那孩子这样的岁数,这样的成绩,说一句神童都算简单了,这得是多少年才能遇着一个的天才?

    可齐茂行接下来的话,却更叫她震惊:“不过如今都不算了,遭了家里连累,卖身为奴了,你收下他,看看若是个听话的,给他个正经名姓放出去,从头开始,他往后的功名成就,就全是由你来的。”

    苏磬音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能是我的?这岂不是……”

    岂不是……沽名钓誉?

    齐茂行却是十分的平静:“为何不能?他若当真听话聪慧,由你才得新生,日后前途当然便是由你而来,你原本就有这样的本事,只是我等不及了,想教你快些扬名罢了。”

    苏磬音张张口,想到他三日前出门时的话,便隐隐约约像是抓住了什么:“你这是想……”

    “是想解你的顾虑。”

    齐茂行也一点没有卖关子,径直道:“娘亲落得那般下场,是因她困于内宅,且我当时年幼,可我如今并非曾经的无能幼童,磬音你也并非安于内宅,见丈夫变心不义,也只会一味忍耐的妇人,心中所虑,不过是女子艰难,心有不逮。”

    “一个神童罢了,往后你真正教出的学生还会更多。”

    “这些还不够,待到新帝登基,我常陪你进宫去,如今陛下只得一子,不容疏忽,可是宫中还有三位公主,陛下与娘娘,也并非那等不许女儿读书明理的,往后宫中迟早要为几位公主寻良师、伴读,端看你能不能叫娘娘看在眼里,安心将公主托付。”

    齐茂行看着她,面上带着询问:“公主之师,这个身份够不够叫你放下顾虑?”

    苏磬音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她明白齐茂行上次说的,想法子解决,是什么法子了。

    待在这样的地界,身为女子妻子,天然无法违抗夫主,他便帮她宣扬名声,提高地位,高到即便是对着前途无量的齐二,也足够有一拼之力的程度。

    人若是有底气,便不会有那许多无谓的顾忌,自然,便也会多了更多选择的资格。

    苏磬音忽的发觉自个的手心在微微的发颤,她一时却也忍不住诧异

    是天性如此吗?还是因为身份处境的不同,便会产生这样的差距?

    分明她才是穿越者,但是为什么,齐茂行这个土生土长的权贵子弟,却比她还更要像个大胆的外来人?

    “公主之师,当然足够,我只怕自己……”

    “你当然可以。”

    没等她的自我怀疑说完,齐茂行便已干脆打断了他,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了他苏磬音第一次说起她要教书育人、如苏太傅一般,教出桃李满天下的志向时,那夺目的奕奕神采,以及站在存茂堂外,掷地有声要教出一串串儿的举人进人,站在朝堂之上,永远为他压下齐君行一头的灼亮模样。

    他看着面前的夫人,却仿佛比她本人还要更有自信一般:“你可是苏磬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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