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作品:《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一一一章

    才隔了几个月的功夫齐侯爷与太太李氏的模样,倒也没有什么变化,连着落了几场雨最近天气凉了些两人都换上了略微厚实的料子齐侯爷还是清流士子一般的素色长衫,李氏也仍旧是从前一般,分明要比齐侯爷还小许多但一身神色的褙子长裙,面容寡淡,瞧着却像是已过四旬一般。

    这乍一瞧来几乎有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仿佛他们两个当真只是单纯去外头避了个暑,这会儿刚刚回来一样。

    不过只要回过神来略微往前两步,便会立即清醒过来

    侯爷与李氏面上那既复杂又纠结,都快拧成一团麻绳样的脸色就在面上摆着呢!

    心下再是决意要与侯府再不相干为了不至于落人口舌明面上的礼数还是要做出来的。

    苏磬音略微退后半步,跟在齐茂行的身边一躬身一屈膝极有默契的一道叫了一声“老爷太太。”

    苏磬音倒罢了倒是齐二只这一句苏磬音心下便也听了出来他已是连一句“父亲”都不愿出口了可见是当真一丝情分都没剩下。

    与侯爷在一处时,太太李氏怕惹夫主不耐,寻常都是不多开口的,因此对于两人的请安,还是齐侯爷紧皱着眉头摆手叫了起。

    齐侯爷也是一如既往的压根看不见儿媳妇苏磬音,只是满面严肃,只管对着齐茂行恼怒道:“先前且罢了,如今既是已经好了,为何早日回府禀明,也好叫老太太放心?”

    “身为儿孙,令父母长辈为你心忧而毫无愧意,一点规矩都没有,可见这年岁都是白活了!”

    见自个这亲爹竟还是一丁点儿都未变,齐茂行腰背挺直的立在原地,凭他的身高,没有特意躬身恭敬,便可以轻而易举的俯视面前的齐侯爷。

    他就这么直直的盯着自个的亲生父亲,半晌,却是抬了抬嘴角,只是低低的笑了一声。

    这般模样,与其说是故意违逆,倒不如是压根未曾将他放在眼里。

    齐侯爷便叫这态度刺的一窒,一时间怒意更盛,只是指着他的鼻子,高声怒斥了一句:“齐茂行!”

    但齐茂行压根不曾理会他的恼怒,径直转了话头道:“祖母可是还在五福堂?”

    齐侯爷不会回答,但是一旁自有殷勤的下人管事连连巴结答应:“在,在!老太太知道二爷今日回来,早已等了许久,只等您回府呢!”

    “二爷这边请,当心台阶!”

    一面说着,一面还弯腰伸手,当前殷勤的带起了路,之后见齐茂行动步,周遭跟着的管事下人们,只略微停了一瞬,便也都毫不迟疑的跟着齐茂行与管事的步子一道动了身子。

    眨眼间功夫,便竟是当真孤零零的将侯爷太太都撂在了身后!

    看着齐茂行一众浩浩荡荡、大摇大摆的径直往里行去,齐侯爷只连颌下修剪的整整齐齐的美须,都气的明显颤抖了一起。

    一旁的李氏却顾不得安慰他,只是紧捏了帕子,满面担忧:“侯爷,侯爷!您可千万要劝劝老太太,这侯府,千万不能落在这逆子手里啊!”

    “您瞧瞧,这才什么时候,就已经这样爱搭不理的,等咱们老了,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在暗地里折腾咱们!”

    尤其是她!从前没出事的时候,齐茂行这小子,就一直对她不冷不热,一句母亲都没叫过,如今再出了这事,往后再叫他把持了府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报复她们娘俩!

    抱着这样的担忧,虽然齐侯爷闻言也是怒发冲冠,一口应了,但是李氏却还是一点没有放下心来。

    她咬着牙关,心下仍在忍不住思量,不成,老爷是个靠不住的,在这府里也主不了事!正巧今日君行也来了,一会儿她要叫君行过来,好好说说这事儿。

    君行才是记在她名下的嫡亲儿子,待她又亲近又孝顺,哪哪不比齐茂行那个没心肝的强得多!便是为了她自个与珊儿的日后,也一定不能叫齐茂行这小崽子将侯府的爵位抢了去!

    而就在齐侯爷夫妇这般担忧的时候,齐茂行却已与苏磬音,一路不停的进了五福堂内。

    一路上遇的所有下人,都是满面复杂的偷偷打量着重新站起来,健步如飞的齐茂行。

    苏磬音甚至还看见了抱节居里,第一个告病的大丫鬟金秋,这会儿竟也躲在角落处

    袁老太太,果然已经在主位的罗汉榻上盘膝端坐,像是早已等着他过来。

    看见齐茂行与苏磬音后,她微微摆摆手,声音沉朽:“来了?坐吧,袁嬷嬷,叫阳春上碗茶过来,没事的,就都去外头守着,没事,不许人再进来。”

    前几次叫齐茂行回来时,老太太还会端出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来,与他说往日情分,但是这一次,许是早已知道了这个孙儿决心已下,这些都已无用了。

    老太太这一次,面色却是像是深不可底的古井,莫名的叫人瞧着发凉。

    等得身旁人都退了个干净,连最亲信的袁嬷嬷都退后守到了门外,亲自将门窗都紧紧合了上去。

    一派寂静之中,袁老太太的身影都像是隐在了昏暗中:“怎的?这次过来,是打算与侯府,与我这老婆子,都断个干净不成?”

    没料到一进门后,见到的竟是这样的祖母,齐茂行也显然有些震惊,他立在原地顿了几息功夫,抬手略微又行了一礼,一定遮掩的意思都没有:“您既是已经猜到了,也不必孙儿多言。”

    “哼,若不是铁了心的要断出去,你也不会将抱节居的家底一点不剩的都带出去,腿好了之后,也不会干脆住到京外头,回来之后,更不会叫你媳妇,满天下的诉你的委屈!”

    听到这最后一句,一旁的苏磬音眉心一跳,略微抬头,便想要当前开口。

    但齐茂行却早有准备一般拦下了她。

    他的眸光清亮坦诚,先看着她,似乎带了几分歉意的微微的摇了摇头,这才转过身,平静道:“府里能派人去苏府,诬陷我夫人挑唆我不敬亲长,孙儿这只是投桃报李,实话实说罢了。”

    老太太的声音提了几分,几乎有些尖锐:“怎么?从一丁点儿的娃娃,捧在手心上把你养这么大,可有一点儿对不住你?还养出了个仇人不成!”

    听了这话,齐茂行的眼角垂了下来,他微微低头,但是脊梁仍旧挺直,不卑不亢:“祖母的抚育之恩,孙儿一日不敢忘,只您一句话,陛下身边的体面情分,性命拼来的护驾之功,哪怕是要我做齐君行的垫脚石,也是别无二话。”

    提起这事来。即便是这样的老太太,一时间也沉默了下来。

    “祖母放心,有您在一日,孙儿一日不会明着自立门户,这齐侯府的爵位,既是已经叫了齐君行回来,满府的前程往后,便也只叫他担起来。”

    “权当我们夫妻是府里分出去的一支罢了,逢年过节,孙儿必定上门与您请安道贺。”

    老太太沉默的听罢了这一番话,再开口时,却是干脆越过了他,只是忽的看向了一旁的苏磬音,语重心长道:“磬音,老婆子打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一个聪明明事理的,不会如茂儿一般,只顾着一时意气。”

    “这不是钱财铺子,庄子宅子,丢了往后或许还能再有。”

    “这是正经能传家的侯爵,一个六品宜人的诰命算什么,年节里进宫请安,连坤德宫外头的空地都且轮不着你跪,有了齐侯府,你往后便是正经的侯夫人!”

    “你便是觉着此刻又茂儿给的体面,不在意这个,可你也往日后想想,侯爵自个袭了,还能再往下传给儿子孙子,你便能担保儿孙各各都争气不成?往后子孙一个不成,便不知要落到什么地步去,你到时便甘心瞧着齐君行的子孙们,个个官爵加身,见面还要与他跪地请安?”

    “你便不怕,你往后的儿子孙子,怨你怪你,只为了赌这一口气,生生替他们丢了这侯爷的身份?”

    自打和齐茂行成婚,老太太这是第一次对她这样的正视看重,说出这么长的一番劝服来。

    虽然不太合适,但是苏磬音却莫名的,几乎生出几分受宠若惊。

    “好孩子,只要你愿意劝了茂行留下,老婆子便将这整个侯府都交予你管,便是茂行着实不肯,只有你愿意,我也拿你当亲孙女儿一般疼,整个侯府,谁也越不过你去!”

    说到最后时,袁老太太往前倾身,死死的盯着苏磬音,只说的掷地有声,任谁也不会怀疑她话中的诚意。

    但在对方这样灼灼的目光下,苏磬音却只是微微笑了笑:“谢老太太偏爱,只是……”

    她转过身,看向一旁的齐茂行,声音轻柔,却又韧如蒲草:“夫君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齐茂行方才的坚硬神色,在这一句话里,就像是旭日下的薄雪,眼见着便化了开去。

    他对着苏磬音抬了嘴角,眉眼暖的春风一般,还未来得及说话,忽的传来了一道幸灾乐祸似的嘲讽声音:“瞧,孙儿早说了不成,您偏不信这个邪,啧,叫人打了脸了不是?您说说,您这是何苦来着?”

    两人抬头看去,五福堂的后角门外,进来一个身着青衫、手摇折扇,分明是偏偏公子的打扮,在他身上,却无端露出几分刻薄的男人

    是齐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