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何为七情六欲

作品:《将军她十恶不赦

    白鹿歌咬牙道:“白若然你有什么毛病?她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你拿她开什么刀?”

    “我可以不拿她开刀,我就是想要你死!你知道我为何抓她么?若非是你又跑回来,重查当年的事,我还不想理她呢。白鹿歌,你怎么就是不死呢。”

    白鹿歌局促地瞟了霍麓展一眼:“你发什么疯,我是你三姐白芷鸢。”

    “白芷鸢?我看真正的白芷鸢是被你给杀了吧,你这个借尸还魂的厉鬼!真当我看不出你的真面目么,真以为霍麓展认不出你么。他早已经认出你是什么人了。你以为他真是帮你么?

    你知不知道当年陨英大战的主使是谁?就是他的老爹霍明宗!你害死了霍芸畅全家,叫单家被灭,单如铭下落不明。霍家恨不得把你扒皮拆骨。你还指望霍家会帮你?痴心妄想!”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关我什么事,那是二姐干的……”

    白鹿歌四肢冰凉如置冰窖,她不敢扭头去看霍麓展,也不知是否应该相信白若然的话。但她相信霍麓展,坚信不疑。只是这其中诸多细节霍麓展也已对她说过,她不能像相信霍麓展那样,相信霍明宗和霍濯墨。

    可无论她相信与否,她都没有办法以“白鹿歌”这个身份去面对霍麓展。

    她怎么有那个脸面,有那个勇气?

    她本是在霍芸畅过世之后,想方设法想要对霍麓展致歉。可偏生话到嘴边,她就觉得说不出口。本要郑重忏悔,却被霍麓展一句“你去死”堵了回去。

    从那之后,无论她再如何跟霍麓展故作轻松,假装套近乎,都像是隔了一座山,一层雾。小心翼翼又费尽心思,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霍麓展对她掩饰不住的厌恶和疏远。

    白若然看着她局促不安的脸哈哈大笑起来:“你不就是想要霍麓展帮你平反白家么,你这副高高在上指使别人的样子还是一点没变,跟我讨厌的样子一模一样。”

    白鹿歌忽觉心里阵阵酸涩:“若然,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讨厌你二姐?”

    “二姐?呵,叫你一声二姐,你就真把自己当成我的姐姐了?我身上流着的,才是白家本家子弟的血!而你,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一个人人喊打的孽种。你凭什么什么都跟我争?凭什么爹爹和大哥都对你那么好!”

    白若然怒骂着,眼里却悲痛地流出泪水来。

    “为什么,是我没有好好练习骑射,还是我没有刻苦读书?是我长得难看,还是我性子不讨人喜欢?为什么人前人后都是你出尽风头,分明你根本不是白家子弟,为什么你却能学得伏虎枪,还能被爹爹送去盘星子那里拜师学艺……

    你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我比你强千倍万倍,可凭什么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你还什么都要跟我抢。你跟我抢玩具,跟我抢狩猎名额,跟我抢挂帅出征罕元的机会。你知道我为何要帮主人除掉白家么,就是因为我恨你,我要你不得好死!”

    白鹿歌愣在原地,只觉胸口像是被人一剑刺穿。这字字句句叫她剜心的疼。可最叫她难受的是,白若然所说的,她竟然无言反驳。

    “够了。”霍麓展忽然开口。“你自负善妒,自私阴狠。仅凭这一点,既便你登上高位也难成大器。”

    “你闭嘴!你心里清楚,若说谁还与白家有恩怨,谁又有权有势有筹谋当年所有事的头脑,那只有你爹了!除了你们霍家,还能有谁!你们两个,一个利用他平反自家,一个却正是仇人之子,倒真是绝配啊!”

    “是与不是,我自然会查。你赶紧把刀放下!”

    白若然此时已近癫狂,白鹿歌等人也不敢贸然接近她。只怕她突然手滑就割断了田邈邈的喉咙。

    一旁的僧人们已料理了仓惶逃出的阁众,此时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景象,更是围成一圈欲劝欲阻。

    “出什么事了。空尘,把刀放下,莫要伤及无辜!”一个老和尚劝道。

    “是啊是啊,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嘛。你跟白施主不是姐妹么,一家人有什么仇是不能解开的啊。”

    声声劝阻入耳,却只叫白若然泪如雨下。

    “姐妹?家人?我早已没有家了,我没有办法回头了!”

    言罢,她遂手上一动,只需狠狠一划,田邈邈就会一命呜呼!

    “住手!”众人大喊。

    田邈邈只觉咽喉一痛,吓得她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但下一刻,众人以为的血溅三尺的场面却并未出现。白若然右手动了动,刀刃划破田邈邈的皮肉,却并未再进一步。

    她痛哭流涕,双眼直直望着不远处静立的人影。鲜红袈裟衬着火光,真真是如佛陀下凡那般神圣华美。我爱看52kz

    她唯独,唯独做不到在这个人面前开杀戒啊!

    “滚!”白若然狠狠推开田邈邈。

    任淮吟只觉像是从低谷飞上了云端,他冲上前去一把抱住田邈邈,生怕白若然突然改了主意。两人连连后退与白若然拉开距离,任淮吟心疼不已地看着田邈邈脖子上的伤口,眼里的怒火像是要喷涌出来。

    “快把她拿下!”

    一群武僧乌泱泱围了上来,手中的武棍八方成阵,眨眼就将白若然按在了地上。地面的尘土沾染了泪水,脏污糊在她的脸上。但一双纤尘不染的禅鞋却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刚刚才叫你离开,怎的一转眼却又回来了?”

    白若然抽噎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放开她。”

    “可是住持,空尘她心有恶念,若将她放开……”

    “放开。”

    几名武僧无奈,只得缓缓收了武棍。

    乘云将白若然扶起身来。他虽只独臂,但此时看去,他却似一堵高墙,将白若然牢牢护在身前。

    白鹿歌咬了咬嘴唇,上前横在两人面前:“乘云,别当你自己有几分能耐就要把她带走。你一个出家人,还住持,竟然放任我妹妹的千杀阁滥杀无辜,你别想置身事外!”

    “大师什么都不知道!”白若然辩驳道。

    “不知道?你当你姐姐我是傻子?他若什么都不知道,会故意拦下任淮吟?会跑到千杀阁轻车熟路把你给带走?”

    在场僧人面面相觑:“白施主,你在说什么?什么千杀阁,主持他……”

    “千杀阁设于千渡寺地下,你们眼前所见这些阁众,及空尘,皆是千杀阁中人。空尘正是千杀阁主。”霍麓展眉眼如霜看着乘云。“而乘云大师非但对千杀阁视而不见,还屡次出手包庇空尘。”

    众僧人又惊又怒:“不可能!施主切莫信口开河,住持岂是如此不辨是非之人?”

    “是非对错自在人心。三年前木家子弟误杀七言,遭空尘报复。正是从乘云所在佛堂的密道前去伶人阁,且事后,乘云包庇空尘,自断一臂以平息事态。若为寻常人自不至如此,但若是为妻儿,便大有不同。”

    霍麓展抬扇指向乘云:“七言,正是大师与空尘的骨肉,对么?”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这怎么可能!霍施主,住持为仁人坦荡无私,一心向善。怎可能放任那屠戮之事发生?又怎么可能包庇杀人凶手?更别说……更别说……”

    “更别说与人结下珠胎,视佛门清规于无物?我说你们这些个臭和尚啊,人有七情六欲,真以为剃光头发就能斩断尘根?我打你一拳你可会生气?我亲你一下你可会羞涩啊?有七情六欲才叫人啊,若没有,那就是死人了!”

    白鹿歌怒道,转眼指着乘云的鼻子:“你早就知道若然做的什么勾当,知道她这些年杀了不知多少人!你还口口声声说你要渡世,让世人放下恶念。全都是放狗屁!你这臭和尚,今日你非得跟我们回笙央认罪伏法不可!”

    众僧人并不欲相信霍麓展二人的话。此时只觉两人是出言侮辱乘云,遂操起武棍便欲将两人赶出此处。

    “住手,不得无礼。”

    乘云语气淡淡,制止了寺中僧人。他单手合十,缓缓道了声“阿弥陀佛”。

    “出家人本以慈悲为怀,大爱众生,青灯颂佛无问悲欢。但如今我亦是尘缘深种,罪孽负身……”

    白若然闻言,立刻直起身子拼命摇头:“没有,你什么都没做错。是我利用你,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乘云大师一身清白,他什么都不知道!”

    话未说完,乘云却坦荡一笑:“罪既是罪,清既是清。七言,确是我儿。我断臂息事,也正是为包庇空尘。千杀阁之事我亦知晓,但从未出手干预阻止。贫僧本是空门人,却放形浪骸,实在是有辱佛门。”

    “乘云……”白若然攥紧他的衣衫,双眼泪如雨下。

    一须发苍白的老和尚颤声道:“乘云……你遁入空门数十载。我当你早已尘根清净,怎如今却如此荒唐!空尘与你,果真是已有夫妻之实?当年,当年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跟我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