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针锋相对(1)

作品:《将军她十恶不赦

    依照大瀚朝的官爵承袭制度,霍麓展现在继承了霍明宗的丞相官职。身上的官袍也是三公大家特有的鳞纹元袍。虽都是那样刻板,但穿在他身上,偏生就穿出了一股庄重脱俗之气。

    白鹿歌轻咳一声试图引起霍麓展的注意,但却只换来霍麓展无奈的一句:“老实点。”

    倒是与霍麓展并排坐着的秦旃,举起酒杯来冲白鹿歌扬唇一笑。

    此时看见秦旃,白鹿歌才陡然想起,她一直忘了问霍麓展,秦旃所说的邀请他们去找安陵玩的这些话到底藏了什么意思。

    正想着,一个人影却忽然飘进了视野中。

    白鹿歌随意一瞥,但看到来人的脸时,胸中的气血却瞬间沸腾了。

    来人正是定衡王。他面上含笑,端着酒杯缓步而来,在霍麓展的面前站定。

    白鹿歌其实想不起来她多久没见过定衡王这人了。甚至也一度忘记了这人长什么模样。这么些年过去,她也瞧不出来岁月在这人的眼角刻了几道皱纹,在他的鬓角染白了几根头发。

    此刻看着这人从容贵雅的脸,她脑中不断浮现的,都是白谛皈踩着小腿深的尸堆,发出最后一声嘶吼时的模样。想起柳言之浑身是血,砍卷了手中长剑锋刃的样子。想起自己当年身负重伤,失去意识前最后瞥见的那一抹血红的天空。

    汹涌怒涛瞬间倾泻而出,灌满了她的整个胸腔。她握着长枪的手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仇人就在眼前,只要她现在出枪,定衡王必死无疑!她暗暗咬紧了牙关,转眼看了看立在奕峦君身边的白朔邪。他亦是紧紧攥住了枪柄,但却对白鹿歌轻轻摇了摇头。

    定衡王对霍麓展举杯致意:“我朝众臣代代更迭,英才辈出。当年我与丞相初见时,你还是一个初露锋芒的少年郎。时光荏苒,如今却已肩负起大瀚的股肱大梁来,想必日后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一代名士啊。”

    “王爷过誉了。”霍麓展的眼底满是冰霜。

    “我与你父亲本是旧识,骤然听闻他过世的消息,我亦是心感悲戚。难得的是你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打点好繁杂之事,重整霍家,继承你父亲的衣钵。大瀚朝幸甚有你啊。这一杯,本王敬你。”

    “既为臣子,自何事都以大瀚安定为先。无论何人何事,都不得阻挠。”

    定衡王讳莫如深地笑了,与霍麓展碰了碰酒杯,仰头饮尽。

    待定衡王转身回席入座后,一个宫女立刻上前,蹲下身给霍麓展斟了杯酒。两人靠近了几分,那宫女显然是对霍麓展说了什么。但白鹿歌竖尖了耳朵,却就是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诶,霍三……”白鹿歌低声喊道。

    但霍麓展岿然不动。

    “她跟你说什么呢?”

    霍麓展依旧毫无反应。

    白鹿歌索性悄悄从手边的果盘里摘了颗葡萄。正要朝霍麓展扔过去,就听得奕峦君忽然咳嗽了一声。她赶紧收回手,但转眼看去,奕峦君却并未注意到她。

    “怎不见佰邑王入殿?”

    一名殿卫上前道:“启禀君上,佰邑王不肯解下佩刀,卑职们不敢放行啊……”

    奕峦君愠道:“大胆!他国亲王入殿,岂能因为区区佩刀便将其阻拦在外?还不快请!”

    “是!”

    殿卫忙不迭地跑了下去。须臾,拓跋骋便冷着脸大步走进了殿中来,冲着奕峦君抱了抱拳。

    “参见大瀚君王。唉,要进你们大瀚的宫殿可真是难啊。你们的那些个护卫非要本王交出这鹰羽金刀来。”

    拓跋骋拍了拍腰间的佩刀,面色不卑不亢。

    “瀚王陛下,可不是小王不肯交啊。实在是这金刀天下就此一把,是我尤夷大权象征。小王不是不相信贵国保管东西的能力。这刀丢了无妨,可若是引起两国交锋,那就不好了,对吧?”

    奕峦君笑得温和:“佰邑王本是爽直之人,自是不该受这诸多框束。便是寡人,有时也受不了这宫闱之中的诸多繁琐礼节,何况亲王呢。”

    拓跋骋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不客气地走到侧座坐了下来。他的位置正对着霍麓展,两人面前隔了过道,这一眼对上,脸色都是一黑。

    “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啊,轸卬侯,哦不,丞相大人。那日偶然相见,都未能与丞相大人喝上一杯酒,实在遗憾。这杯,敬你。”

    “亲王客气了。”

    霍麓展举起酒杯对拓跋骋致意。但还未饮酒,拓跋骋却忽然将酒杯一倾,满满的一杯美酒竟然都被他给倒在了地上。

    他扬起嘴角:“忘了,应该先敬你父亲和兄弟。家中骤变,实在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还请丞相大人节哀顺变。”

    霍麓展面无表情,端着酒杯的手顿了半刻,却也将一杯美酒尽数倒在了地上。宝来baishiye

    “多谢亲王。那臣下这一杯,便敬在蝗灾中受尽饥饿折磨而死的黎民百姓。还请拓跋亲王节哀顺变。”

    拓跋骋讽刺道:“丞相大人消息果真灵通。只可惜救不了至亲,再有心计也是枉然。”

    霍麓展反唇相讥:“亲王费尽心思封锁消息,如今更屈尊前来寻助,更为难得。”

    白鹿歌站在一旁偷偷摸摸往自己嘴里塞了个桂圆。但嚼着嚼着却嚼不出味道来。

    她听着这两人说话,只觉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空气里像是有刀子飞来飞去,只怕是再说下去,这俩人就要打起来了。

    想了想,她便冲着拓跋骋撅起嘴唇,“噗”地将桂圆核吐了过去。拓跋骋正说着话,忽觉异样,抬手一把将桂圆核接了下来。

    本以为是暗器,但摊开手心,他却疑惑地挑了挑眉。

    奕峦君立刻问道:“怎么了?适才似有何物飞了过来。”

    拓跋骋抬眼看了看对面,这时才认出站在柱子后边儿冲他挤眉弄眼的正是白鹿歌。

    他险些笑出声来,随即摆了摆手:“没事,一只蚊子罢了。”

    秦旃瞧见拓跋骋的右手上缠了一层绸布。

    “亲王的手怎会受伤了?”

    拓跋骋笑道:“小事小事,这是一个女子给我咬的。说是咬得越深,越能代表对我倾慕有多深,没办法,甩都甩不掉。”

    白鹿歌有些尴尬,翻着白眼转开了脸去。

    秦旃道:“世上竟有女子胆敢咬伤亲王,若按大瀚律法,可判死罪啊。”

    “也就你们大瀚的律法这么严,若是在我们尤夷,这不过就是两情相悦的人一番小打小闹罢了。在我们尤夷,女人未必要讲什么三从四德,草原儿郎最是专情。若是嫁给我们尤夷男儿,那定是一大幸事。话说到这儿,小王正好有一物要给君上过目。”

    拓跋骋从衣襟里拿出一卷羊皮纸来,交由老内侍递给了奕峦君。

    不用说,这正是拓跋骋给他侄儿求亲的聘礼单子。只是不知这上头到底有没有如白朔邪所说,把咸水关加在上面。不过即便不加,恐怕奕峦君也会开口要。

    可怜那曜兰公主,一生将落于何处,都系在席间这两人的对话里了,容不得她自己作主。白鹿歌暗自叹了口气,心里实在万分庆幸自己不是出身王室。

    虽然好像出身朝臣世家,这运气也没好到哪儿去。

    趁着奕峦君正在翻阅聘礼单,拓跋骋又把目光转向了霍麓展。

    “正好现在趁着谈两国联姻这种天大的喜事,要不丞相大人也跟着沾沾光吧?本王有一胞妹,活泼伶俐聪明可爱,我觉得与丞相大人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甚为般配,不知丞相可否有意啊?”

    “不必了。郡主殿下若喜爱死气沉沉之人,可去坟地寻找。”

    白鹿歌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又赶紧捂住了嘴。

    拓跋骋叹了口气:“丞相大人不肯领情,那便算了吧。不过既然说到了,小王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想求君上恩准。”

    奕峦君见他说得郑重,便问:“何事?”

    拓跋骋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冲奕峦君行了个礼,遂即转向白鹿歌。他的眼里镌刻着款款深情,突如其来的风暴劈头盖脸地朝白鹿歌扑了过来。

    “以往听说大瀚朝才子佳人辈出,我还不信。直至数日前,贵朝白家三小姐潜入我使团营帐,与小王一番搏斗之下,让小王一见倾心。还留下此牙印作为再见之约。小王从此朝思暮想,日夜思念。幸而上天垂怜让我今日再见佳人!牙印为证,小王特请君上恩准,将三小姐赐予小王……”

    一个“吧”字险些出口,幸好又被生生憋了回去。

    “赐予小王带回尤夷吧!”

    白鹿歌的眉毛飞了起来,只觉被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给戳成了筛子。

    众人一片哗然,都被这突然冒出来的轶事惊得眉飞色舞。

    霍麓展面黑如炭,猛一拍案:“不可!”

    奕峦君惊疑挑眉,看了两人一眼,笑道:“若是两情相悦,有何不可?”

    白朔邪低声道:“君上,这佰邑王是出了名的风流多情。除却王妃,还有四名美妾。我三姐可还是黄花大闺女,总不能嫁这么远,还做个小五小六吧?”

    白鹿歌急忙道:“言之有理!”

    “若为三小姐,我可以痛改前非!尊三小姐为王妃也并非不可。”拓跋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