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风水轮流转

作品:《将军她十恶不赦

    “我又不是大夫,你跟我说有什么用。”白鹿歌不假思索道。但想了想,又赶紧补充道。“但我会尽量帮你的,你撑着点啊。”

    “鉴翊……鉴翊将军,我还能见到鉴翊将军么?”

    “能,肯定能!你多撑一会儿,我大哥就回来了。”

    白鹿歌将酩聊抱进了军阁里的一间卧房,让她躺好。军中的医官来得挺快,但这些军医都是主治外伤,骨折,感染一类伤症的。这保胎或是接生,那简直是束手无策。众人只好满城寻找接生婆,好不容易才找来了几个靠谱的。

    白家军已经收复占领了青鸾城。将叛军和安氏宗亲统统押解关进了城中官牢里等候发落。

    霍麓展发函将青鸾城的战况飞鸽传书去了笙央。又再细细盘问了落狱的安氏宗亲一番,将他们往日所做过的罪行全数问了出来,记在罪案中。又询问掌握了安氏在军中,朝中残余的党羽。

    安亦伏在栅栏上大喊:“放老子出去!我女儿和儿子呢,你们把他们怎样了?为何此处不见他们人影,你们把他们杀了?”

    霍麓展端坐在软椅前,眸色漠然地看着安亦。棋子在手中轻轻翻转着,似是在考量着什么。

    “你看什么?说话啊!”安亦怒吼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如今也会为子女安危而如此崩溃。可知我父亲丧女丧婿,如铭下落不明,我霍家的人是何心境?”

    安亦冷笑道:“你少跟老子讲什么大道理。你那个姐姐,胆敢愚弄老子,她是该死!今日我落到你们手里,你要杀要剐随便,你别动陵儿和壑儿!”

    “为何不动?安氏起兵谋反,乃是灭族大罪,既便我不杀他们,君上也不会放过他们。”

    “你,你敢!他们什么都没做!你要给你姐姐一家报仇,你冲我来就好,别动我的孩子!”

    霍麓展收起了棋子,眼底漾开一片冰冷的笑意。他信手将安陵的一支发钗扔到了安亦的面前。后者一见此物,顿时双目血红,目眦欲裂。

    “霍麓展!你把他们怎么了?你杀了他们?你这个衣冠禽兽,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杀了你!”

    安亦咆哮着,奋力地伸出手来想要揪住霍麓展。但霍麓展虽就在他面前,可他拼尽全力,手指却始终差了一两寸,触碰不到霍麓展的衣角。

    这种近在眼前,却无法企及的愤怒和痛苦,让安亦崩溃得面色一片扭曲。

    而霍麓展却只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本也欲杀你。但细想之下却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更可叫你绝望。你已是死罪难逃,且在余生最后几日,好好回味丧子灭门之痛,好好追悔自己所做的恶事罢。”

    言罢,霍麓展便收好文卷站起身来。平日冷漠平静的脸上,此刻也浮现出一丝痛快来。

    正欲离开时,却见白鹿歌独自一人大步走了进来。

    她身上的甲胄还未来得及换下,大片雪白的内衬都被鲜血浸得通红。

    两人这一整天下来,还几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白鹿歌揉着肩膀,看起来今日的一场大战也让她觉得有些疲累。

    “怎会来此?”

    “怎不能来啊?你来是为了审问罪人,我来,是为了探监嘛。”说着,白鹿歌又看了看安亦颓然无神的模样。“他怎么了?你还不杀他么?”

    “皮肉痛苦,怎抵绝望之苦磨人。且交予君上处置即可。”

    “这样你都不杀?人我可是带到你面前了。你就算现在杀了他,回去禀告君上说他是拒不投降,所以被就地正法了,君上也不会放在心上。”

    霍麓展不想重复强调自己的意思,懒得说话了。白鹿歌见他如此冷淡,心想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仇人都送到面前了都不杀。她现在也算是言而有信了吧,他们之间应该不至于这么冷硬了才对啊。

    这么想着,白鹿歌便腆着脸凑了上去:“诶展哥哥,你看啊,安九鸣死了,安亦呢也已经被我抓起来了。咱们,是不是算两清了?”

    霍麓展冷冷睨了她一眼。

    “单家上下数十口人,如铭至今杳无音讯。你便要将这做两清?于你而言,人命便如此不值价?”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如铭是单家本家唯一的血脉,你可知这对单家而言是何等意味?”

    一番质问,又将白鹿歌脸上的笑意逼了回去。她踢了踢脚尖,既委屈又愧疚。

    “我知道了知道了。只要君上不让我再滚回北襄去,我一定亲自去找如铭。上次在北襄遇见拓跋骋,我还跟他说让他也帮着找找来着……”

    霍麓展整理文卷的手微不可见地顿了顿,转而却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在线电子书xzaixian

    白鹿歌识趣地转了话题:“那个,安非则关在哪儿的啊?”

    霍麓展带着白鹿歌走到了深处的一间牢房里。安非则和一众剩余的安氏宗亲都被关在里头。几人看起来并未受什么苦,虽然有些狼狈,但倒还算整洁。

    一见白鹿歌来了,安非则便激动地扑到牢房栅栏边。

    “我夫人如何了?孩子保住了吗?”

    白鹿歌叹了口气。

    “没能保住,她本来体质就虚弱,这一路来担惊受怕惶惶不安,早就胎气大动了。那孩子也太小了,才刚六个月,怎么可能保得住?你们带着她亡命天涯时,就该想到这些。”

    安非则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苍白。

    “那酩儿呢,她情况怎样了?”

    这一次,白鹿歌犹豫了很久。看着安非则期待又畏缩的模样,她真是有些不忍心将噩耗告诉他。

    “酩聊身子太弱,落胎导致血崩。过世了。”

    安非则如冻结了一般愣在了原地。他瞪着双眼,泪水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

    “不可能……我要见她!她不可能就这么死了!一定是你们没有好好救治她,一定是这样!我要见她,放我出去!你们这些禽兽,混蛋,无耻之徒!放我出去!”

    白鹿歌叹了口气,虽然无奈,但此刻她也不想与安非则争论什么。说到底,她跟安非则并没什么私人恩怨,只是对酩聊的事,她实在称不上同情,所以也懒得安慰安非则。

    “你要怎么觉得是你的事,我只是把结果带到而已。不过很快你们就能在泉下相聚了。”

    白鹿歌说着,敷衍地对安非则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

    安非则涕泗横流,心中不甘。见白鹿歌要走,便更是形状癫狂。

    “白鹿歌,你别走!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你放我出去!你们这群禽兽,无情之徒,就不怕遭报应吗?你们一定会遭报应的,不得好死!”

    残阳如血,悬挂在整个天际。城中的百姓和士兵已在处理死去的叛军的尸体。虽说是清理尸体,但人人脸上都挂着欣喜的笑容,庆贺叛军被剿灭,青鸾城又能恢复往日的模样了。

    无人去想这些叛军也是有血有肉,娘生爹养的人。无人理会他们来自何处,籍贯何在。只是将他们扔上板车,拖去城外一把火烧成了灰。

    白鹿歌沉沉地叹了口气:“世人无情,却又多情。我倒是没想到安非则会对酩聊这样痴心。也没想到酩聊死前,竟然还在苦苦等待想要见我大哥一面。唉,你说他们这是何必呢?换做是我,决计是不会对一个人如此执着。一个人逍遥自在不好么?”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你只是尚未体会到而已。”

    “呿,说得跟你体会过似的。你这木头,连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还跟我说什么情啊爱的,也不觉臊得慌。要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人生在世需得快活。若是我,定要玩遍天下美男,方才算快哉!”

    霍麓展冷道:“水性杨花,肤浅轻浮。”

    “行行行,我肤浅,我水性杨花。你们男人三妻四妾的时候,怎不觉自己肤浅轻浮啊?真是可笑。要我说啊,做男人就应该像我大哥那样,一心一意,一生一人!”

    白鹿歌信口说着,踱着方步往军阁而去。可这话,却似投入水中的石头,在霍麓展心底荡开了一片涟漪。只是这片刻的复杂心绪刚一浮上眉头,转瞬便又荡然无存,仿佛从未出现过。

    此时的军阁已经重新整理,暂时作为了白家军的驻地。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柳言之快步跑了出来。

    “将军,霍公子,你们可算回来了!秦校尉刚收到急报,说是宫中受到叛军袭击,禁卫死伤大半。幸好谛公子及时赶到,扭转战局,将安敛当场击杀。可是老爷力战敌军身负重伤,怕是快要不行了!”

    白鹿歌脑中一阵嗡然,一把拽过身边一名士兵的马缰。

    “马借我一用!”

    “将军等等,秦校尉已经先行回王城了,说是让你和霍公子守好这儿呢。”

    “没事的,我走了还有若然,你告诉她把这儿看好了。我现在就赶回笙央去。”

    霍麓展将手里的罪案文卷放进衣襟里:“我也需回去复命。”

    “快走吧。”

    两人飞身上马,一骑绝尘朝着城外飞奔而去。

    青鸾距笙央虽不算远,但也有百余里之遥。两人马不停蹄地一路飞奔,几乎跑了整整一夜,才总算在翌日寅时四刻时赶到了东城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