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师，这些人来头不小，又跟咱们一条道，可能也是去百药宗求药的。”

    还差一公里就到枯城岭下的李家村，张德骨看车还跟着，自然不会为了杀人，这些人阵势那么大，定然另有目的。

    “怕什么？你要怕了你先回去。”

    “不怕，有徐师在，就是天塌下来也不怕。”

    张德骨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停的冒汗，还拿出手机，让人查那三辆车的车牌。

    在岭南他还是有些办法的，等车停靠在李家村，车牌也查到了。

    “是杜家的人！”

    张德骨吃了一惊，杜家远在京城，跑来岭南做什么？

    “前些日子没看新闻吗？杜老奄奄一息快要送到八宝山了，好几位大佬都去看过了。”

    徐由猜到杜雨芯他们来李家村做什么了，又想到那天在沙县小吃莫离和骆明辉的对话，就笑了起来。

    炼药的药材在我手中，只能多走这一趟，只怕百药宗也未必卖杜家的面子。

    李家村虽不大，可好几户村民家都开起了旅舍，要不就在院外挂着牌子，住一晚多少钱明码标价。徐由挑了间农家院，就看墙上还挂着菜价，一盘青椒肉丝多少钱，一锅童子鸡多少钱。

    “杜家人也进来了。”

    张德骨害怕的低下头，虽说徐由是大宗师，可人家是杜家啊，京城七家，京北杜家，可不是说笑的。在这里杀了你，也没人敢管。

    “牌子上的菜都来一盘，整个院子我们包了。”

    那先前的大汉一进院就吼了一嗓子，其余住在院中的客人，也都一愣，就被他轰出去了，只剩下徐由和张德骨。

    “怎么？刚才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还硬要往死路上走？”

    张德骨腆着脸说：“这位大哥，这院子很宽敞，大家一起住也是可以的嘛，要不，这开销我们包了？”

    “你们是说我们没钱？”大汉脸一冷，张德骨就跳起来说，“不敢不敢，我们是想孝敬几位。”

    “那也没必要，你们出去吧，这地方我们包了。”

    大汉一挥手，张德骨看徐由没吭声，垂头丧气的出了院子。

    “你呢？”

    大汉伸手要按徐由的肩膀，杜雨芯也冷眼看着，想看徐由的下场。

    一个头戴方巾的汉子走进来说：“能挤着住就挤着住，大家都是来看病的，别搞特殊。我百药宗一视同仁，谁要乱来，就滚出李家村。”

    那大汉这才将手缩回去：“这位兄弟，我们的身份不同，你也要让我们一视同仁？”

    “管你天王老子都是一样，哼，要不然你们就另寻高明。”

    说完，那汉子扔下两块牌子：“上面是你们的号，排队等着吧。”

    “一零五八？一千零五十八？这要等多久？”

    杜雨芯拿过牌子说：“你去问问。”

    徐由的牌子靠前一位，他掂了掂也不在意，谁信那什么一视同仁的话。就是这村民很怕那汉子，都没怎么吭声，等人走了，才跑去张罗饭菜。

    “喂，你来看什么病？”

    “我啊？我的病多了，”徐由抬起眸子朝她一眨眼，“首先有的就是会传染的夫妻病，我只要一咳嗽……咳！”

    “你走开，快走！”

    杜雨芯吓得俏脸失色，摆摆手躲得远远的，又还觉得不保险，竟然带人出了院子换地方去住了。

    徐由轻笑一声，从灶台后扯下一条熏鱼，拿手指撕成条状，扔到嘴里慢慢的嚼。

    张德骨跑进来指着外面说：“徐师，我打听到了，这排队的人都排到了一千多号，就不算没号的，前面还有三四百人，都在这住着。”

    “你去找那百药宗在村里管事的弟子，问他们能不能插队……花点钱也无所谓。”

    张德骨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笑嘻嘻的出去了。

    村民上完菜，就被徐由叫住。

    这户人家的村民是一对夫妻，都是四十多岁年纪，家里的孩子在城里工作。别看李家村这里几乎穷山恶水的，可靠着百药宗的病人，每年赚的钱都是两位数以上。光就这一桌子菜，都要小一千的。

    “咱们这都是祖上有百药宗的弟子才被允许住在这里，有些小孩也会在少年时被选进山里……”

    “是在山里？”

    徐由抬首看向远处，李家村算是半个山坳，往里林密山高，迷雾笼罩，看不大清。天色也晚了，要进去也要明天，但也得先打听好路径。

    “是在山里，从这一直往里走，要走多久我就不清楚了。”村民也不怕告诉徐由，“您可千万一个人进去，这每年想要闯进去的人多得去了，都没活着出去的。”

    徐由点点头，又问：“那拿了牌子，接下来呢？”

    “就等叫号了，和医院一样。不过，叫了号，就要给钱了，这叫见面礼。等到了里面，还要花钱，没几十万，连药师的面都见不着。”

    村民提到药师，表情非常的尊敬。

    “百药宗有多少位药师？”

    “这我不清楚，”村民摇头，“这跟外面也一样，看病难，不是谁都看得起的。有好些有钱人家，在这里耗着，要不是病情恶化，要不就是钱耗没了。”

    “多谢了。”

    等吃得八成饱，张德骨才回来，让村民先把菜再热热，才说：“徐师，有门，那人收了我十万，就说能把我们的号挪到前十。这里每天叫两个号，只要五天就能轮到我们。”

    五天还不算长，徐由刚想说好，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哼，百药宗好大的威风，连我们杜家的面子也敢不给？你让你们宗主出来，就说杜八姐到了！”

    杜雨芯一脸愠色，她让人报上了家门，可人家说就是京城七家的人都来了，也得排队。

    来求药的好些都不是修道界的，也不听这杜家什么来头，都在那指指点点。

    “你们想插队是吧？我们都等了一年了！还不是老老实实的等着，你们一来就想排前头，搞特权吗？”

    “就是，我妈都病了两年多了，你们看，她这气色！我们还不是得排队！”

    “你们要想插队，就从我们身上踩过去！”

    还不用那百药宗的弟子说什么，这些病人就群情激愤了，连杜雨芯的脸色都极为难看。

    要杀一两人也就算了，可这好几百人，难不成都杀了？

    这都是百药宗的财源啊，人要都杀了，百药宗还会帮杜家炼那延命丹？杜老的命还要不要？

    “你们叫什么叫！”杜雨芯的随从吼道，“我们不会耽搁你们的牌子，我们要直接找他们宗主！”

    百药宗的弟子阴声道：“杜家好大的威风，一来就想要见我们宗主，你当我们宗主是什么？你想见就能见吗？”

    徐由瞧着想笑，这杜雨芯想要以势压人，没想到人家不吃这一套，还惹了众怒，这会儿又下不来台了。

    “不就十万块的事吗？他们出不起？”张德骨也不理解。

    “不是出不起，是根本就没过要去贿赂，”徐由伸了个懒腰，“人家以为把名号一报出来，百药宗就得视为上宾。”

    张德骨在那坏笑，他巴不得杜家的人都滚蛋。

    “没什么好看的了，先睡吧。”

    外面的声音吵了快两个小时才消失，徐由早就已经入睡，等隔天天一亮，百药宗的弟子就来敲门。

    “二位，提前了，你们跟我来吧。”

    提前？徐由一皱眉，走出院子脸色一沉，心下冷笑。

    地上还有血迹和拖拽的痕迹，看来杜家下了狠手，杀人立威，逼得剩下的人让他们插队。而百药宗也不知为什么没有插手，让他们任意胡来……

    “人好像少了许多？”张德骨朝四周看了看，血腥味很浓，好些病人都不见了。

    “哼，那杜家好不蛮横，一连杀了我们二十位病人！剩下的人哪还敢跟他们作对，让出了号牌，”百药宗弟子眼里都是怨恨，少一人，他就少了一份钱，“等到得山里，我看他们怎么说。”

    杜雨芯已经等了一会儿了，看徐由过来，微微一愣，俏脸含霜说：“你们也一同进山？”

    “就许你进山，不许我们进山？我们也是拿了号牌的。”

    张德骨挺直腰杆，徐由才说：“你不用跟我进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你先开车把东西送回临海吧。”

    “啊？这，徐师，我……”

    “不用多说。”

    徐由声音一高，张德骨立刻听话的去离开了。

    往里走了大约两百米，雾越来越浓，仿佛走入迷魂阵中，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到百药宗弟子的声音在前方指引。杜雨芯那边三人呈品字往前走，都很谨慎。尤其是那叫胡成的，还不时朝徐由的方向看。

    “注意脚下！”

    百药宗弟子一喝，大家就低头看去。

    一条赤色毒蟒盘在路中，要不是他叫得及时，一脚上去，被毒蟒咬上一口，那可大可小。

    “要是我没猜错，这往里走是一个大山谷。”胡成拨开一片半人高的杂草，一脚将一块石头踹开。

    “哼，是什么也不用你来告诉我，我送你们到这里，前面有山内弟子带路。”

    百药宗的弟子说着，从浓雾中出现个人影，穿着青色的长袍，修为明显要比他高，大约半分境初期，手还抓着一根枯藤做的长棍。手一转，就将棍尾递给众人：“抓着它，跟着我慢慢走。”

    胡成冷声说：“要是不抓呢？”

    “前方既有悬崖，又有深坑兽穴，你们要掉进去死了不要怪我。”

    杜雨芯这才和胡成等人握紧长棍。

    “你呢？”

    徐由摇头：“我不怕，死了也是我的事。”

    “那你尽快去死好了！”杜雨芯诅咒道，她越看徐由越不顺眼，特别是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她恶心，像极了京剧里的白脸奸臣。

    “大家紧跟于我，速度不可太慢，也不可太快。”百药宗弟子说完，一声轻喝：“跳！”

    众人随他跃起，杜雨芯朝下一看，浓雾缝隙中出现的是万丈深渊，脚上踏着的只有一条铁链。不由令她心旌一晃，手上打滑，松开了长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