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确认

作品:《冲啊,太子殿下

    即使刚经过一场战火的洗礼刚埋葬了亲人和同袍,拖着未愈的伤口可当新年到来的时候,人们心中还是充满了希望。

    这天底下最重要的节日,哪怕在关城,都得热热闹闹的。

    人总得有些盼头,才能活下去。

    宣灵真不愧是铁血的战士生生地从阎王爷手上挣脱出来。

    这第二条命,她很珍惜。

    然而终究是不一样了,本就刚毅的性子更是被风雪冰封,冷得如同冰雕。

    得到沈长泽的死讯之后她没哭也没闹安安静静地养伤只有不经意间还能见到她的恍惚以及之后深埋在眼底的仇恨。

    等到宣灵能坐起身稍稍动弹的时候她说:“阿月,你去跟太子禀告一声,我想见长泽哥。”

    这个时候萧弘正在给远在京城的帝王写信听着阿月的请求,闻言便放下了笔,答应了。

    沈长泽和众多无头的士兵一起安置在一个安静的空屋内有士兵看守。

    天气本就寒冷这样放着也不会发臭就是没有头,看着很是涔人,胆小的人根本不敢接近。

    宣灵坐在一把轮椅上被送到了沈长泽的身边,所有的阴森恐怖对她毫无影响,那双沉静的眸子中只倒影着那个身体,接着面容虽依旧冷静,然而痛苦却慢慢从眼底溢了出来。

    她的目光慢慢地扫过整个身体,血迹已经被清理过了,盔甲还是他离去的那一件。

    从盔甲上的破口伤痕上,可以看出沈长泽生前受到了什么伤害。

    阿月和阿青垂下了头,努力将那份哽咽抑制住。

    贺惜朝走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宣灵抬起沈长泽的左手,那拇指上的扳指刺痛了他的眼睛。

    这个场景,他分外熟悉。

    曾几何时,他也这么确认过萧弘的尸体,只是那个时候,老天爷眷顾了他。

    而此刻,同样的幸运没有降临在宣灵和沈长泽的头上。

    宣灵背对着他,贺惜朝看不见她的神情,只是设身处地想了想,心口就裂开了一道缝。

    他没再走进去,转身就离开了。

    萧弘似有所感地回过头,看到贺惜朝的背影。

    两个侍女再也控制不住,抽噎了出声。

    周围的士兵也好,将领也罢,都不忍心看。

    与宣灵相熟的镇北军将军劝道:“灵灵,别看了,长泽在天有灵,定希望你好好活着,别看了。”

    宣灵没说话,她握着那只手,将那枚扳指取下来,接着紧紧地捏在手心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阻止心痛加剧。

    忽然萧弘问道:“是他吗?”

    宣灵似没听见,抚摸着沈长泽的掌心,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放下,她回过头,带着一双通红却没有泪水的眼睛,然后艰难地,却不得不,点了头。

    “节哀。”萧弘说。

    宣灵将白布轻轻地将沈长泽的尸身盖了起来,然而动作有些大,似牵动了伤口,让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可是却倔强地没让任何人帮他。

    阿月和阿青都不敢动,只能担忧地看着她完成这个动作。

    等一切做完之后,终于她说:“走吧。”

    至始至终,她都未曾落泪。

    萧弘在镇北王府门前的一个巷口找到了贺惜朝。

    此时,有四个孩子正聚在一起玩爆竹,贺惜朝就站在边上默默地看着。

    爆竹珍贵,一般人家根本玩不起,也不知道这四个孩子从哪儿拿来的。

    他们的脸蛋和手冻得通红,可一点也没有影响那股兴奋和专注,小心翼翼地玩。

    “哥哥,你站远一点,别伤着了。”一个孩子对贺惜朝喊道。

    孩子是最无忧无虑的,当大雪覆盖了战火,恐惧和危险随着新年脚步的到来而被驱散,天真活泼便再次回到了他们的身上。

    贺惜朝闻言笑了笑,便往后退了几步,还嘱咐道:“小心些。”

    可他却没想后面站着一个人,于是撞了上去。

    那人一把扶住他,贺惜朝回头,果然是萧弘。

    “宣将军怎么样了?”贺惜朝问。

    “着人送回去了。”

    “是他吗?”

    “嗯。”

    贺惜朝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觉得悲哀。

    忽然远处发出一声重响,萧弘立刻紧张地将贺惜朝拉了身边,抬头看去,却是那爆竹炸了开来。

    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地欢呼拍手,开心的很。

    贺惜朝感觉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不禁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着让他放松。

    但是萧弘却忽然问他:“惜朝,那晚暴风雨之后,你若确认是我的尸体,你会怎么样?”

    萧弘这一问,让贺惜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回忆,再次想起来。

    充满了阴暗怨恨,悲痛绝望,像一道疤痕刻在心上。

    “我想跟着你去死。”贺惜朝说。

    他记得很清楚,乍然看到“萧弘”躺在地上的时候,这个念头就起来了。

    死,太可怕,特别是深爱的那个人的死亡,瞬间能将灵魂跟着抽走。

    萧弘震住了。

    “可是……”贺惜朝抬起头,望着萧弘的眼睛,眸光深沉,“在此之前,我要先报仇,以所有的一切包括我自己的性命为代价,送吕家,送江州一切罪恶……下地狱。”

    这是当时贺惜朝的执念,陷入疯狂的他也一定会那么做。

    “然而幸好,你还活着。”贺惜朝看着完完整整在自己的面前的萧弘,方才那股阴沉森然眨眼间烟消云散,豁然开朗带着感恩地说,“老天爷是眷顾我们的。”

    死而复生的喜悦,能让深深牵绊的那个人也一同获得救赎。

    他依旧是那个聪明狡黠,又冷静自持的贺惜朝。

    “对不起。”萧弘低声地说。

    爆竹炸完,那些孩子又逗留了一会儿,就跑远了。

    “都过去了。”贺惜朝看着地上爆竹的残片,走过去,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硝烟的味道。

    这个时代是有火药的,萧弘在工部呆了几年,对武器库较为熟悉。

    只是如今的火器容易受潮报废,多用于辅助攻城之中,以点火燃烧为主。而行军打仗中用起来不仅慢,还容易失效,根本不及快马长刀的威力。

    与匈奴的战争中,面对疾驰的箭矢和弯刀,用火器简直自取灭亡。

    可是来此后世的灵魂,贺惜朝非常清楚火药的威力。

    “大齐人和匈奴人相比,力量和耐受力是不及的,你想要直达匈奴王庭,除了诞生一位用兵如神的杰出将领,这个将领还得必须比镇北王出色,否则就只有用人命去填,穷兵黩武。”贺惜朝捡起地上的爆竹碎片,看着萧弘淡声道。

    这当然是不行的,可是上哪儿去找那样的将领?

    萧弘沉默了。

    大齐物产丰富,贫瘠的草原除了牛羊马,似乎没什么可以令大齐垂涎,单单宣扬国威,让其俯首称臣似乎不足以付出巨大的代价去征服。

    可是萧弘不甘心,年轻的太子不仅仅是因为面对匈奴的侵略不能反击而憋屈,更因为他需要一个理由,去说服一个合作。

    贺惜朝看着萧弘,这人的表情都写脸上,他抿了抿唇,暗了神色。

    最终他走过去,将手里的爆竹碎片递给萧弘,说:“还有另外一种办法。”

    萧弘接过来,拿在手上,看着焦黑的边缘,脸上不解。

    “炮火。”

    古人的智慧不可小觑,给出一团棉花,能在短短半年之内,纺织成布。

    在已经有火药的情况下,给出一个研制的方向,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让大炮火雷加快进程,提前诞生?

    贺惜朝虽不确认,然而他相信可以。

    “当爆竹以百倍,千倍的威力爆炸的时候,匈奴的铁骑还可怕吗?”

    新年终于到了。

    京城依旧是那万家灯火的繁华之都。

    北境的战火太遥远,烧不灭这里新春的热闹。

    除夕宫宴,即使萧弘不在京城,天乾帝也在边上安置了一个太子席位。

    丝竹舞乐,暖炉温酒,熏熏醉人。

    高高在上的帝王,看着舞池中不断旋转的舞女,手里端着酒杯,目光总是时不时地落在那空置的位子上。

    这边温暖迎新,笑语晏晏,不知道在边关的萧弘又是如何过的年。

    关城总算是守住了,天乾帝思及战报,心中宽慰,脸上也不禁带了笑。

    这儿子令他骄傲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是一想到萧弘,必然想到他跟贺惜朝之间的牵扯,这让帝王眉间褶皱不禁拢起。

    天乾帝情绪一直是所有人时刻关注的,皇子妃嫔离得近,贵妃拿着帕子沾了沾唇角道:“皇上,如今这朝中内外最关心的怕就是和匈奴大战了,臣妾不懂这些,不过听说镇北王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带着镇北军硬生生地挡住了匈奴铁骑,没让关城失守,令臣妾真是敬佩不已……皇上,不知道是不是的?”

    贵妃这么柔柔弱弱地一说,将天乾帝的思绪拉了回来,不禁颔首笑道:“确有此事。”

    兰妃听了立刻接口道:“那真是一名奇女子啊,就是一般儿郎都是比不上的!思及自身,臣妾简直是自愧不如呢!”

    旁边的妃嫔连连跟着赞叹,莺莺燕燕,目盼巧笑。

    “臣妾真想见一见这位女将军呀!”一位年纪较小的妃子娇俏地说。

    天乾帝看了她一眼,打趣道:“太子战报中所言,宣灵立于城墙,执重剑,周身留下匈奴数十人未曾倒下,你想见一见?”

    天铅帝说完,边上的妃嫔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齐齐惊叹。

    这哪儿是姑娘,简直就是一个杀神啊!

    这样的人,站在面前,就是没有拿剑扛枪也得吓死个人!

    “不知道将来谁敢娶,娶回来镇宅还差不多,过日子可得提心吊胆呢。”有个妃子说道,旁边附和者众多。

    这年头的晚宴除了歌舞也没有别的娱乐,拿个闲事说说倒也打发时间,热络气氛。

    女眷们朝堂的事情管不了,这家里长家里短的婚事嫁娶却能聊得热火起劲。

    几位皇子坐得也近,萧铭听了不禁起身对天乾帝道:“父皇,镇北王一心为国,培养出这样坚强勇猛的女儿,实在是大齐之幸,儿子惭愧,多有不如。”

    “父皇,守城有功,是否该有嘉奖,以示朝廷体恤?”萧奕也起身道。

    歌舞暂时停下,舞女缓缓退去,天乾帝点了点头:“封宣灵为镇国郡主,宣齐山长孙宣和袭镇北王爵。”

    这册封想必在收到军报的时候,天乾帝便已经打算好了,借着除夕宫宴说出来罢了。

    当然以宣家的功绩也的确理所应当。

    不过宣和虽为镇北王,可年纪实在太小,这王府和镇北军想必还是先听宣灵的。

    想到这里,众人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一个女孩子,别管是不是怒目金刚,到了年纪,可不就得嫁人吗?

    这娶了镇北王的女儿,可就有了镇北军的势力啊!

    能出席在这除夕宫宴上,本身便与各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北境仗还没打完,这边已经开始打起了宣灵婚配的主意了。

    沈长泽有没有死,这个得问宣灵啊,她才是最亲近的人,遥不知道呢狗头保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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