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错了

作品:《细水流年与君同

    “你从一开始,便全都错了。”

    安梒听到这话的时候猛得睁大了一双杏眼,连眼角看着都像是要被她自己给生生撕裂开了一般。

    她怎么敢?怎敢说是她错了?

    安梒心中的愤怒和吃惊在此刻交杂在了一起。或许是从小便是在安家一起长大,安梒早就已经习惯于安樾对她的诸多挑衅都只是隐忍或者毫不在意的忽略过去。就算是进来安樾对安梒的态度已经开始渐渐变得强硬了起来,但留在安梒心中十多年根深蒂固的印象不是能在这一朝一夕中改变的。

    安梒早已习惯于安樾对她的忍让,这让盛怒之下的安梒根本无法接受来自于安樾的指责。

    “我错了?你说我错了?”安梒忍不住开始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渗的人骨头都要发颤,就在下一刻,安梒的笑声戛然而止,“错的不是我!是你,安樾!是你和你的母亲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小的时候,你能读书,能像家中男孩一样被父亲教导,针线什么的也只是随意做做。而我呢?我只能跟在姨娘的身边,学女红,所谓读书也不过是让认识几个字罢了。再长大些,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明明就是个女儿家,无论是想上街买东西,还是去状元楼看文会,你都可以。而我呢?我只能呆在家中,守着我那个小院子,听着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训导。整个安家谁不是向着你的?大哥、二姐哪个不是将你捧在手心上,也就是我,只有一个弟弟,还同我不甚亲近。”

    安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逐渐带上了泣音。她已经沉浸在自己所受到的那些不公之中,难以自拔。

    凭什么啊?我也是安家的女儿,也是父亲的孩子,凭什么我和她之间就要差上这么多?安梒越是想着,越是觉得自己委屈,恨不得就要在此处放声大哭一把,将自己心中的委屈一并吐露个干净。

    可是,安梒还记着安樾还在这里。安梒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丢了,在安樾面前决不能将仅剩的一丝半毫的尊严和脸面也丢了,她不能让安樾看见自己狼狈哭泣的样子,让安樾看不起她、嘲笑她。就因为这心中仅剩着的一口气,安梒生生将自己的眼泪给忍住了,没有流下一丁点儿泪来。

    安樾认真地听着安梒对自己,对母亲,对安家所有人的控诉,她本是想从中找到她和安梒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原因,结果却没有想到,哪里还有什么原因呢?这一切的根本不过是安梒活在了她给自己打下的枷锁之中。在层层的枷锁之中,安梒只会怨天尤人,却从未想过她所说的那些不公,到底是因何而来的。

    “你说的那些,都是你和白姨娘自己想要的。”安樾看着安梒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怜悯,这些怜悯直逼得安梒想要发疯。

    “小时候,母亲想要将你抱在身前养育,就和二姐一样。是白姨娘发了疯一般的闹,将你又要了回去。白姨娘或许是担心,你同她不亲了,但是你看二姐可和她亲生母亲之间有什么隔阂吗?母亲从未动过让人母子离心的念头,不过是为你庶出的出生考虑,希望你将来能有个好归处。”安樾淡然地说道。这些事情她一直知情,只是从前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说出来罢了。

    “在大些,父亲请了女先生在家中,你是和我一起上学读书的,是你自己觉得读书太苦,和白姨娘抱怨。白姨娘才去和父亲说,你不过是个女儿家,读再多的书也是枉然,只要认得几个字,看得明白账本,写的出自己的名字便好了。父亲,这才让先生不在苛求你。”

    “我尤记得我第一次和哥哥去外面玩的时候,也派人去喊了你,是你亲口对着我的人说,女儿家瞎跑什么,不要个脸面。所以,我便再也没有邀过你。”

    “你说,哥哥和二姐不喜欢你。那么,你还记不记得,二姐第一次做好的荷包,便是给家中所有的兄弟姊妹一人分了一个,也只有你,反手就扔在了自己的院子外。你说,二姐怎么喜欢你?平日里,你对我处处言语不敬,指桑骂槐,你又让哥哥怎么喜欢这样对待自己亲妹的庶妹?”

    “至于,你的亲弟为什么同你不亲你自己想不明白吗?这么多年了,你有哪次说过身为一个姐姐该说的话?又有哪次问过你弟弟近来可好?往年,这些话,便是哥哥在家的时候也会问上一问的。你从未将心放在他身上,他如何同你亲近。”

    这一大段话,安樾说得是不疾不徐,可是却是字字句句都插在安梒的心窝子上。有了安樾说的这番话,安梒倒是也渐渐想起来当年的那一桩桩、一件的件件的事情了。安梒面上的怒气由此,而渐渐褪去,转而变得茫然起来。

    半晌,安梒捂着自己的脸说道,“所以,到头来,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了吗?”

    “难道不是吗?就像是今天,如果你不是一心想要给自己搏一个不惧权势压迫的清白名声,不是一心想要踏着别人往前走,又何至于到现在这个下场。明明我当时都已经给你铺好了台阶,便是你一句软话都不说,你都能顺着走下去,可是你偏偏不。”

    安樾面色冰冷地对着安梒说道,“今日你想踏在脚下的不止有林苑的名声,还有我的,甚至还有当时在场的各家小姐的,你的心太大了。今日,你我之间的姐妹情分便就这么断了吧。”

    安樾说完,便想要离开这凉轩,去看看安母到底什么时候能到。谁知安梒却是突然跑到了她的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姐姐,是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能不管我,你要是不帮我,我该怎么办?夫人一定会杀了我的,父亲也不会救我的。你不帮我,我的名声怎么办啊?不行,你一定要帮我!”安梒说完,便跪在地上给安樾磕头,磕得额角都要见了血色。

    安樾没有想到,方才还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的人,此刻就能跪在自己的身前低三下四地恳求自己,就像之前发生的那些龌龊从未存在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