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闵秋仅仅只是担心她的安危，苏染离都不至于如此难为，闵秋一心想她平安喜乐过完此生，必然是希望她得过且过的。

    “婳姨，我要听的是秋姨的真心话，你不要干扰她。”

    闵秋抿唇，视线越过婳阳落在苏染离身上时，她的眼眸坚定满溢，“大小姐，为小姐报仇是奴婢毕生心愿。十五年来，奴婢和婳阳一刻也没有放弃过。”

    闵秋走到精神振奋的婳阳身后，继续说道：“婳阳，你告诉大小姐，十五年了，你可查到当年的蛛丝马迹？”

    婳阳十五年来一心想为李婉报仇，所以每年大半时间都会去左岐陈昌与蒋京辰着手调查，可惜的是，至今一无所获。思及此，婳阳也有些消沉。

    “婳阳，我可阻止过你？”见婳阳摇头，闵秋鼻头一酸，落下泪来，“前途有多凶险，有多迷惘，你该比我更加清楚，大小姐要是出事，九泉之下小姐更无法瞑目。”

    “闵秋……”婳阳态度也软了下来，她和蒋京辰探查总是在云阳地界受挫，她刚刚乍一听大小姐要报仇，真的激动得莫法，大小姐是云阳少主，有了这层保障，他们一定会大有进展的。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闵秋叹了口气，“大小姐现在的处境暗藏多少杀机，你以为她能随心所欲。”

    婳阳被说的语塞，她愧疚地看向苏染离，说不出话来。

    苏染离也没想到闵秋如此为她着想，也没想到闵秋有如此沉静机敏的心思，母亲能得闵秋这样忠心的人，应该也是个足智多谋的女子。

    “秋姨，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苏染离握住两人的手，放在一块，“婳姨，十五年都过来了，辛苦你了。”

    见二人欲说话，苏染离开口阻止，“先听我说完。”

    “二月十五，薄奚拢越会亲自来望京收我做入室弟子，其后三年你们留在苏宅也没用，我想让你们去做我们都想做的事情。”

    薄奚拢越曾名动整个浦渊大陆，婳阳和闵秋一听他的名号，有些意动。

    闵秋看着苏染离，“不是说大小姐被逐出穹庐了么？”

    “拢越掌门的武力独步天下，”婳阳难抑心中的激动，“能亲自收大小姐为徒，这是极大的赞誉啊。”

    “赞誉？”苏染离呢喃着，是啊，天下习武之人都以成为薄奚拢越的弟子为荣。她受氏族观念影响，竟然忽略了拢越亲自收她为徒的一片诚意。

    更忽略了，如今的穹庐是万人敬仰，极有声望的存在。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婳阳，对二人说道：“你们这三年待在左岐，替我办好一件事。”

    “什么事？”

    苏染离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拿玉符去找蒋京辰，告诉他，我将陈昌一切大小事务都交于他，只要一个有主的陈昌。”

    二人都认出她手中拿着的是陈昌的令符刀剑佩。当然小姐亡故，这刀剑佩不知所踪，正因如此，蒋京辰在陈昌过得也小心翼翼，闵秋接过苏染离手中的刀剑佩，哑然道：“老天有眼……这刀剑佩回到了大小姐手中。”

    “能得到它，多亏了七叔。”苏染离撒起谎来，面不红心不跳，哄得闵秋二人又将苏乔之夸了个遍。

    “七爷是个好孩子，当年小姐没白疼他。”“七爷还记挂着，真是有心了。”的云云……

    苏染离也不含糊，抬头看天上有稀疏星点，感慨道：“是啊，七叔对我最好了，不过，今日有些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苏染离带着两人回去的时候，正门已经落锁，三人只好从角门回去，守在暗处的人影跟着苏染离踏进西华苑立马转身往仪方院而去。

    “老爷，大小姐刚回西华苑。”

    苏承散收起手中的书籍，“回来就好，下去吧。”

    邹管家上前为苏承散换了一盏热茶，“大小姐懂事了，老爷该享福了。”

    苏承散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下午让苏染离去看看望京各处的米铺，她能兢兢业业，不辞辛劳忙到现在，“比起乔之，染离更经得住打磨，和老四像极了。”

    西华苑。

    苏染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以往没有灵气，虽知道有人守护自己，但没什么感觉。

    现如今，能清晰感受到暗处有人在盯着，她根本无法闭上眼睛。

    假寐到后半夜，感受到周围气流涌动，暗处盯梢人的气息消失了，苏染离披上外衣，下了床。

    “你还是爱半夜探访他人闺房。”

    暗夜中一声嗤笑，尔朱萧慕缓缓走出，一双眉眼冷冽如冰。

    “我才好就来瞧你，你就不能说点好话？”

    苏染离抬手将桌上的凉茶注入杯中，一点一点抿着，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尔朱萧慕，不发一言。

    在苏染离心里，一直信任着尔朱萧慕，他们年少相识，他的出现让她所遭受的恐惧和威胁都消失了。

    那时，她站在杨柳湖边，转身见到他的第一面，心头萌生出来的暖意，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忆豪对她来说是暖阳，是爱慕。萧慕对她来说是夜晚的明灯，是信赖。

    看着尔朱萧慕的神色越来越沉静，苏染离才放下杯子，开口道，“你亲自前来，想必不是什么好事，就等着你说呢，你还卖关子。”

    “染离”尔朱萧慕微微一笑，走到苏染离身前，顺了顺她的额前碎发，“你既已经答应了凌王的合作，为何又安排闵秋二人，你这是何苦？”

    “那你，又是何苦？”苏染离喑哑着嗓子，问道。

    “什么？”尔朱萧慕没明白，苏染离为何如此问他。

    “萧慕哥哥，你保护我，懂我，谅解我，教导我，为我付出多少代价，你……”

    尔朱萧慕食指微曲，敲在苏染离的头上，打断了她的话，“别装模作样！为何要轻举妄动？”

    “难道你给我刀剑佩不是为了这个？”苏染离收敛起泫然若泣的模样，问道。

    尔朱萧慕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不是。”

    苏染离瘪了瘪嘴：“其实呢，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想查到左岐是不是也有那怪物。”

    “我说你轻举妄动你还不信，”尔朱萧慕有些生气，“你以为凌王没有查过？”

    看着他微微眯起的眼眶，苏染离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我不是以为他没查过，我只是不确定他查没查过。”

    随后又补充道：“现在我知道他肯定查过了，看来是有的。”

    萧慕这才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你准备怎么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苏染离便把苏伯之，闵秋，婳阳等事一一对尔朱萧慕说了。

    尔朱萧慕听完之后，蹙眉不说话。

    “有何不妥？”

    “三年后，你想顺利回云阳，就把闵秋留下。”尔朱萧慕不愿多做解释，“云阳务溪有个张郑雄，你让婳阳去务溪找到他以后一道去陈昌。”

    苏染离点了点头，“我会让闵秋留下。”

    “你倒是相信我。”说完正事，尔朱萧慕神色轻松，此时单手撑头，端得是一派逍遥模样。

    苏染离温婉地笑着，尔朱萧慕虽像捉摸不透的风，可是在这团迷雾中，他是她唯一的指引明灯。

    尔朱萧慕抬眼看着这样的苏染离，微微勾唇，心中想着，或许她的信任是来自心头肉中滋养着的人儿。

    阿乙

    苏染离现在已经能分辨萧慕的神情变化，现在的他笑意在眼眸中，掩都掩不住。

    “祖父那里，等冷静下来肯定能发现我和苏乔之的手笔，不知道他会作何选择？”

    尔朱萧慕嘲讽道，“总无法选择一个急功好利的废物，所以五年前他的选择才会是你，等他想明白你和苏乔之的计划，只会支持你们的。”

    “毕竟，”尔朱萧慕用食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亡字，“他永远不会相信你想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