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是什么意思？”尔朱忆豪很是错愕，这是不让他回穹庐，要将他留在梁邱么？

    “你大声嚷嚷……”尔朱长风将门打开，在看到尔朱忆豪左手上被血浸透的纱布时，斥责的话还是咽了下去，“进来说。”

    “手怎么回事？”

    尔朱忆豪从进门一直盯着儒雅淡漠地尔朱长风，在尔朱长风开口问他的手时，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自嘲一笑。

    原来，只有染了血，才能得到一句问候。

    他因为尔朱长风的拒绝而感到慌张的心渐渐平静，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寒凉。

    “任务中受了伤，无碍。”

    尔朱长风听他说无碍，便放了心，“我已经答应退亲，将过错归结在尔朱氏，给染离留一些体面。”

    尔朱忆豪在听到“染离”二字时，神色微微动容。

    “我与染离两情相悦，父亲为何答应退亲？”尔朱忆豪直视尔朱长风，用同样淡漠的眸子。

    尔朱长风沉默了……

    这理由，在忆豪面前是如此难以启齿。

    因为他的母亲是沈希，这一生他最恨的女子。

    是她，彻底斩断了他与李婉的姻缘，也是她亲手偷了醉岚青……

    她的儿子，突然求娶染离，说两情相悦，他如何能信……

    “当年的一纸婚约，是我私心所求，束缚了你，也害惨了染离。”尔朱长风将腰带上的红枫络取下，递给尔朱忆豪，“家主信物，我交予你，是因为你尔朱氏的血脉。”

    “从你出生，我没有尽一个父亲的责任，却想让你照顾我想照顾的人，所以我决定退亲。”

    “从今往后，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做主，若你是真心，不受你母亲的干扰，你定能娶到你想娶之人。”

    “忆豪，这块红枫令会让你看清许多真相，父亲的理由也在里面，感情之事，容不得半点沙子，你要记住，很多事与你无关。”

    尔朱忆豪握着冰凉的红枫令，神情复杂。

    ……

    云阳，望京。

    此时太阳正西落，殊乙早早陪着苏承散用了晚膳，然后带着长清出了门。

    “这花灯会如此受人追捧么？人山人海的，我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

    殊乙宠溺地看着像个好奇宝宝的长清，“喜欢么？”

    长清掩上布帘，“只觉得新奇，妖界每年的万妖盛会都没有如此热闹呢。”

    “人界虽然灵气稀薄，但人脉兴旺，生出许多念力来，这也算特色。”

    “大小姐，前面太拥堵，马车进不去了。”邹尘月叫停了马车，隔着门帘汇报道。

    殊乙带着长清下了马车，“邹大哥不必跟着，有长清在，我不会有事。”

    “是，大小姐。”

    周围的人看到一袭白衣的殊乙，都认出她是苏氏大小姐苏染离。

    以往苏染离出门都是白纱遮面，神秘又冷冽，今日取了白纱，又离得近，明艳娇俏的模样，让在场的人都看呆了。

    “大小姐可很好看。”

    “大小姐可是峰苼楼掌门亲自收的弟子呢”

    赞扬声此起彼伏，殊乙上扬的嘴角慢慢跌落，直到最后保持着礼仪微笑。

    “你看别人新奇，别人看我新奇，倒也不亏。”殊乙密音调侃道。

    长清小心翼翼瞅了瞅殊乙的脸，果然生气了。

    “阿姐，要不我们回去吧？”

    殊乙淡淡地瞥了长清一眼，“特意出来露面，怎么能半途而废。”

    她仪态优雅地往前走，周围的人自发让出一条路来，很快她便到了寒山寺的脚下。

    寒山寺一共一百零八块青石阶，一步一梯，寓意静心除障，功德圆满。

    这寒山寺的土地仙，殊乙曾见过，是个普度众生的好仙。

    殊乙抬头，他正盘腿端坐在寒山寺的上方闭眼冥想，今日应该是今年念力最为充沛的一天。

    她如今是凡人之躯，倒不怕。

    可长清若是无意中贡献了念力，上神之威，会反噬地仙。

    “阿姐。”

    长清的轻唤，让殊乙回过神来。

    “长清，寒山寺的小仙人正在收集念力，一会儿块到石阶尽头的时候，记得不动声色地越过去。”

    “好。”

    二人穿过第一道山门，殊乙避开一路参拜的人流，长清跟在身后相护，来到寒山殿。

    殿内人气稍缓，殊乙朝最右面摆放花灯的地方走去。

    一位僧人上前，双手合十，“大小姐。”

    殊乙冲僧人嫣然一笑，“点四个长寿灯，祖父苏承散，二叔苏珩之，姑母苏宁然，七叔苏乔之。”

    那僧人眸光清亮，因为常伴青灯，比苏乔之还多一分谪仙般的气质。

    他淡淡望着殊乙，“大小姐，据贫僧所知，苏珩之已不入尘世，苏宁然已不在尘世。”

    “……这么说来，二叔是不需要长寿灯了？”

    僧人双手合十，朝她鞠躬，“劳大小姐挂念，尘世已无苏珩之。”

    殊乙乖巧地点了点头，“那就三盏吧，还能省下一笔零花钱。”

    僧人还欲劝解，殊乙抢先说道：“二叔何不想想染离此举的动机。”

    僧人被殊乙的话吸引，忘了计较她对自己的称呼。

    他沉吟了一会，“大小姐，是说他们活在你的心里？”

    殊乙摇头，“二叔解的不对，若然姑姑和我父亲难道不在我心中？”

    “大小姐，贫僧法号玄湛。”

    殊乙默默翻了个白眼……

    玄湛……宣战……

    “嗯，我接战，毕竟苏珩之好听多了。”

    长清：“……”

    玄湛始终心平气和，“大小姐为何要点三盏长寿灯？”

    “玄湛要与我打个赌么？”

    “出家人不赌。”

    “那便不赌，”殊乙眼中透过一抹狡黠，“二叔不赌，我便不能告诉二叔我这么做的理由，二叔若不想知道，便点三盏长寿灯。”

    玄湛垂眸，“大小姐稍等。”

    趁玄湛去写名字点长寿灯，长清走到殊乙身侧，“我刚刚看到他都气到手抖了，眨眼又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人界的人都好了不得。”

    “那是你的见识少，有一个人，我就是气死他，他都能面带微笑。”

    “谁啊？”

    “我三哥。”

    长清歪头想了想，“这么说来，少炎上神没少生阿姐的气啊……”

    她一直以为，少炎上神对阿姐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