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左边走，走到了仪方院门之外时，又想起张大夫欲言又止的话，不禁有些伤感。最怕自己忙活了一场，也来不及与时间的命运抗争。

    但是又想起苏宁然斩钉截铁的说能解毒，她才微微松了口气，进了院子。

    “究竟是谁的拜帖？你匆忙离去，又让我们在这干等着。”

    她刚进前厅，苏承散就抱怨起来，不过在她看来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当然是意想不到的贵客，不敢怠慢了她，又怕您与表哥空欢喜一场，所以才匆忙迎出去确认了一番，我还央着七叔赶回来了，您可猜到是谁了？”

    苏染离走到苏承散身边。

    苏承散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样貌，他偏头往外瞧了瞧，什么也没瞧着。

    这模样落在苏染离眼里，便知道苏承散猜对了。

    “她人呢？”苏承散语调有些激烈，“怎么没有带进来，可是她不愿意进来？”

    苏染离上前握住苏承散微微颤抖的手，“就来了，怕您和表哥见着她情难自禁，忘了张大夫的嘱托，先来给您和表哥提提醒。”

    一开始没听出是谁的万俟子言，这会也听出来了。

    染离一直往自己和外祖父身上引话，说明那人与自己和外祖父关系匪浅，又是意想不到之人，除了自己的母亲苏宁然，再没有旁人了。

    “她……”万俟子言启唇只说出这么一个字便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他知道她的存在之后，曾怨过她将自己丢在虎穴门前。

    染离曾安慰过自己，说她朝不保夕，东躲西藏，说她隐姓埋名，寻找出路，她若不是念着自己，想着自己，染离便不会来寻他。

    十七年来，除了中毒之事，他活得肆意快活，而她却连家都不能回。

    现在，他刚刚在苏宅安顿下来，他的母亲便立马来找自己了，他的心很感动也很雀跃。

    苏染离见他眼眶泛红，呼吸明显急促短暂，绷着脸明显是在竭力压抑着情绪。

    “表哥，宁然姑姑回来了。”

    苏染离始终握着苏承散的手，自然感觉到她说出宁然二字时，苏承散的紧张。

    她有些担忧，“祖父……”

    “我没事，她……怎样？”

    苏承散怕苏宁然给苏染离递拜帖，苏染离现在又来做铺垫是因为苏宁然也不大好。

    苏染离自然也听懂了，“宁然姑姑好着呢，一会七叔将姑姑带进来，您就能看见了。”

    “那赶紧将你七叔叫过来，都到家里了，还藏着掖着做什么！”

    “……”

    苏承散望眼欲穿的迫切和言语之间的在意，让苏染离愣了一下，神色莫名。

    她传信给苏乔之，“七叔，可以了。”

    没一会，苏乔之和苏宁然沉默着进了仪方院，苏染离远远便瞧见苏乔之神态有些不对。

    正要灵言询问，就被苏承散挣扎着要起身的动作打断了，她赶忙去扶，“祖父，您不能起身，宁然姑姑马上就到跟前了，你急那一两步做什么！”

    她冲守在门外的邹琦喊道：“邹管家，快进来看着祖父。”

    邹琦进来之后，苏染离微微往万俟子言那边移了移，见他也是翘首以盼，将武英也叫到跟前来伺候。

    “父亲。”苏乔之拱手弯腰给苏承散行礼。

    “七叔，小舅舅。”

    苏染离，万俟子言也给苏乔之见了礼。

    “恩，”苏乔之让出空间，将苏宁然显露于人前，“父亲，六姐回来了，子言这是你母亲。”

    苏宁然眼中带泪，凄楚哽咽地朝着苏承散缓缓跪下，“不孝女苏宁然见过父亲。”

    “宁然啊，快，快起来，到我跟前来。”

    苏宁然依言走到他跟前，他仰头看了半晌，忙不停点头，“是宁然，是宁然，我的宁然啊。”

    苏染离从没见过苏承散如此失态过，让她恍惚之间觉得，若是这个失而复得的宝贝女儿向他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去摘下来。

    虽然担心苏承散的身体，但她也不好上前劝慰，是个十九年再重逢的喜乐悲苦，发泄一下总是好的。

    只可惜，祖母看不到了。

    父女俩抱头痛哭期间，苏染离踱步到苏乔之身边，眼神询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自从沂蒙回来之后，苏乔之什么都不瞒她，见她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关切的询问，便冲她点了点头，并示意她稍安勿躁，晚些时候再详谈。

    苏宁然挂念着万俟子言，抱着苏承散哭了一会便劝诫起苏承散，“父亲，以后我都在您膝下尽孝，你别伤心了。”

    “好，好，好。”

    苏承散连说了三个好字，心满意足的将苏宁然的手松开，“快去看看你的儿子，他……身体不好，你别伤心，染离已经广招精通岐黄之术的人来为他诊治，一切都会好的。”

    苏宁然缓缓起身，在屋内扫视了一周，将视线落在苏染离身上，“染离，之前麻烦你了。”

    苏乔之微微蹙眉，不满苏宁然的说辞。

    本来苏染离准备说这事是应该的，但是话到嘴边就变了。

    “……没事，之前是我答应了表哥要竭力而为。”

    她明白苏宁然的意思，她无非想表达，以后就不劳自己为表哥费心了。

    既然姑姑对此事颇有微词，那她之后便不插手了。

    房间里的都是多多少少会权衡人心的，除了苏承散心思都在苏宁然身上，万俟子言也看出了苏宁然对苏染离有些疏远之意，而苏染离眼里隐隐有些漠然，不似刚接到拜帖那般热切。

    那时候，她惊喜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和他们说话的时候，虽然神神秘秘的，但眉眼弯弯，是欣喜的模样。

    他不由得想：“染离与她之间发生了什么？”

    “嗯。”苏宁然满意地点了点头，才将视线落在半躺在摇椅上的万俟子言。

    早在进来之前，她就看到他了，黑黑瘦瘦的模样。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摇椅上，像一个有裂痕的瓷娃娃，真是一碰就会碎。

    不知是知道她不容易，小时候的子言和他父亲一般沉静，一个乖乖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感受到苏宁然的目光，万俟子言也从苏染离脸上收回视线，淡笑着叫了声，“母亲。”

    “子言，我的孩子……”

    短短一年的时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