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离摇头，“怎么会看不起，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有些大。”

    “苏家主与兰锋是旧相识？”梁承璟看向二人，目光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万俟子言抬头望天，毕竟梁承璟这话不是冲他问的。

    苏染离与梁承璟目光相接，她唇角带笑，她其实不太想搭理梁承璟，当初她和大舅舅找他借兵寻七叔，他拒绝了，这件事她耿耿于怀。

    可表哥明显不想她担心，说的轻松，她还是得问问梁承璟。

    “在他成为梁将军的副将之前，见过几面。”

    梁承璟用手指摸了摸鼻头，他没想到苏染离会郑重给他解释，“原来是这样啊。”

    苏染离缓缓靠着椅背，悠闲地问道：“梁将军平日里忙么？”

    “忙啊，不知什么时候能排上用场，自然不敢懈怠，殿下给了十万奉直军活路，我们自然更加卖力。”梁承璟与苏染离没有交情，可不怕她担心，自然如实说。

    苏染离偏头看向万俟子言，一副你果然哄我的幽怨，万俟子言许是心虚，感受到苏染离摄人的目光也没有回应。

    “哦？”苏染离收回目光，“忙些什么呢？”

    “自然是练兵，我们驻军在凉州山坳堆里，周围是湍急的河流和群山骏岭，环境恶劣，条件艰苦，最适合磨练心志，锻炼身手。奉直军鞭驽策蹇，军纪严明，无论刮风下雨，卯时而出，亥时方归。”

    “梁将军治下严苛，有将领之才，想必殿下非常欣赏梁将军。”苏染离赞赏道。

    梁承璟眉目轻挑，暗道苏染离有眼光，“殿下的凌锋一人可敌千万，所向披靡，奉直军可不能拖后腿。”

    苏染离默默翻了个白眼，比拟凌锋十八卫，梁承璟口气不小。

    “……凌锋不是一般的厉害，梁将军可要奋发努力，不然……”

    忆豪牵着苏染离的手，一直安静靠在摇椅上，听他们闲聊。

    听了梁承璟的话，他捏了捏苏染离的书，阻止了苏染离的话。

    梁承璟此人，年纪轻轻敢于与梁秋生对立，通过他今日的话，能看得出他是个有志向，有目标，并为之努力奋斗的人。

    尔朱忆豪对他好感倍增，他也感受到了染离对梁承璟的敌意，他不想染离与梁承璟交恶。

    苏染离正欲悄声问尔朱忆豪捏她手是有事么，就听到小人来报。

    “大小姐，陈三公子陈文晓在府外求见。”

    苏染离坐起身，“终于来了，带他去承德院，我要在书房见他。”

    “我有要事处理，你们自便哈。”

    苏染离匆忙走了，尔朱忆豪淡然地收回手。

    夜色深了，瞧不清梁承璟的神色，只听见他清朗的声音，“兰锋，我看苏家主挺在意你的，实在不像见过几面的交情。”

    万俟子言与梁承璟十几年交情，哪能不知道他当着尔朱忆豪的面说这番话的意图。

    无非想要逼着他对尔朱忆豪解释他与染离之间的关系。

    他还在想自己要如何将此事一笔带过，既能让梁承璟心满意足，以后都不再问他，又能不让尔朱忆豪乱猜疑自己对染离的心思，尔朱忆豪是知道自己是染离的表哥的，且自己还曾大言不惭挑衅过他……

    尔朱忆豪开口了，“梁江军好像对在意有什么误解？”

    低沉的嗓音，傲娇的语调，让万俟子言唇角不由自主上扬，这个未来妹婿还真不赖。

    “尔朱家主所言有理。”梁承璟的眸子透过夜空，落在万俟子言的身上。

    这个兰锋到底什么来历？不仅空降他奉直军中当副将，还得苏染离和尔朱忆豪如此在意维护。

    承德院书房中，陈文晓正恭恭敬敬跪在苏染离面前。

    苏染离盯着他打折石膏的左手和满脸红肿的包，忍住笑意，问他，“谁教训你了？”

    他一进来，苏染离就邀他入座，他却将卖身契放到桌子上后，二话没说跪在地上，还说这样舒服一点，看来锦衣之下也是皮开肉绽啊。

    “刁民呗。”陈文晓一脸愤愤不平。

    苏染离反问他，“你教训别人的时候，你是什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震慑，免得人人都以为我软弱可欺。”陈文晓说得激动，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白枫，”苏染离冲门外喊了一声，“拿两个软垫来给陈三公子垫膝盖。”

    门外白枫应答了一声，没一会就拿了两个棕色软垫来。

    陈文晓将软垫放在地上，向右侧坐在软垫上，单手支撑着，一副小媳妇受欺负的模样。

    “谢大小姐关怀。”

    “陈府里谁对你最好？”苏染离目光灼灼看着陈文晓。

    陈文晓没有迟疑，“当然是我老母亲啊。”

    “慈母多败儿。”苏染离诚恳地评价，“听说你有很多秦楼相好？”

    “那可不，”陈文晓如果有尾巴，此时应该已经翘到天上去了，“我这么疼惜美人的翩翩公子，那个姑娘不将芳心暗许。”

    “昨天那个段二姑娘就嫌弃你。”苏染离直言道。

    陈文晓面色一沉，“那个婆娘不识趣，眼神不好。”

    苏染离离座走到陈文晓面前，“我也不喜欢你。”

    陈文晓两只眼珠轱辘乱转，不敢与苏染离对视，“大小姐有尔朱家主那般风度翩翩，家世显赫的良配，自然看不见我。”

    “你说我贪慕虚荣？”苏染离有些生气。

    陈文晓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大小姐，将我叫到府上，有什么事么？”

    “有啊，送卖身契。”苏染离嗤笑。

    “没别的事了？”陈文晓有些急了，怎么和祖父说的不一样呢？

    大小姐昨晚到底看到他的衣衫上的图案没有啊！

    “没了。”苏染离回身拿起账本丛中的卖身契，“天色晚了，你快回去吧。”

    “不是，我这就回去了？”陈文晓错愕不已，他紧盯着苏染离，苏染离没有任何表示，任他打量，僵持了许久，陈文晓开口道：“不说说那位的事情了？”

    “哪位？”苏染离指尖打开卷在一团的卖身契，惊疑一声，“咦，怎么有两张？林西，陈…文…晓？”

    陈文晓的上半身慢慢跪直，颇有一副坚强不屈的风骨，没了吊儿郎当的脾性。

    “第三代影卫长陈文晓拜见大小姐。”

    影卫，是母亲李婉的卫队，当年李婉还是李氏少主的时候，建立的专属卫队。

    “石膏取了吧，假的很。”苏染离将卖身契收到袖袋中，“起来吧。”

    陈文晓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大小姐，属下是真的伤到了。和祖父切磋的时候，他没留情面。”

    “那你是个半吊子？”苏染离开始质疑陈文晓能不能保护好她了。

    “不是，”陈文晓难堪地挠了挠头，“祖父听说我昨夜在茶馆轻薄的姑娘是大小姐，说我不知轻重，找了我师父一起胖揍了我一顿，我双拳难敌四手。”

    “说到底，还是你不行！”苏染离翻了个白眼。

    “我行！我怎么不行了！我行得不得了！”

    苏染离憋着笑，盯着陈文晓，“……”

    陈文晓顿时觉得无地自容，立马跪在地上，“请大小姐责罚。”

    苏染离觉得他太有趣了，“今晚就住进来？”

    “嗯，我包袱都收拾好了。

    苏染离忙摇头，“不行，你得回去养伤去，我府上没人伺候你。”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皮厚，大小姐别担心。”他才不要回去，要是祖父见到他被赶出来，怕是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真的？”苏染离有些不信。

    “千真万确！”陈文晓原地蹦跶了两下，准备给苏染离耍一套拳法，被苏染离及时制止。

    “行了，天色晚了，你赶紧走吧。”苏染离开了门，站在门口赶人。

    陈文晓拖着残躯走到门口，“大小姐，我不认识路，我往哪儿走？”

    苏染离略微思考了一下，陈文晓是她的私卫长，以后肯定还会有别的影卫来，与苏卫在一块不好住，“白枫，将陈三公子安顿在承北院去。”

    陈文晓跟着白枫走了，苏染离让落英打水来洗漱，她累了，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