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应敏捷，能猜到梁秋生的下一步动作，在我意料之外，”李译成眉眼中带着一丝骄傲，“我听暗卫禀报的时候，只猜到了梁秋生的意图，却猜不透他的行动，看得出来，你父亲教的很好。”

    苏乔之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嘴角带着一丝不羁，“离不开拢越师兄的指导，家父……顶多算启蒙吧。”

    “苏兄年少也是桀骜聪颖之人，可惜后来遇上了你母亲，有了后顾之忧。”

    “或许吧。”苏乔之嘴上赞同，可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想法。

    父亲爱重他母亲，但却与他放纵下面的人无关，因为他看似散漫，却总能掌控大局，真心爱重他们母子，却对兄长姐姐们的遭遇冷情无比，母亲身故后，他依旧被掣肘，甚至一再忍让，就是最好的证明。

    证明，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他故意妥协。

    不得不说，苏乔之离真相很近了。

    “这些年，梁秋生在左岐安插了许多暗线，夙君派出去的人尽数折进去，被逼得没办法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保证守住铁矿，最近邵阳看守铁矿的卫兵被袭击，全死了，还有挖矿的矿工，他们都是月末回家一次，事发时，他们都在矿上做工，全部被一刀封喉。梁秋生身边有两大高手，一是贴身保护他的向海，一是为他杀人的无眠，无眠的武艺最为人道的，便是一刀封喉。

    动机，手法都直指梁秋生，我猜测梁秋生被太子殿下逼急了，不惜一切要动手了，依照他的风格，腹中云阳必定最先拿下，所以你父亲出事，我便亲自来了。”

    “铁矿……？”苏乔之挑眉，言语间蕴含一丝试探。

    李译成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吞咽下肚后，吐出一口浊气，眉眼微微舒展，“嗯，铁矿几乎被搬空了。”

    “嘶”

    苏乔之瞪大眼，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到他已经无法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且不说矿上看守卫兵成百上千，定然还有武功顶尖的暗卫保驾护航，要是仅仅是矿洞被摧毁，都还说得过去，但铁矿全部被搬空的话，要么是邵阳的太守和郡守失职，要么就是梁秋生的本事太大了。

    很显然，是后者。不声不响将所有的铁矿绕过守城卫兵运输出去，没有特殊的渠道是办不成的。

    “我们之所以能发现，是因为暗卫三日没有回报，夙君亲自带人去实地勘察，才知道矿洞全部被摧毁，这件事非同小可，夙君亲自上书给王上，王上派了督军来。”

    “督军是谁？”苏乔之见李译成提到督军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便有些好奇对方的身份。

    李译成望向门外的青草地，眸光晦暗，“迟城。”

    苏乔之恍然大悟，迟城此人，勇猛有谋，可心思阴鸷，手段酷烈。

    可四嫂已经离世十多年了，按理说，迟城与李氏的嫌隙早该冰释才对啊。

    除非……

    苏乔之卷起一缕尾发，试探道：“他……还没放下呢？”

    李译成脸上的不屑更加明显，只听他冷哼一声，“人家在我面前大言不惭，说阿婉当初选择你手无缚鸡之力的四哥，当真有眼无珠，说若是当初选择他，他定能护住阿婉一世安虞，凭他也配？”

    “他连给我四哥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还敢讽刺我四哥！”苏乔之也有些愠怒。

    “他也是搞笑，自己娶不到媳妇，非说是因为记挂阿婉，阿婉嫁人十八年了，埋做尘土都十五年了，他算哪根葱，敢攀扯阿婉！”

    苏乔之闻言，不由震惊，没想到迟城这么多年都未曾娶妻！

    这份情谊，他作为外人不好评判，还是说正事吧。

    “他可查到什么了？”

    “嗯，他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李译成语气缓和了些，“用三天查到了铁矿的行踪，追回了部分铁矿。”

    苏乔之：“那他查到什么证据了么？”

    李译成摇头，“没有，梁秋生明白运输那么多铁矿离开左岐有多显眼，便分散图之，迟城追回的那部分，约为总产出的十分之一，且押运这部分的都是江湖草莽，拿钱办事的，什么也问不出来。迟城远在长安，并不了解梁秋生，根本不会想到他头上去，我们也没有证据，总不能告诉他，我了解梁秋生，所以这件事是梁秋生做的吧，他若是追究起来，我没有证据，算是诬告。”

    “那现在？”苏乔之也知道梁秋生做事滴水不漏，证据是查不到了。

    “他还在追查，为了撇清我们贼喊捉贼的嫌疑，矿洞清理都是交给他全权处理的。我走之前，让夙君递交了罪己书，这矿必须交出去，我们管不了了。”

    “所有矿？”苏乔之挑眉。

    李译成高深莫测地看了苏乔之一眼，随后笑了。

    “今年年初，伺候染离的闵秋带着刀剑佩回到陈昌，赶走了蒋京辰，扶持一个叫张郑雄的人当上了城主。张郑雄是……”

    “嗯？”苏乔之瞪大眼，完全没听懂李译成的话，“什么刀剑佩？……张郑雄又是哪个？”

    他竟不知道闵秋不在苏宅！

    “你不知道？”

    苏乔之：“我怎么知道？”

    见苏乔之一脸茫然，李译成不禁讶异，“看来你是真不知情！”

    如果苏乔之不知情，闵秋又是个死心眼，这些年寸步不离染离，她离开苏宅，一定是听了染离的话，这样说来，太子殿下挑中的染离？

    其他的事情他并不清楚，但张郑雄的真实身份，他却是知晓的。

    他年少时，他爹曾从长安带回来一名女子，松桃夫人。因为当时的松桃夫人怀有身孕，他娘还与他爹闹过一阵。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只知道他娘待松桃夫人极好，六个月后，松桃夫人生下一个男孩儿，先天不足，一个月后夭折了。

    松桃夫人伤心欲绝，相隔一月，也跟着去了。

    那死婴便是张郑雄。

    他爹临死前，亲自将张郑雄的身世说给他听，所以当他听说陈昌新城主是张郑雄的时候，他亲自去了一趟陈昌。

    借此契机，他也从张郑雄口中得知了太子殿下的谋略，中央集权！

    他们李氏，本就是铁矿的看门人，如今豺狼虎豹环伺，铁矿就成了烫手山芋，是该还回去了。

    “世叔，我真不知道，说话说一半真的不道德！”每个字他都听得懂，合起来也能懂，可就是背后的意义，太难懂了。

    李译成张了张嘴，又闭上，摇头道：“事关重大，你既不知道，还是不要知道为妙。”

    “你不说就算了，一会儿我问染离去，闵秋素来听染离的话，这件事染离应该知道，诶，染离既然知道，怎么没有告诉我？！”

    李译成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不拦你。”

    晚膳后，苏乔之叫住了苏染离，“去我院里，我有事问你。”

    原本与尔朱忆豪有约的苏染离：“……什么事啊？”

    “大事！”苏乔之瞪了一眼尔朱忆豪，“你没事做就去逛花园。”

    尔朱忆豪轻咳一声，对苏染离讪讪道：“我去花园中等你。”

    苏染离看这么多长辈看着，也有些脸热，只对尔朱忆豪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苏乔之，“七叔，走吧。”

    李译成摸了摸下巴，跟着苏乔之走，“我也有事要问，一起！”

    “……”

    不知为何，苏染离有些不安，到底是想要问什么？氛围如此的……不同寻常！

    李夙寅想了想，也跟上去凑热闹，“我也有事要问。”

    “别，”李译成回头，眼神凌厉，“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