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秋分的风波〈1〉

作品:《归家的女人

    刘忠祥下意识的往下面看了一眼,却没找到说话的人。刘炳章一直用仇视的目光盯着那个说话的人。怒火把他的脸憋的通红。在这种场合不易发火,要不然他早冲过去,迎面给他几计封面耳瓜子了。只好强压怒火,用怨毒的杀气腾腾的眼神盯在对方的脸上。

    红鸡公二娘正好站起来,也把说话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脸上漫出嘲笑,鄙视的眼神似有似无的从对方的脸上扫过。她感觉对方禁不住,好似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的看了刘炳章一眼。心里真比吃蜜都甜。

    “刚才是哪个在说话?有话到上面来说,在下面嘀咕算什么能耐?”发句牢骚后,继续说道:

    “巧妹子嫁到我刘家时间不长,她的为人处事,行事风格,以及处理事情的手段方法,很多人都有所见识。我就不多说了。”

    端起茶杯呷口茶润润嗓子道:“她在娘家就当家,虽然不能跟我们这样的大家相比,究竟有过这样的经历和历练。还有,她的亲生父亲曾经是我们这个地方的县太爷。起码有做大事的根基。”

    一石激起千层浪。台子下人们大惊,互相询问的目光对望一眼,即刻有了“嗡嗡嗡”的议论声。

    “她父亲是县太爷?我怎么不晓得呢?”

    “她不是桂花西村严家的闺女吗?怎么又整出个县太爷来?”

    “这个是真事。她是遗腹女。生她的时候,她娘大出血死了。外家嫌她是女娃儿,硬是让送人。结果严家收养了她。”

    “喔?还有这么一回事啊?真还没听说过。”

    “看来,这个女人的命够硬的,刚出世娘老子全都克死了。该不是扫把星吧?”

    说这话的是王太太,带着深刻的仇恨和挑衅气息。下面的议论声不断,刘忠祥无法往下说,手伸过去抓金堂木。立即有人心有余悸的叫起来。

    “别说了!别说了!老头子又要拍金堂木啰!”

    说着巳经把手捂在了耳朵上。刘忠祥暗自好笑。继续说道:

    “我信她,族长刘元章也很支持。我看了她半年多,最后决定,下一年的家族当家人由二少奶奶,巧妹子担任。这……”

    “我不服!”刘瑞章忍无可忍的站起来吼道。

    红鸡公二娘不动声色,鄙视的眼神斜睨着他,轻轻的笑着说道:“说说你的理由吧。”

    “理由?”

    他没提防她竟然如此镇定,还有胆量问他理由。他有瞬间的恍神。惊惶的看着她,让她把自己的心性都搅乱了。沉思默想片刻后,才振振有词的说:

    “理由嘛?充分得很!首先岁数太小难以服众。其次嘛,对我刘氏家族经营的项目不熟悉,如何指导作坊店铺经营。其三,心机过重,我们信不过。”

    红鸡公二娘不紧不慢,胸有成竹的问:

    “你的话说完了吗?有什么话一次说完,把话摆在桌面上来说,收到的效果可比在下面嘀咕要大许多。”

    刘瑞章脸红筋胀,带几分难堪的垂下头,难为情的说:“我的话说完了,有话想起来再说。”

    “好!现在由我来回答你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有关岁数大小能否服众是吧?”

    刘瑞章仍然站在那里,一脸不服,不屑的神情。寻书吧xunshu8

    “我们家老太太创业兴家时只有十八岁,我比她还大了二岁。她也是嫁咱们刘家不久。能否服众跟岁数有关,但不是决对的。重要的是他所做的事能不能被大家所认可接纳。”

    殿堂里静得落针可闻。人们都十分关切的注视着这场当家人的争斗和验试。更关注这个被老太爷如此看重和认可,既将上台的当家人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她的所作所为将跟在坐的每个人的命运,钱袋子息息相关。

    “第二个问题,是对刘氏家业是否熟悉的问题。我承认,刘氏家族内在的很多事情我的确不甚了解。但明面上的诸多事情我已经看得很清楚。比如,咱们的酒作坊。咱们家业绝大部份的收入都来自酒坊。令人痛心的是,运营正常,收益很高的家业就因为买回来的粮食霉坏,不得不停业整顿。给酒作坊造成的损失真是难以估量!酒坊明面上赔了多少钱?二叔家的大哥,三弟恐怕比我更清楚吧。”

    刘瑞章不用人说,悄悄的坐下了。还有刘泉章,一提起酒作坊的经营状况,弟兄俩羞愧难当,恨不能把头埋到裤裆里,谁也不敢站起来答一句腔。

    刘忠祥接过话茬解释道:“这件事是巧妹子发现并作处理的。当时,刘炳章和巧妹子到酒作坊去查看,发现问题后,巧妹子果断的做出决定!赔钱把霉坏的粮食卖作饲料把烂糟的酒糟全部晾晒干,也卖出做了饲料。这样减少了三成的损失。也就是说,少赔了三成的钱。并立即拍板让酒作坊停工,后来跟我禀报,我认为她的做法很对。”

    “第三个问题,关于心机的问题。”红鸡公二娘不慌不忙,一板一眼,一个一个的回答着刘瑞章提出的问题。

    “做任何事情如果没有心机,就只能仍其别人摆布,让别人牵着鼻子走。比如:年晚饭的扣肉,又比如,酱源里的小菜……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就有人在这些小事上用心机。当家人不想出法子来至止,那么就是一盘散沙,仍其别人耍小心机,那才真正是无法服众。这个当家人一定是不合格的!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没有家规才真正的让人信不过!我要说的就这些。”

    红鸡公二娘刚坐下,台下猛一下窜起一个人来,指着她,气急败坏的大声喊道:

    “我们拿碗梅菜扣肉,二斤咸菜才多少钱?你结个婚一下子就拿走一万大洋,这个又怎么说呢?比起泉章赔的钱还多吧?拿大家的银子办你的嫁妆,为你撑面子。这个事,你当着全族人的面好好的说说!哼!别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唯独你最精明!哼!”

    王太太的一席话,如同滚开的油锅里倒进去一勺冷水,立即就炸了锅。台下叽喳叽喳的议论声四起。人们都用愤然质问的目光,愤怒的注视着台上的三个人。

    刘忠祥哈哈大笑道:“这个问题问的好。我来替老二家的回答。这个办嫁妆的钱嘛,跟老二家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叫炳章给的。”

    “喔!就凭你是老太爷,一句话就把上万元大洋拿来制办了嫁妆?要是分到各家名下,起码够各户凑合着过一年吧?我们这些人的命运都揑在你手里,你也不能这样任意盘剥大家呀。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远房侄子刘诚章站起来劈头盖脑的指责说。这就是东北角人们嘀咕的代表之一。

    他的话刚说完,西边一直坐在角落里专注听着人们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斗嘴,一句话没说的刘学章站了起来。他虽然不属刘忠祥一系,却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在家族祠堂中说话还有一定的威信。

    他站起来要说什么呢?他是站在刘忠祥一边,还是刘瑞章一边?各方人士都把期待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刘学章站起来,目光看向前台下,第一排坐着的刘元章,心里有些不愉快的想法。“那是你的父亲兄弟,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为什么不站出来说句话呢?你的话应该更有力度吧。”

    刘学章将目光聚焦在刘炳章身上,漫不经心的说:“炳章结婚支一万大洋办婚事,大家不应该纠缠才是。大家忘了他是谁的儿子?他有一个怎样的母亲,才过去四年多大家应该不会忘记吧?凤夫人在世时,刘氏宗亲那年的分红都是成百上千块大洋,多的人家还有上万,甚至几万的都有。凤夫人自己操劳苦作二十多年,难道不该有自己的银钱积蓄吗?我记得光绪十八年,皇宫中慈禧太后知道咱们刘氏酒作坊的酒,是曾经的贡酒师酉酒邑亲自酿造后,一下子就成了宫廷贡酒。那一年仅送往宫廷的贡酒,陶坛每坛20斤量,共计送去就有一万余坛。而那一年,家族人们的收入也分外喜人,最高分红的人家,分了二万八千两纹银。这一家就是嫡亲二叔刘永祥家。那时二叔还健在人世,是家族族长。”

    刘学章如数家珍般回忆着当年的盛况。他本人兴奋的眼睛放亮,脸色红润放光。下面的人们同样将亮闪闪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在坐的人都被当年喜气洋洋的氛围深深的感动着。眼里闪动着激动的泪光。刘学章话题一转,情绪波动而低落。长叹一声道:

    “嗳!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样的日子没过二年。酉先生兴许是操心劳累狠了,病到了,而且一病不起,驾鹤西去。凤夫人因酉先生的离去,伤心伤神,再无心操持家务。家业一落千丈。第三年也驾鹤西归。我们刘氏家业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逐渐凋零。成现在这个样子实在让人心痛啊!”

    说到这里,刘学章痛心不已的拳头砸在自己的胸口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他的声音嘶哑而哽咽。大殿里已有人发出低沉的啜泣。顿时,人们的情绪低落而悲伤。大殿里的气温降到了冰点。空气似乎弥散着浓浓的寒霜。把大地都冻凝了。给人压抑,窒息的感觉。

    “嗳!话扯远了。”

    刘学章在脸上抹一把,抹去了泪水和忧伤。他把人的灵魂重重的抛向悲哀痛苦的深渊,又试图将这些可怜的魂灵拉回无情的现实和残酷的人间。

    “我要说的是,炳章兄弟结婚的所有开销,跟刘氏家族的银钱没有一丁点关系。凤夫人拼死拼活,辛辛苦苦为家业操心劳神。你们各家各户都有成千上万的银子拿回家,她和老太爷不应该有吗?她应该比我们在坐的任何人都拿得多才对。大家赞不赞同我的说法?”

    “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