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远方来客〈2〉
作品:《归家的女人》 门房所有人都拱手作揖答应道:
“是!奴才明白!”纷纷走了出去。
刘忠祥拉过一把扶手椅坐了,拉着文婷,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指着对面一个木方凳示意邓玉轩道:
“你坐,你坐!咱们有事坐下慢慢谈。”
邓玉轩不卑不亢,大大方方的坐在了凳子上。
看着邓玉轩的坐姿,刘忠祥心里瘾瘾而动。其实,从第一眼开始,他的眼睛就一直在注视着邓玉轩。第一感觉是像,第二感觉是很像,第三感觉连声音都像。不由得认认真真从上到下把小伙子打量一番。
麦粒色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睛,像朝露一样清澈明朗,英挺的鼻梁,坚实厚重的双唇,展现出顽强坚毅的个性。脚上拖着一双家庭手工做的百衲底布鞋。前面漏脚趾,后面露后跟。一件补钉摞补钉的破衫子,已经看不出原有的颜色。上身斜跨着一条破布包。穿着十分的寒酸简陋。神情疲惫困倦。却没有半点的颓废,贫困僚到的穷酸相。
在他的身上好像看出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是什么呢?一种精神!给人的感觉是压不倒打不垮,再苦再穷再艰难,那股精气神不离不弃,自然天成。那就是不倒翁的精神!这是人活于世的精髓,贫困不倒最根本的精神支柱。
刘忠祥打量他的同时,那双闪动着聪慧光芒的眼眸也在打量着刘忠祥。看这个老太爷到是长了一副慈眉善目,可亲可敬的面孔,眼神里闪动着精明干练的气势。就不晓得人怎样了。爷爷能在刘家二十来年,兴许也是因为东家能容人吧。邓玉轩在心里不断的猜测着。
“小伙子!你把爷搞胡涂了。你说你是酉先生的孙子,为什么你不姓酉而是姓邓呢?你不是他的亲孙子吧?”刘忠祥孤疑的问。
“我是爷爷正统血脉敵亲的孙子!我爷爷他不姓酉,他也姓邓!”邓玉轩毫不含糊,直截了当的说。
刘忠祥有点迷茫。疑惑的眼神看看邓玉轩,又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文婷。文婷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很理解的点点头道:
“完全有可能呀!当初酉先生是在家庭遭遇灭顶之灾的情况下,逃出来的。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隐名换姓,远走他乡是可以理解的。”
刘忠祥将信将疑,困惑不解的说:
“假如真像你说的那样,酉先生在临死之前应该有所交待。别的他都说得很清楚,唯有这个隐姓埋名的事只字未提。”
“那完全有可能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酉先生可能认为他一死,一切都结束了。一个改名换姓不足轻重的小事,还有必要再提起吗?”文婷善解人意的分析说。
“你们……你们说什么?我爷爷……我爷爷他……他死啦?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邓玉轩大惊,瞬息之间眼眶里就胀滿了泪水,那颗满怀希望的心,尤如放置在冰冷的深海之中,立刻从头至脚一片冰凉,不由得打了个噤。脸色苍白而悲伤,难以置信的目光直勾勾的钉在刘忠祥脸上。眼神中充满热切的渴望,他的双唇微微颤抖,无言的告诉眼前之人,“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千里条条万里路,赶来见我的爷爷,千万千万别让我失望!”
然而,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无情!
刘忠祥双眉紧蹙,眉心里结成一个大疙瘩,脸色阴沉的尤加大雨将至的天空,很不情愿,又无可奈何,极轻的点了点头。嗓音微哑,极是艰难的回答:
“是真的!时间已经过去六年。酉先生他是个好人。我们也舍不得他。阎王爷邀请,他不得不去!”
一股阵痛,撕心裂肺的阵痛!绞得邓玉轩心灰意冷,无比失望的痛呼一声。
“爷爷啊!我还是来迟了!”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他声泪俱下的哭述道:“爷爷啊!您太让玉轩失望了,千里条条万里路,玉轩来了,您却走了。让玉轩空欢喜一场。您连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肯给玉轩呀!爷爷!您不该走得如此匆忙。您还哪么年轻。您一定是难以忍受内心的熬煎和家庭变故的打击,活活的将自己折磨的累死。一定是这样。”
邓玉轩哭得肝胆欲裂,痛心疾首。不躲不避,直着身子扬着头,痛苦不堪的仍其眼泪在他的脸上奔流。让人看了心酸又心痛。多少泪水和同情都愿意为他抛洒。
刘忠祥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暗自思肘:“这个哭相不像是演戏,像是发自内心。”扬起头看着屋顶,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凄怆痛苦的说:
“是!但不完全是。更多的应该是他内心的忧伤和痛苦折磨而死。”
“我知道!我知道!了解爷爷的人都说,我的性子很像爷爷。旦凡心里积压着悲伤,痛苦,忧愁和烦恼。不是向人诉说,而是采取自我摧残,拚命劳作以此来折磨自己,忘记伤痛。”
抬手抹一把鼻涕和眼泪。文婷怜惜的从自己身上拿出一方手帕递给他,他感激的拿起手帕,狠狠的在脸上擦拭一遍,然后双手握住手帕捂在脸上,痛苦不堪的失声痛哭起来。他悲悲戚戚,无比痛苦与悲伤的哭了很久。似乎要把这二十多年来所受的屈辱和苦难,都在这一刻随着眼泪流淌干净。
邓玉轩哭得双肩耸动,泪水鼻涕稀哩哗啦。整间门房都被痛苦与悲伤充满。整个龙凤阁似乎都为这位迟到的孙子惋惜和遗憾。万木低垂悼念那位值得人们尊敬怀念的酉酒邑先生。为他抛洒痛心的泪水。
受邓玉轩凄楚悲痛的感染,文婷竟然也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咽咽起来。刘忠祥心里也很伤心难过,但究竟是经多见惯,眼睛里胀滿泪水,凭着坚强的意力,还能将其强忍着吞进肚里。见文婷跟着哭的凄凄惨惨的样子,似乎比邓玉轩更加伤心难过。拉拉她的胳膊道:
“嗳!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文婷不好意思的看他一眼,低下头,不住的用手帕抹着眼泪,羞答答的道:
“身不由己,同命相怜嘛。”
不用再盘问,刘忠祥已经确认,邓玉轩一定是酉先生的亲孙子,那就赶快招呼着进屋洗漱,换衣。喔!吃饭!这一定是首要的问题。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定是远道而来,一定没有吃好,歇好。看他瘦的三根筋支起一个头,一路上不晓得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呢?文笔斋bzxs
“任三,赶紧让张妈做饭,做几样好菜,送到上房东厢屋里。让红玉烧水送净房,玉轩远道而来,要好好的洗个澡,解解乏。”看着任三转身要走,立即又叫道:“嗳!我说你个小鬼头,着急忙慌的干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好好好!老太爷!您尽管说,我这儿竖着耳朵听着呢。”任三笑嘻嘻的说。
文婷接着话茬道:“让任三去吧,接下来爷要吩咐的是给邓公子找换洗衣服的事吧?这个事由我来做。任三办你的事情去吧!”后面的吩咐,是对任三说的。
任三怪模怪样的看文婷一眼,那神情分明在说:“嗬!越来越像女主人了呵!”
“是!文太太!”任三答应着跑走了。
邓玉轩抬起头,泪眼朦胧中,沙哑着嗓子,看着刘忠祥不解的问:
“刘老太爷,我的身事还没说清,怎么就……”
“呵呵!不用说,老夫已经什么都看明白了。以后不要再叫刘老太爷,直接叫老爷呵!”指着文婷道:“这是你文婷文太太!以后就叫文太太好了。”
“玉轩见过文太太!”
邓玉轩拱手作揖见礼。到把文婷弄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的曲膝福了福还礼。
刘忠祥一脸愁云,很是惋惜的道:
“你的爷爷只当你们邓家已经被仇家赶尽杀绝。心里一直就憋着这股怨气不得消解。你要是早几年来找他,兴许他不会走得那么匆忙。儿孙是什么?儿孙就是前辈人的希望和骄傲。人活就是活个心劲,活个家庭兴旺,儿孙满堂。”
欣赏的目光看着邓玉轩道:“你长得很像你的爷爷,说话的神情和语气都很像。走!咱们先回屋,巳经吩咐厨房做饭了。你洗个澡,换换衣服,再吃饭。吃了饭……”
刘忠祥站起来拉着文婷往外走,邓玉轩紧跟其后,不等刘忠祥的话说完,立即接茬说道:
“老爷!眼下可有现成能填肚子的东西?什么都行。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刘忠祥猛然停步,突然转身。眼眶里闪动着泪光,无比痛心的道:
“娃娃!你受苦了!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老爷再不会让你受苦受罪饿肚子!”
文婷泪光闪闪的看着邓玉轩说:
“有有有!家里有刚做出来的点心,我先走一步,给你拿去。”
好在文婷是天足,撒开丫子就跑,气喘吁吁的回到正屋,吩咐红玉道:
“快点把家里的点心装了盘,送东厢客厅去。再泡一壶云雾送东厢去呵。”
“是!太太!”
红玉曲膝福了福,答应着做事去了。
文婷在屋里翻箱倒柜的折腾一番,拿出几身刘忠祥的外衣裤,抖开来看看,不滿意的摇摇头,自言自语的道:
“唉,这些衣服玉轩穿身上一定肥大得很。你看他瘦的跟麻杆似的,眼前只能凑合着穿。等拿了尺寸,再到裁缝铺赶制几身吧。”
又找出几件内衣裤,挑挑捡捡一番,拿起一身,折叠整齐,又找出一条方巾包了,提着往东厢过去。
刘忠祥已经陪着邓玉轩来到东厢门口。红玉立即掀着帘子让老太爷和客人进屋。然后曲膝福了福请安。柔声细语的道:
“太太!点心和茶都按太太的吩咐送到了。”
“好!你再去取盆水来让客人先洗洗脸和手。”
“好的!”
红玉答应着跑走了。一会儿功夫,端着铜盆,肩上搭着一条棉手帕,右手手上还举着一个粉红色十分鲜艳的小盒子。盒子里有一块长方形光滑圆润,如米糕的东西走进东厢。她将铜盆放在木制盆架上,顺手将小盒子放在旁边的条桌上,把棉帕子搭在盆架上,曲膝施礼道:
“请客人洗漱。”
邓玉轩站起身来到盆架前洗手洗脸。红玉怔怔地看着他。心思涌动。暗自讥笑的想道:“哪里来了这么个叫化子?老爷太太好像还很看重。泡茶都让泡云雾。我看就是银针他也未必喝得出好坏。”
邓玉轩洗了手脸,坐在条桌前的扶手椅上,眼神贪婪的看着条桌上的点心,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吃过这么精致的点心。再加上三天没吃东西,口腔里的口水一包包的往上涌,“咕噜,咕噜!”他不停的往下吞口水。但是,主人还没有让他吃,他就得极有毅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温文尔雅,平静的坐了下来。人的天性难以掩饰饥饿状态下,那股强烈的欲望!目光仍然贪婪的盯着盘子里的点心,一口一口的吞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