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酿酒的苦乐〈1〉

作品:《归家的女人

    这些话刺痛着邓玉轩的心。他知道,伙计们的议论都是对的,这一行没有亲身经历和体验谁敢在人前称师傅?要做到大师级还有相当漫长的路要走。自己因为身体瘦弱干不动挥锹铲醅的活,伙计们自然把他归为异己。议论议论再所难免。但是,说东家每天好酒好菜招待他,这个不切实际。就是头一天让严春种提去几样带肉的好菜。第二天东家自己叫上严春种,又提去了几样家常菜。除此之外,他都自动到大灶上跟大家一起吃饭。他们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有妒忌之嫌。嗨!“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他们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只当没听见就是!低调些,该做的事情自己认真去做就是,亊实胜于雄辩。这是邓玉轩做人的信条。

    邓玉轩到广阳酒作坊的第六天。和严春种一起,郑重其事的来到刘松和的办公间,二话不说,先把沉淀淀的五锭拾两重的银子,拍在了他的案桌上。银子上面还付一张写满字迹的纸。刘松和正埋头整理着帐目。被这白花花的银子闪得一脸惊慌。惊悚不异的抬起头,灵睛鼓眼的盯着跟前的两人,半晌说不出话来。疑惑不解的神情在银子上扫了几个来回,不得已问道:

    “你们……这是啥子意思?”

    严春种看着邓玉轩,拉拉他的袖子道:

    “你说,还是你来说吧,我怕自己笨嘴笨舌的说不好。”

    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撤了撤。邓玉轩斜睇他一眼,无奈的摇摇头,往前一步,端端正正,潇洒自如的站在刘松和的对面。兴许是邓玉轩的气势过于正式,给刘松和一种沉淀淀的压力。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沉声问道:

    “你们两个又搞什么鬼?这……这是什么意思?”

    邓玉轩毫不躲闪,一脸严肃的与刘松和面对面,眼对眼的说道:

    “刘东家!这是五十两银子,我和春种大哥准备承包酒作坊的一个酒镰发酵池。从头直尾到蒸馏摘酒全过程都由我们两人负全责。假如这一池酒醅烂糟,给酒作坊造成的损失,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个损失的赔偿金。假如成功,刘东家再把这五十两银子退还给我们。空口无凭,立字据为证。各种情况及条件都写在了这张纸上,”顺手从银子上面拿起那张纸,恭敬的承在刘松和面前。“东家先看看哪些地方不合适,不合东家心意,我们再修改。”

    刘松和惊愕的盯着两人,伸手接过邓玉轩递过来的协议书。认真的看了一遍。略作思考道:

    “好吧!你们的协议我赞成。我同意将一个发酵池承包给你们。”坚毅果决,大有豁出去的气迫。“作坊里的发酵池仍由你们挑,酿酒所需要的一切都由我提供。假如发酵池的酒醅不够或者失败。我愿意为你们提供第二,第三……酵池。直到成功为止。我的条件就是,成功后的经验由我们醉倒仙酒作坊和酒邑酒作坊共同享用。并且把这一句写在协议中。你们看我这个建议能接受吗?”

    邓玉轩转过身看看严春种,作了一个眼神,严春种额首轻轻的点了点头,这其实也是他们预料之中的事情。两人的意见一致,邓玉轩转过头来,严肃认真的看着刘松和道:

    “东家的提意我们同意。不过,我还有一个意见,在这件事没有成功之前,不必让醉倒仙的伙计知道。成功后,刘东家自己明白就好。对酿酒技艺秘密的保护,其中的含义不必我说,想必东家心里都是明白的。”

    “明白,明白!这个兄弟尽管放心,那行那业都有属于自创自得,需要特别保守的秘密。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个秘密一定不会在我这里外漏。同样也是为了维护我自己的利益嘛。这一点大兄弟不说我都明白。另外你们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刘松和热情高涨,满脸喜悦的问。

    沉思片刻,邓玉轩说:“东家能不能派一个经验丰富的养窖工给我们用?最好找一个做工细致认真,脾气性格柔和些的养窖工最好。”

    “哈哈哈!”刘松和爽朗的笑了。“玉轩呀,你是要养窖工还是找媳妇?一个养窖工只要他能把事情做好不就成了嘛,跟脾气性格啥关系?他脾气再不好能拿酒池子撒脾气不成?哈哈哈!你可真是,想得太多了!”刘松和调侃的说。

    “这个东家可想错了。我要一个干活认真有经验,还听话的养窖工是有一定道理的。你就按我的意思去做就成,不必问为什么。”

    邓玉轩不致可否的神情。刘松和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好再多问,只得疑窦顿生,脸上漫出些许苦涩,无可奈何的点头答应了。

    “其他还有什么要求吗?”刘松和问。

    “给春种大哥换一把新铁锹。曲是酒之骨,我想自己选择发酵曲。”

    “嗯?我们作坊酿酒一直都用的是西川有名的苍峰老曲。苍峰老曲早在明未清初时,就已经开始生产药曲了。传承至今已有五代,现如今的继承人叫汪昌昆。汪昌昆比他的前辈做的可要大多了,名气也大得很呢。仅雇员就有好几十人,作坊间有四十余间,好几百平方。他们做的曲都是以米为原料,加入中药材,并且按季节或加或减地加入不同的药材,很是认真地道。他们的酒曲不仅在川北川西地区评价很高,连陕西、甘肃南部、鄂西、滇黔北部……还有好多地方的酒作坊都用这种曲。产出的酒,量高味醇香浓可口,还很适合窖藏。”窒了窒,继续说道:“我的酒作坊从一开始就是用这个曲。我记得,”若有所思的“酉先生当年酿酒用的也是这个曲。”

    邓玉轩微笑着说:“哦!你说的这家酒曲药房我听说过。那年我跟福四爷路过滇北三关道时,听人在哪里说起过苍峰老曲。说苍峰老曲的祖先选择的那块屋基风水好,曾经有神仙路过,假装饿得只有一口气,结果汪家老祖不仅煮了稀粥把他的命救过来,还留他在家中养病,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最后神仙说他要走了,总在他们家白吃白住,这样会把他家吃穷的。汪家先祖回答说,他们不怕吃穷,只要有汪家人一口,就有他一口。神仙仍然坚持要走。汪家先祖让家祖婆为来人准备了路上吃的干粮。还把家里仅有的几个铜板都给了他。一直把来人送到庄子边上。二天后,这个人又回来了。给他们带回了做酒曲的材料,并教会他们做酒曲的方法。从此后,汪家世代以制做酒曲为生。而且越做越好,名气越传越远。”窒了窒道:“既然这样,酒曲就用苍峰老曲啦。别的事情我们需要时再找东家商议吧。”邓玉轩爽快的说。

    刘松和代表广阳醉倒仙酒作坊邓玉轩和严春种二人代表中阳酒邑酒作坊,分别在那份协议上签字。这就是酒邑酒坊和醉倒仙酒作坊最初,也是最早签定的一份协议。爱书吧aibk8

    邓玉轩选了靠最边上的一个发酵池。严春种告诉他,这个发酵池因为最靠近边缘,会影响到酒醅发酵的效果。邓玉轩的目光将四周扫过,信心滿滿的道:

    “就选这里吧!假如我们在这里都能酿出好酒,有了好的位置不就更容易成功啦。”

    养窖工叫张锁喜,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看上去憨厚踏实,身手到是很敏捷,跳下窜上很利落。从事养窖的营生已有十几年的历史。别的养窖工换了一茬又一茬,唯独他一直都在这个岗位上,一干就是十几年。深得东家的喜爱。

    琐喜拿着两把带柄的小扫把。邓玉轩站在酵池边,拿过他手里的小扫把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看。从严春种的手里接过另外的两把小刷子,递给他道:

    “张师傅今天用这种刷子试试,看趁手不?”

    张琐喜拿在手里握了握,上下挥了挥。不以为然的说:

    “这就是家用刷锅的刷子。”

    再没有多余的话,跳进酵池开始动作起来,他做得认真仔细,小刷子在窖壁上挥舞有序,行走自如,如行云流水如描凤绣花如大师挥笔作画。只见着小刷子在窖壁上飞舞运行,便有残留的残渣余沫顺着窖壁往下掉,只一遍张师傅就把窖壁清理得干干净净。跳上池沿,笑呵呵的说:

    “这个刷子好用!哪位大师想出来的?既省力,干起活路来快当,还能很好的保护窖泥。细细的刷一遍比以前刷二遍都干净。连缝隙里的存渣都能刷干净。这个刷子好!以后我就用这种刷子了。”

    邓玉轩微微一笑道:“干活好坏跟工具顺不顺手也有关系。很多事情都是慢慢摸索出来的。张师傅是多年的老师傅,既然你都感觉好用,其他人也一定会有同感的。以后就改用这种刷锅的刷子养护窖池吧。”

    张琐喜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邓玉轩。赞赏道:

    “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吧?嗯!一定是!”自问自答坚定的说:“邓爷!说你一天都没有干过酿酒的营生,我还真有点拿不准了。我干了十几年这养窖工,只是感觉带把子的扫把笨拙,费劲,扫不干净。不小心就把窖泥刮下来了,还得补泥。可从来都没有想过换一个刷子就能解决。那天你站在酵池边上看,我都没当回事。看来,邓爷这心里真的跟酿酒有缘啊!一点小事都能对你有所触动!我服你啦!”

    邓玉轩笑得很甜,很开心。郑重的说:

    “要做成一件事的路很长,看是细小的事情,往往就是成功的垫脚石。张师傅,我们一起加油吧。”

    张琐喜流露出诧异的眼神看着邓玉轩,很是欣赏的拍拍他的肩膀,鼓励的说:

    “邓爷!你是跟其他人不一样。好好干!你会出人头地的。”

    “装甑是酿酒的基础和关键,直接影响的是酒的品质。要求心平气和,具体做法是:轻、松、匀、薄、准、平。大哥你感觉能做到吗?”

    邓玉轩耐心地按照秘方上的指点,教导着严春种。

    严春种苦着一张脸,双眉皱成一个大疙瘩。很是为难的辩解道:

    “刘东家,从来都没有这么要求过。要做到这么细致是有点难。”

    “那我不管!现在你面对的是邓爷!一切都要按邓爷的方式方法去做。做不到位,二奶奶面前我没法交帐切不说。那五十两银子先没了。白字黑字可是写得明明白白的,你要是做不好,第一件是银子没了,第二件是准备回家挨二奶奶的板子吧!这可不是吓唬你。”

    邓玉轩毫不含糊,斩钉截铁的说。严春种两只眼睛瞪得像金鱼眼一样,气哼哼的瞪着邓玉轩,指着自己的鼻子道:

    “你逼爷?吓唬爷?爷不怕你!既然立了扑死的状子,爷就豁出去了!你看着!爷要做不好,你把爷的严字倒过来写!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