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路得自己走〈1〉

作品:《归家的女人

    “这不可能!那种少数民族地方的人,地域性很强,很难容和到汉人的圈子里来,轻易不肯丢掉家业出外另立家户的。”刘炳章十分肯定地说。

    “二爷说的有道理。据说,张老板在乡下巳经娶妻生子,有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呢。”武才德说。

    “看来这又是个陈世美。丢妻弃子,自己跑城里过好日子来了。可他怎么狠得下这个心?一个女人要拉扯两个娃娃,还是在那种人烟稀少,艰难困苦的山沟沟里。这个男人的心也太硬了。”红鸡公二娘脸上漫出怜惜同情的神情。“张老板是哪年到中阳城的?”

    “有十来年了吧?听说张老板来的那年,乡下遭了灾,实在找不到活路,他把仅有的二斗三升豌豆留给了家里的老婆娃娃。饿着肚子翻山越岭,走了三天三夜,草鞋都踢破好几双,才走出大山!好在他家里的婆娘心灵手巧,人又勤快,临出门之前为他打了二十多双草鞋带路上穿。到了城镇,人们看见他滿身上下挂的都是草鞋,打得结实还很好看,就把他当卖草鞋的了。都围着他要买草鞋。张老板人老实,又是初次从大山里出来,根本不知道行情。怯生生的看着那些围着他要买草鞋的人,实话实说:我的草鞋不卖。是我婆娘打来让我路上穿的。你们看着好,喜欢的话,就给我几个饭钱,多少我都不嫌。结果人们你一双我一双,不到一袋烟的功夫就抢光了。仅剩最后一双,张老板死死的按住,说啥也不撒手。说自己要留个念想。那些买草鞋的人,有的拿一双鞋,足足给了好几双鞋的碎银子有的凭着良心按市价给了钱也有少数不老实的拿起草鞋就走,一文钱都不给。张老板啥都晓得,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的背影,一句话都不说。”

    武才德舔舔嘴唇,继续说道:“有那看不过眼,爱打抱不平的一个中年妇人说:那个老婆子拿了草鞋没给钱就走了。张老板一脸苦笑道:草鞋是自家地里的稻草打的,就是费点功夫,不值多少钱,她喜欢就当送她了吧。她那么大年纪也是不易。”

    “嗯!这个人的人性还真是呵……自己这里穷得连裤儿都没得穿,还同情别个不容易。是个好人!”刘炳章赞赏敬佩的说:“那他又是咋个走到中阳,认识菜老板的呢?”好奇的目光看着武才德问。

    “张老板在那个小城里把草鞋卖了,多多少少卖了几个饭钱,那个中年妇人看他可怜人性善良,脚上穿的草鞋也烂了,好心把自家男人的布鞋送他一双,还端来一碗白米饭,有些小菜,让张老板吃了。张老板好感动的说:世上还是好人多!还说要记住她,等自己有发绩的时候,一定要上门来达谢她。后来他来到了中阳,跟菜老板的相遇说是偶然,兴许也是缘分。”

    中阳县城西南脚一个不大不小的菜市。

    张老板叫张士郡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举目无亲,睁着两只饥饿的大眼睛,在菜市场里闲逛。见谁家忙不过来,或是有重物需要帮忙,就主动赶过去帮一把。市场里的小贩看他可怜心还好,自觉自愿给他一些能抵饿的吃食。张士郡就这样在市场里饥一顿饱一顿的瞎混着。

    有一天,小饭店的蔡老板肩挑菜担,一家家挑捡着采买自家店里需要的菜品。走在一家常摊前,摊主是个女人,热情的不得了的招呼着。

    “嗨哟!蔡大老板呀,大妹子今天可为你准备了新鲜又实惠的鲜菜。你要是不买会后悔一辈子。”

    蔡老板哈哈一笑,走进菜摊,撩拨的在女人身上摸一把道:

    “当初没要你,你这么能干,我才后悔一辈子呢。”

    女人也不恼。笑呵呵的打开他的手。

    “要死,夜里没有老娘婆陪着,发骚啦?”

    “呵呵!你可真是知冷知热,专往人心坎上送话。怎么?有心思陪陪老哥哥?”

    “嗬嗬!饭店的大老板还愁没人陪吗?几盘子香喷喷的大菜,能招来多少骚狐狸。废话少说,今天都要买些啥菜?”

    看来他们很熟稔,兴许是常年打交道的老主顾。蔡老板笑呵呵的把肩上的菜担往菜摊前一搁,熟练的报出几样菜品的名称及所需要的重量。

    “香芹2斤、香葱1斤、子姜1斤、老姜2斤、瓢儿菜3斤……”

    老板娘手提一杆能称二十斤重量的盘称。一边跟蔡老板打趣撩逗,一边按蔡老板的要求一样一样的拿着菜。称好后码放在一个竹筐里。称完菜,拿起算盘,“哔哩叭啦”一阵算盘珠子拨响。老板娘报了钱数,蔡老板从袖袋里往出掏碎银子付帐。顺手把手里提着的一个沉淀浞的布袋子放在菜摊上。刚付完帐,又有人来买菜,老板娘忙着招呼客人,蔡老板自己将竹筐里称好的菜,不怕压的放下面,怕压的放上面,一样一样的在自己的菜筐里码好,挑起担子,跟老板娘打声招呼。

    “菜娘子!老哥先走了呵,忙完了去找哥哥,好酒好菜等着你呵!”

    “要死!骚嘴!走了还不忘吃老娘的豆腐。明天再来呵!”

    老板娘忙得脚不沾地,还不忘回敬两句,并为明天拉主顾。

    “唉!只要你肯陪老哥,明天要买的兴许比今天还要多呢。”

    “要死的骚老头子,人不坏,就是这张嘴又骚又臭。”老板娘笑呵呵的说。其实是在自言自语。

    蔡老板挑着担子,悠哉游哉的哼着小曲儿,美滋滋的走了。很快就要到店门口时,突然听见身后一个陌生的,跑得气喘吁吁的声音叫蔡老板。于是,放下担子,等在哪里,距离稍稍远点,但人还是能看得清。等那个穿着破衣烂衫,瘦骨嶙峋的身影越来越近时,蔡老板双眉紧蹙,暗自腹诽:“我啥时候认识这么一个叫花子?就他那一身行头,也不会是店里的客人呀?”

    近在十来步远近时,蔡老板的眼睛,猛然被他手里提着的那个粗布袋子,晃得大眼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老大,满满的惊慌和恐惧。心狂跳不止,脸都吓白了。身不由己,慌里慌张的伸手在自己的身上,上上下下的一阵乱摸。一无所获时,无力的垂下手,焦躁不安的盯着陌生人手里那个不起眼的布袋子。

    年轻人二十多岁,跑得气喘吁吁,滿头大汗的站在他面前,将手里的袋子高高的举到蔡老板跟前,长长的松了口气道:

    “嗳!总算追上您了,这是您忘在菜摊上的。”

    蔡老板一脸困疑的接过布袋,还没等蔡老板说话,年轻人心情舒畅的转身就要走。蔡老板愣怔的看着他,直到他走出十几步,才幡然猛醒的大吼一声:

    “站住!”首个sgzne

    吓得小伙子浑身一颤,情不自禁的猛然转身站在原地,一脸的无辜与无奈,忐忑不安的辩解道:

    “嗳!你的钱袋子忘在别人的菜摊上,我看见了,好心好意给你送回来,你连个谢字都不说,干嘛还这么凶?你自己打开看看,看银子少了一文没有?”赶快分辩,别让自己一片好心反遭人污陷,自己可是连袋子口都没有打开过哟!

    “回来!”

    命令的口气。小伙子无可奈何的往回走。

    “回来就回来!谁怕谁呀!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来到近前站住脚,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直视着蔡老板,愤懑不已的说:

    “我回来了!当面把你的银子点点吧,看少了没有。”脸上一片坦诚。

    蔡老板不点银子,炯炯有神的眼睛却在小伙子的身上来回的转悠。上上下下细细的打量着身前的小伙子。这么一位流落街头,歺风露宿,穷困潦倒的烂脓哥,竟然见财不起意,捡钱不贪财的人,还真是少见呵!好奇的问:

    “你没拿我的银子跑那么快干什么?”

    小伙子瘦削脸上那双眼睛更显突出,又大又亮。听蔡老板如是说,错愕的瞪起眼睛,没好气的说:

    “东西交给你了,我不走难道还要让你请我吃中饭不成?”

    我的中饭还不晓得在哪里呢。不跑快点中午又得饿一顿。在他看来,捡到钱袋还给失主,就是随手捻来,不值一提的小事,真要让老板请饭,他还真感觉不好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营生的?”声音清爽柔和,还带着几分喜悦和关爱。

    “张士郡,我哪里有啥营生?做生意没银子,做别的没手艺。有把力气还没人用,没事干喽,就在菜市上蹭饭过日子。”

    不卑不亢,只是有几分无奈遗憾和失望。

    蔡老板掂掂钱袋子,举到他跟前说:“这个东西你提着重不重?”

    不以为然的说:“装银子的袋子,肯定重啰!”

    “你晓得里面装了多少银子吗?”

    “不晓得,我没打开看。掂着很重,应该不少,起码也有几十两吧。”

    小伙子的眼睛清澈透明,没有一丝一毫的贪念。蔡老板的目光这时哪里都不看,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的眼睛。小伙子大胆的,坦坦荡荡的与他对视,没有躲避,没有隐藏。就那么不卑不亢的,直直的与蔡老板的眼睛对视着。

    “不就是眼对眼吗?心里坦荡,眼睛自然清彻,还怕你看不成?”张士郡在心里腹诽。

    “哈哈哈!老实人。告诉你吧,这个袋子里面有小一百两银子,是我刚刚要回来的一笔账。”

    蔡老板这一笑到把张士郡笑懵了,愣愣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自己哪里好笑?

    蔡老板温和可亲的笑着说:“这些银子够你买鞋买衣服,甚至买田置地,或者在菜市场立个摊子做生意的。”

    张士郡脸上飘过一丝不以为然,不为所动的神情。呢喃的说:

    “再多也不是自己挣的。买房买地买田,买鞋买衣服做生意,我会自己挣。自己挣的钱穿着舒服,种着踏实,吃在嘴里是香的。”

    “嗨呀!没看出来呀,还是个铮铮铁骨的硬汉子哟!有这样的心胸,发绩只是早晚的事。”蔡老板在心里暗自思忖。

    “我的饭馆里缺个跑堂的,一天管三顿饭,工钱少点,你愿意干吗?”

    “真的?”喜出望外,瘦削的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能有饱饭吃就成。工钱嘛,少就少点吧。经后干好了,干大了,钱自然就多了。”

    “哟呵!野心还不小嘛?饭都吃不起还想着要做大事。有种!我这饭馆干了近十年,干大?连想都没敢想。”这次轮到蔡老板吃惊了。灵晴鼓眼的看着他,仿佛怎么都看不透。特别是那双深邃凹陷的眼睛,就像没有开采的宝藏,不知里面藏匿着多少智慧和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