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大丧刚结束，恭王府就传出了恭王妃独孤烟病逝的消息。

    随之而来的并不是人们的唏嘘和哀伤，反而是各式各样的传闻尘嚣而上。

    建业老百姓们编故事的本领向来是一流的，更何况这次事件的主角本就绯闻缠身声名极差，自然成了大家热议的对象。

    坊间里有人说是恭王无法忍受戴在头上的一顶顶绿帽子，终于把独孤烟给毒死了；有人说是独孤烟养在别处的那帮面首们不肯忍受她的折磨，合伙给她勒死了；还有人说是被她抢了丈夫的那些正房娘子们不忿，买凶将她给一刀杀了。

    总之，没有人相信独孤烟是无端端病死的，人们编造出形形色色的细节，将这个女人的放荡无耻、下作荒诞描述的绘声绘色，就像他们都藏在独孤烟的床底下一般。

    另人出乎意料的是，在三个月之后，恭王赵涵居然又迎娶了一位独孤家的女儿做继室。

    这位将将十六岁的女孩儿是独孤茂的嫡女，论年龄做恭王的孙女都富富有余。

    于是，民间对恭王的风评立刻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从心狠手辣毒杀发妻的凶手，变成了有情有义、忠贞不二的好郎君。使平素在建业城中无声无息的恭王殿下，大大出了一回风头。

    “独孤烟出殡前日，有人看见恭王府偷偷派了一辆马车出去，我立马就派人去城外的荒坟堆子看了，独孤烟的尸首果然在那儿。你们是没看见，当年也是那么如花似玉、婀娜多姿的美人儿，皮相竟被打成了那样儿，啧啧啧，你们男人狠起来还真是不要太吓人哦！”

    樊娘坐在温暖的炭炉旁一面翻烤着一块鹿肉，一面感慨的说，这让同样在一旁烤肉的张程和李敬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想到樊娘你也这么八卦。”赵泫说着捡了一块烤熟的鹿肉送到嘴里，细细嚼着，企图岔开即将展开的话题。

    “怎么能说是八卦呢，主君您既然吩咐了我要探听四方的消息，我自然是该尽职尽责的。”樊娘听赵泫这么说，把手中的铁叉一扔，表现的极是不满。

    “好好，你做的好，是我冤枉你了。你可以生我的气，但是可不可以手别停。”赵泫生怕樊娘罢工，赶紧好言哄劝了一番。

    留王府送了新鲜鹿肉给赵泫，他想着樊娘做炙烤的手艺最好，就专门从王府里拿里一块到隐庐来，让樊娘给他们烤着吃。现下，主仆四个人正坐在香气四溢的屋里大嚼特嚼。

    樊娘认命般拿起铁叉，又向鹿肉上洒了些佐料接续道：“想当年，独孤烟可是排行帝都四大美人之二的，比皇后和王妃娘娘的名次还要高，没成想最后竟落了这么个下场，可见我们女人要是嫁错了男人该有多残，还不如向柳先生那样儿一辈子不嫁人呢。”

    “小八一开始都没在坟堆子里找着独孤烟，这也难怪，她巴掌大的小脸儿上被划了十几道口子，整张脸都烂完了。还有她那四肢都，被挑断了经脉，脚脖子和十根手指全给夹断了，真真儿可惜了她那一手琴技。什么？主君你没听过她弹琴啊！那你可亏大了，她弹的《凤求凰》那简直是绕梁三日余音不绝，想想以后就听不着了，还真是有点难过。”

    “更可惜的还有她那身段，多漂亮啊，走起路来就跟妖精一样，要不然她哪能吸引那么多男人。可怜啊，全被恭王用烙铁给烫烂了，小八找到她的时候，伤口上爬满了蛆，别提多恶心了。”

    “呕~”李敬仍下手中的铁仟就夺门而出，张程和赵泫也放下筷子，脸上一阵阵发白。

    “他怎么跑出去了，难道是我烤的肉不好吃？”樊娘看着李敬仍在桌上的肉串，一脸无辜的问。

    张程咬着牙忍了又忍才控制着自己没吐出来，赵泫无奈的对樊娘道：“樊娘，咱们不是约好，不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些事儿的嘛。”

    樊娘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抱歉抱歉，太久没见着下手这么狠的，一个激动就给忘了。”

    樊娘年少时曾是一名出色的医女，还兼职成了衙门里女仵作，帮着知府破了不少案子。最后因被人陷害获罪，这才逃亡到了百花楼。

    过了好一会儿，在樊娘再三保证不再提起死尸之后，李敬这才可怜兮兮的蹭回屋中。

    “官家的身体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樊娘端上亲自给他们烫的一壶热酒，换了个话题。

    赵泫饮了一口酒，道：“好的差不多了，你的医术你难道自己还不放心？”

    “笑话，我怎么会不放心自己的医术。”樊娘得意的说：“就算我没能亲自给他把脉，也比太医院里那帮老头子强。我这是怕他经受不住即将到来的打击，万一再厥过去怎么办。”

    “这些年独孤绯残害嫔妃子嗣的事情，他哪一件不知道，有什么受不住的。”赵泫给炭火上的鹿肉翻了个面，若无其事的说。

    “所以，还是要说这但凡男人啊，都是心狠的······你们放心，我不会再提那个了。”樊娘看着三人立刻警觉起来的样子，赶紧保证道。

    “到底都是自己的女人子嗣，这么多年竟忍心让人给祸害的一个都没留下，啧啧啧，那些女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轮到去给他当妃嫔的。”

    “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啊，这天下还是有好男人的。”张程不愿意让樊娘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强行辩解道。

    “呵呵，你小子有女人吗？只有没女人的男人，才敢拍着胸脯这么讲。”樊娘翻着肉，一脸的嫌弃，“你看看咱们主君，哪怕家里已经有了那么一位大美人，不还是······”

    赵泫抬起头颇为严肃瞪了樊娘一眼，让她立马闭了嘴。

    “皇兄可是深得我父皇的真传，为了保住皇位，他连毒药都喝了这么多年，自己把身子拖成了这幅样子，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赵泫冷冷的说。

    “看着恭王这样儿，我还真想知道官家会怎么处置独孤绯。”樊娘似是幸灾乐祸般冷笑了下道。

    是啊，赵泽看到那张写满的罪状，他会怎么处置相处了几十年的发妻呢？

    赵泫想着，眼中透出一股冰冷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