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十里长青镇魂曲

作品:《今侠在

    走在巍峨的山路中,路旁的林子里可见野物活泼跳动,在这广茂的山林中来回。

    路上的一老一少,一前一后,有说有笑的。

    顾石:“此次前来,我还有这件事要拜托你。”

    风裳:“何事?”

    顾石:“曾有七剑山弟子历练,去青云郡的青莲山杀了一个人,那人是我的大哥。”

    风裳诧异:“七剑山中不可能有这样的人,门下弟子也是严加管教,怎会生出如此事端,是否弄错?”

    顾石讪笑:“不能弄错,人命关天的事情,不会让你难为,此次我带了人证过来,也好当面对质。”

    风裳:“那就听你的。”

    顾石点头,走在前面,看着铁索桥下的景色,怅然若失。

    这铁索桥下便有一处洞天,洞天里有一处禁地,名叫洗剑池,池中有碑,每块之上刻有绝世武学,乃是七剑山的隐秘之所。

    风裳似乎注意到眼前这位的目光,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想去看看?”

    顾石回过神,摆摆手:“罢了,往事如烟随风逝,不可追忆。”

    他神情又平静下来,一路无话,只管行路。

    而风裳跟在他身后,同样没有说话。

    这年纪相差甚远的两人,辈分也相差甚远,年纪小辈分大,年纪大辈分小。

    等到了七剑山所在的峰顶,两人引来许多七剑山弟子的目光。

    他们很诧异风裳身前的那个少年,不知道到底是何人能让剑仙跟在他身后。

    “那人是谁,为何能让风师伯跟在他身后?”

    “不知道,应该是贵客,风师伯当年历练去过大月、雪戎、南蛮的,这小子说不定是那路高人的后辈。”

    “他好像是江湖传闻中那个会《一剑九式》的少年,好像叫顾…顾什么的。”

    “顾石!他是顾石!”

    “……”

    那些七剑山弟子对这一老一少议论纷纷,不过更多的还是在闲谈顾石的身份。

    对此,顾石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

    等到了主殿,楚寒衣正在和另外几个长老闲谈,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密报。

    顾石踏进门,就看见几人正襟危坐,都在打量他,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风裳伸手作请,说道:“请!”

    顾石对着几人见礼,随后落座在最靠近门口的木椅。

    风裳则是坐在他身边,与另外几人对视一眼。

    楚寒衣:“师兄,这合适吗?”

    他的意思是在说,七剑山高层谈话,这敖家后人在这里合适吗?

    风裳:“合适,且放心。”

    其余几位长老面面相觑,既然风裳都说合适,他们也不好再说其他的。

    楚寒衣闻言,拿出密报,说道:“大月和南蛮的边境积阴山出现先元遗葬,我们要去争夺吗?”

    先元遗葬?

    顾石略惊,这先元遗葬和先元墓葬可是不同的,遗葬说的是武道传承留下的墓穴,墓葬则是王侯将相留下的墓穴,二者的侧重点不同。

    如果说先元遗葬,很有可能蕴藏着先元时代的顶级武学,那可是五千多前能够晋升先天境界的时代,那些先元武学中藏着成就先天的法门。

    顾石看了风裳一眼,示意他答应争取这次先元遗葬。

    风裳会意:“自然要去,不过在南蛮和大月交界处,会涉及这两个地域的武林势力,我们需得从长计议。”

    顾石蹙眉,有点不满意这个决定,不过转念一想,的确是这样,七剑山虽然很强,不过大月和南蛮也不差,更何况在人家的地域,涉及的门派非常多,七剑山若是硬抢,只会是独木难支。

    他看着其他人,问道:“各位恐怕不想去此处遗葬,我说明几点,各位听听便可,不需要遵从。”

    其他人看向楚寒衣和风裳,见两人没有反对,他们也就没多说。

    顾石:“先元遗葬中一般来说有两种,第一种,先元时代中有一个门派快要破灭之时,会让门人弟子带着整个门派的武学设立遗葬,这种遗葬拥有的武学非常多,并且其中不乏神兵利器、灵丹妙药,以及惊人的绝世珍宝。”

    “第二种,乃是先元时代半步先天及其之上的武者,临死之前设立的遗葬,这种遗葬非常简陋,最为安全,但也仅仅只有遗葬主人的武学、兵器、宝物。”

    顾石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继续说道:“无论那一种,落在大月和南蛮手里,都会提升他们的武林实力,对中原武林来说,是一种损失。”

    他话音刚落,楚寒衣便否决道:“关榷如今昏迷,风师兄需得坐镇七剑山,我们应该派谁去?”

    这话一出,其他长老也暗自皱眉,先元遗葬天下武者都想要,这一次更是在积阴山,凶险至极,去了几乎就是九死一生,谁想去?

    他们都不想去,七剑山没有人想去。

    顾石看着这些长老,暗自摇头。

    最后他又说道:“我带着冷隼和姑苏盎然一起去,他们也是时候出去历练,此次出去,短则三四个月,多则一年。”

    一听到要将自己的宝贝徒儿弄去送死,楚寒衣第一个不答应:“不行,冷隼和盎然实力低微,去不得。”

    其他长老闻言,赶紧复议:“是去不得。”

    顾石冷笑:“那就让你们几个老头一起去得了,几个歪瓜裂枣,连老子都打不赢,还坐在长老的位置上,什么玩意!”

    这话一出,几个长老面红耳赤,怒气冲冲。

    顾石看着几人,起身说道:“怎么,八重天境界的你们是飘了?”

    说话间,他的气势熊熊燃烧,如同烈火焚身,真气翻涌,杀气腾腾。

    他看着其他人,说道:“楚寒衣,你什么实力你清楚,等关榷和风裳逝去,你七剑山该如何?”

    “原本关榷就是你们胡乱投医的结果,他死了,你又找谁来撑?”

    闻言,楚寒衣脸色微变,有些羞愧。

    的确,这一代的七剑山最强之人本就是胡乱投医的结果,撑不过四十载。

    但这有什么办法?

    七剑山需要一位镇压整个中原武林的人,中原武林需要一个可以震慑大月、南蛮、雪戎武林的人。

    楚寒衣叹息道:“我去,我和你去!”

    顾石苦笑不得:“那要不然我一个去,南蛮中还有敖家的势力,虽然已经过去百年,也不知道是否还忠于敖家。”

    这时,一直沉默的风裳开口:“让隼儿和盎然去,我还能撑一年,榷儿最多三年,七剑山需要一个接班人。”

    顾石;“…”

    留在所有人沉默的时候,一个七剑山弟子走进来,看着众人。

    “我去!”

    他面色平静,已是二十五之龄,是七剑山这一代弟子中年纪最大的一人。

    姜鄞!

    风裳看着他,摇头道:“你不行,所有人都可以去,唯独你不行。”

    姜鄞:“为何?”

    风裳:“剑王姜政的唯一嫡系,你去了,姜鄞祖师一脉就断子绝孙了。”

    顾石略惊,他没想到进来的人是剑王姜政的后人。

    他颤声道:“又是一个独苗…”

    姜鄞:“风家、姜家世代都是七剑山门徒,为七剑山而死,乃是荣光。”

    顾石一愣,心想眼前这人怕不是个傻子,怎么一说去先元遗葬就是死?

    若是非要死,那他自己也不去了。

    他还要报仇,不能轻易的死。

    顾石:“死什么死,先元遗葬中,机关重重,隐门众多,没有几个人敢在里面动手的,又不是让你们去拼杀,只是去探索,你们想些什么?”

    “没探索过先元遗葬?”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都有些挂不住,他们的确没有探索过先元遗葬,因此才会如此小心、激动。

    风裳哭笑不得:“怎么不早说。”

    顾石撇嘴:“我说的还不清楚?我都让冷隼和姑苏盎然两个小屁孩跟我一起去了,你们没长脑子,若是有危险,我当然让风裳和楚寒衣跟我去啊。”

    楚寒衣白他一眼:“那你刚才还说的激烈?”

    顾石气极而笑:“我只是说七剑山必须去,你们自己瞎**想,我也没有办法。”

    众人嘴角抽搐,实在想打死眼前这位。

    顾石看着他们,说道:“那就姜鄞、冷隼和姑苏盎然和我一起去,你们带几个人在镇南关接应。”

    “中原其他门派恐怕也得到消息,你们需得注意方天教,这个门派和七剑山不相上下的。”

    众人点头。

    楚寒衣最为清楚,在镇南关截杀顾石和古鱼的就有方天教。

    他自然知道方天教居心叵测,有些不明态度的意味在里面。

    风裳:“那就这样,寒衣,召集弟子,我有些事情要处理,顺便去让青莲山的车秀云姑娘过来。”

    楚寒衣点头,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师兄这是要干什么,不过他还是照办。

    很快,所有的弟子都聚在主殿在的庭院中,也就五十来个人,不多,但境界都在六重天及其以上。

    顾石看着这些人,又看着车秀云:“谁?”

    车秀云的目光在这群弟子搜寻,最后定格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弟子身上。

    顾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弟子,而那人也看着他。

    两人对视,并没有任何情绪。

    顾石转身看着楚寒衣:“十里长青?”

    楚寒衣将宝剑奉上,那是七剑山的奇剑,神奇怪异。

    顾石轻轻拔剑,向前慢慢的走去,当他踏出第一步时,那个不起眼的弟子也拔剑而出,向他走来。

    其他弟子见状,赶忙退到两旁,惊讶的看着两人。

    顾石看着眼前这位“凶手”,笑道:“你没跑,说明你很自信,认为自己必死无疑。”

    那人冷笑:“也有可能是你必死无疑。”

    顾石抚摸着宝剑的剑身,笑道:“顾锦不过是一个非常渺小的武者,你为了一个车秀云就杀他,格调有些低啊!”

    那人回答:“不低,我出去历练一年,杀过许多人,也玩过很多女人,那怕是十岁的小丫头也是有不同滋味的。”

    顾石略惊:“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乖张,连十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比采花淫贼还要恶毒。”

    那人:“习武之人,为自己而活被是正道,就算是一只舔人的狗,也要让自己吃到肉。”

    之后,两人再无多言。

    楚寒衣看着院中的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清楚这两人到底有什么恩怨,不过从两人对话中,也猜到一些事情。

    七剑山出了这种败类,是宗门之耻!

    风裳看着他,劝慰道:“你不必动手,这本就是顾石的个人恩怨,你出手只会让他猜疑,毕竟那人也算是你的弟子。”

    楚寒衣脸色一僵,那人的确是他的弟子,名叫南天无僵,资质还行,但是在其他人眼里毫不起眼,几乎没有什么特别。

    他都快忘了这么一个人。

    顾石的剑动了动,露出一抹寒光。

    南天无僵见状,说道:“你迟迟没有动手,难不成是害怕?”

    顾石冷笑:“你真是恶毒,杀害顾锦之后,还拿走他的包袱…”

    南天无僵:“人为财死,鸟为……”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感受到耳边传来一股股音律,非常优美动听,有安眠之用。

    这声音让他忘我,甚至忘记自己是谁。

    他沉浸在这音律中,无法自拔,甚至没有感受到眼前有人正爆发出惊天的真气。

    顾石:“十里长青镇魂曲,此剑杀人且无形。”

    十里长青,剑身上的空洞冒出一股股剑气,一共九孔,共有九道剑气。

    这意味着持剑之人,每一次挥剑便有九道剑气射出,杀人夺命。

    剑一转,一剑出,剑气翻飞,抬手间便是九种剑式。

    一剑如同九剑出,一剑九道剑气,共计九九八十一道剑气齐发,溅射而出。

    剑气如龙,在空气中流动,透过南天无僵的身体。

    南天无僵看见一抹剑光,他清醒过来,平静的看着顾石,还以为两人没有开始打斗。

    他笑道:“还不出手?”

    顾石没有回答,逼音成线:“顾锦的包袱没被拿走,你不是凶手,你是替死鬼…”

    南天无僵后退一步,瞪大双眼,惊愕的看着顾石,他刚要开口,却发现自己不对劲。

    当他鼓动真气的那一刻,鲜血从他的五脏六腑涌出,流经七窍溢出,落在衣服上。

    他咳嗽一声,咳出的竟然是一口血,血落在地上,鲜红极了。

    南天无僵惊恐说道:“你什么时候……”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气绝身亡了。

    顾石收剑,目光再一次扫过其他弟子,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回到车秀云的身边,问道:“真的是他吗?”

    车秀云:“是他!”

    顾石看出她说谎,但也不好戳破,这件事只能先告一段落了。

    不过车秀云应该是活不成了,她受制于真正的凶手,以为那人会留她一命。

    但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真正的凶手岂能留下一个隐患?

    顾石没有多说,将十里长青扔给冷隼:“你且拿着,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和我出去历练,详细问你师傅。”

    说完,他就离开了,风裳紧跟其后。

    在他走后,楚寒衣安抚众弟子:“你们也听见南天无僵所说的,他本就是一个恶毒之人,他死有余辜。”

    众弟子皆是点头,并没有多说,这南天无僵连十岁儿童都不放过,的确该死。

    见状,楚寒衣又说道:“都散了吧,冷隼和姑苏盎然跟我来。”

    冷隼没有意外,因为刚才顾石说了。

    只是姑苏盎然有些惊讶,因为她没想到师傅竟然会叫上她。

    等到了安静的地点,无人打扰之时,楚寒衣才停下来。

    冷隼恭敬的站在一旁,静候吩咐。

    姑苏盎然疑惑道:“师傅叫我来所为何事?”

    楚寒衣拿出密报,递给两人,说道:“你们、姜鄞和顾石一起去探索这个遗葬。”

    冷隼看完密报,点头答应:“是。”

    姑苏盎然:“徒儿不想去,大师兄如今昏迷不醒,我不想离开。”

    她很担心关榷,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离开七剑山。

    楚寒衣:“盎然,你不去也可以,随你。”

    冷隼瞥一眼自己师妹,劝慰道:“师妹,那你就留下,我、二师兄和顾师兄去就好。”

    姑苏盎然点头:“一定要平安回来。”

    冷隼点头,没有多说。

    楚寒衣看着冷隼,取出一件冰丝软甲,说道:“穿上它,运行真气,可以避毒驱障。”

    冷隼接过宝甲,随后退下去了。

    姑苏盎然看着自己师兄离去的背影,默念:“一定要平安。”

    楚寒衣看着她,说道:“肯定会的,你不跟他一起去,他心里有些难受,你去安慰他吧。”

    作为师傅,看着两人一起长大的,两人之间已经不仅仅是同门之情,更像亲兄妹一般。

    姑苏盎然追了上去,跟在冷隼身边,却没有说话。

    冷隼停下脚步,看着她,笑道:“师妹,上一次去镇南关,经过天阳郡的时候,你看上一支玉搔头,我买下了。”

    说着他拿出玉搔头,将这精致的东西放在姑苏盎然的手心。

    姑苏盎然惊讶:“师兄,你对我真好,此去凶险,望珍重。”

    冷隼闻言一笑,心里却有些失落。

    不过他还是笑着说:“照顾好大师兄,等我回来,说不定就能胜过他了。”

    姑苏盎然:“好。”

    说完,冷隼就回自己房间收拾去了,他的心里有些怅然。

    十年来,他认识姑苏盎然十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分开,总有些不适。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这个师妹喜欢着大师兄,因此才会留下来的。

    他露出笑容,有些悲凉的看着腰间那个已经修修补补的香囊,这个香囊破旧,并且有些丑,但他依旧挂在腰间。

    对他来说,这是和姑苏盎然十年感情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