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跟班的带领下，走了几条小巷，七弯八拐的终于到达一座有些萧索的房子。

    “这就素大维家了。”小跟班嘴里还嚼着花生糖，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打发了小跟班，北暮一脚踹开院子的门，不是他粗鲁，他没有第三只手推门。

    院子里没人，光溜溜的，看起来没什么人气。

    啧，没人在家？刚想忽悠小包子，不如改天再来。

    厨房里一阵声响，接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接近。

    看到北暮跟萧晨大喇喇的站在自家院子的时候，大维神色一紧，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倒是他身后探出个小脑袋，看清院子的人，马上一脸戒备，抓着大维的衣摆，“你们想干什么！”

    大维伸手挡住小男孩，眼睛紧紧盯着两人，压低声音道，“要闹事去外面，我奉陪，别在我家里。”

    “这么紧张干什么，”北暮有些好笑，举了举手上的东西，“下午你们没来，这是带给你们的。”

    原本一路走来雄赳赳气昂昂，准备在“敌人”面前炫耀一番的萧晨，看两人那架势，嘴巴一嘟，人家是来送东西的

    北暮跟萧晨手里都拿着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显然不是来闹事的，大维松了口气，祖母还在房间里睡着。

    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北暮两人，走进厨房，“进来吧。”

    小男孩急了，摇晃着大维的衣摆，“大维哥”

    “没事。”拍拍小男孩的手，示意他不要担心。

    把手上的东西拿出来摆满厨房里的餐桌，萧晨心里特别骄傲，“我阿妈做的！”

    大维呆愣愣的看着满桌东西，有些不知所以，小男孩则在一边拼命吞口水。

    “你想干什么。”好一会，大维垂下眼睛，没有去动那些漂亮的食物。

    喜滋滋的萧晨闻言一怔，看大维的样子，好像不是很高兴，他不喜欢吃吗？他不喜欢阿妈吗？

    如果北暮知道萧晨的想法如此神展开，一定会满头黑线，人家都没见过你阿妈，怎么喜欢啊！

    “给你的，吃。”萧晨扁扁嘴，有些怏怏的低下头，走到北暮旁边，“哥哥，回家。”

    北暮仰天一叹，嘴里嘀咕，“小爷这样的人物，居然被呼来喝去，好歹给点尊严啊泥煤！”

    好吧，他骨头犯贝戈，你可以说他有雏鸟情节，他还就乐意了。

    见两人要走，大维心情很复杂。

    他不明白，早上刚打过一场，为什么下午他们会上门送东西给他。

    他们不是应该讨厌他不屑他吗。

    身上的疼痛也在提醒他这一点。

    早上北暮的确要他去萧晨家，他没脸去，毕竟那一刻他的确是想抢萧晨的东西。

    “大维，是谁啊？”一个苍老慈祥的声音传来，跟着一道身形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几人眼前。

    大维忙迎上去扶着老人，“祖母，他们是我、朋友。”

    有些艰难的吐出朋友两字，眼神朝北暮看过来，里面分明带有恳求。

    北暮撇下嘴，没反驳。

    看了眼老人，脸上沟壑交错，两眼污浊，脸色发青，眼睛下方有很重的阴影，气息不稳，带咳。

    积劳成疾，沉疴难愈。

    “大维的朋友啊，好，好，过来坐会儿吧，”老人咳了一阵，让大维扶着进厨房，

    “大维这孩子，朋友少，平时都没什么人来，你们来，老婆子高兴，呵呵。”

    坐定后，看着满桌子稀奇古怪的东西，颜色好看，闻着很香。

    咽咽口水，老人抬眼询问北暮和萧晨，“这些是什么，老婆子一大把岁数了可从来没见过。”

    老人家出现后，萧晨就没出声，只静静的打量。

    他从小就没有祖父祖母，如果有，他们也会跟这个老奶奶一样慈祥吗？

    这时候听老奶奶问起，马上一扫刚才的低落，转而兴致勃勃的跟老奶奶介绍，“我阿妈、做的，点心。”

    在一桌子东西里看了看，选了个小笼包。老奶奶的牙少了几颗呢，这个个头不大，松松软软的，应该能吃。

    “这个，小笼包，好吃。”伸手递过去，“奶奶，给。”

    抬头又对一旁不太自然的大维跟小男孩微笑道，“你们也吃。”

    大维咬了下嘴唇，不声不响的拿起一个水煎包放进嘴里。

    小男孩早就快忍不住了。

    大维都吃了，他也不用忍了，嗷呜一声扑向早就看中的水晶饺，透明的，好可爱！

    萧晨眉眼弯弯。他就知道，阿妈做的东西，没有人不喜欢吃哦！

    “味道真好，很软和，肉馅儿也香，”老人笑眯眯的，“谢谢你们两个小娃娃了。”

    “恩恩，真的很好吃，萧晨，你阿妈太厉害了！”

    所以说小孩子，都是记吃不记打，多大的矛盾，一个水晶饺就解决了，

    萧晨得意洋洋的朝北暮皱皱小鼻子，这小样子，北暮失笑的揉乱他一头软毛。

    “老奶奶，这叫米粥，你牙口不好，喝碗这个容易消化。”北暮难得的指着那盆粥介绍。

    大维一听，立马拿碗盛了一碗放在祖母面前。

    “谢谢！”这声谢谢他说得真心实意。

    北暮自然听得出来，扫了他一眼，“不用。”

    两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有了些改观，之前的隔阂在谈谈笑笑间，烟消云散。

    “唉，我家大维是个好孩子，就是阿爸阿妈走得早，我也没本事，他从小就是吃苦长大的。这孩子性子倔，你们平时一起玩，要是有什么矛盾就担待点，啊。说到底，也是我老婆子拖累他了。”

    说着，老人不着痕迹的抹了抹眼角。

    听着老人絮絮叨叨的回忆，几个小孩都很安静。

    那年兽潮来袭，大维只有一岁多。

    整个小镇将妇女老人跟孩子集中在镇北的广场。

    剩下的壮年劳力，必须拿起武器跟兽潮对抗，吸引野兽的注意力。

    一旦野兽闯入广场，整个小镇的族人就有灭族的危险。

    堪堪将兽潮拖在镇子外围，用自己的力量跟技巧跟野兽游斗。

    但是人力怎么跟数量庞大的野兽对抗。消灭了一波，又来一波，源源不绝。

    日复一日，时时刻刻处于生命受到威胁的氛围，人人身体、心理，都承受着无与伦比的压力。

    再加上食物的短缺，很多人到最后都是勒着肚皮在战斗，饿了渴了，只能随手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充饥。

    牺牲的人越来越多，广场上的哭声越来越凄厉。

    待为时近一个月的兽潮接近尾声的时候，损失的人数是整个壮劳力的三分之一。

    整个小镇，在野兽的袭击下，一片狼藉。

    接近外围的地方，很多房屋被损毁。地面上到处是野兽的尸体跟血迹，连大雪都无法掩盖。

    广场上摆放一具具被抬回来的勇士尸体，少有完整的，几乎都是当场就被野兽撕得粉碎，分食殆尽！

    大维的祖父跟阿爸，就牺牲在那场兽潮。

    家里一下子失去了两个男人，剩下一老一小一个妇女，一个家庭，瞬间塌了大半边天。

    大维的阿妈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卧床数月后，悄悄离开了这个家，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留下一个老人，一个嗷嗷待哺的奶娃，相依为命，生活困境可想而知。

    勉勉强强把大维拉扯到现在，老人的身体彻底垮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大维这孩子懂事孝顺，从不忤逆，也不顽劣。小小年纪就知道帮祖母分担活计养家。

    故事很沉重，而类似的故事，每一年，都会发生，重复。

    萧晨觉得，连吃在嘴里的糖，都不那么甜了。

    擦擦浑浊的眼泪，老人叹了口气，

    “看我，该高兴的日子，说这些扫兴了，呵呵，你们长大了好好学本事，老婆子相信总有一天，你们能解决兽潮带来的威胁。”

    “奶奶！我会学好本领！”大维平静的转移话题，“再大点我就能跟队去狩猎了，到时候家里会好的。”

    “以前不狩猎，平时，吃什么？”萧晨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问。

    镇上的人都是靠打猎生活的，他知道，阿爸也是这样。

    “平时在兽林做些陷阱，也能猎到些猎物。有空的时候就卖些小东西换食物。”

    从第一个水煎包开始，大维的嘴巴就没停过。这些东西太好吃太诱人了。最主要的，可以吃个饱。

    切，装得再成熟，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北暮腹诽。

    转头看了老人两眼，眼光微动，随后若无其事的进入逗弄小包子的个人爱好。

    临走的时候，大维递了个小饰品给萧晨，用兽牙做的，边缘磨得顺滑，虽然有些粗糙，还是很漂亮。

    “送你，挂在背包上。”

    萧晨接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好看。”

    大维有些别扭的别过头，脸上微红，呼，不嫌弃就好。他现在暂时没有更好的东西可以送他。

    小男孩，也是大维的邻居，叫小巴。此时也呐呐的走到萧晨面前，

    “早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骂你的”

    “嗯，没关系。”说完，萧晨抬手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踮着脚的。

    在场的人无不黑线，这举动这表情，出自萧晨身上

    北暮整个脸都黑了，拉着萧晨就走，心中千万头草泥马来回奔腾。

    “小娃娃，以后常来玩啊！”老奶奶的声音在身后隐隐传来。

    以！后！再！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