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以后，街上总有两抹熟悉的身影，并肩而行，一人问长问短，另一人偶尔也应一句，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

    “月儿，你看这个好看吗？”

    “嗯。”

    源霖翻弄着铺子里的东西，捡着称心的就拿给她看，转眼便拉着她买了一堆东西，她倒是不在意。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们通通买回去，你说好不好？”

    源霖一路上叨叨絮絮，看起来心情特别好。女子打量着街上的人群，匆匆一眼，似乎在寻着什么，突然对着茫茫人海又不走了。

    “什么时候我也能在这人群里遇见一个人，然后告诉他歧城就如他说的一般热闹。”

    源霖一眼就察觉到了女子的异常，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月儿，你怎么了？”

    “没事。”

    这天午后，女子早早地回了客栈，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便靠在桌上睡着了，日渐渐沉去，夜幕降临。

    “月儿，开门啊……”

    敲门声吵醒了女子，“什么事？”

    “月儿，你开门就知道了？”

    源霖收回手，笑了笑。

    客栈外面，张灯结彩，更加热闹。街上每家店前，都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瓜果点心、水酒三牲，香炉里焚几柱香。

    “今天是什么日子？”

    “月儿忘记了？今天是中秋节。”

    “中秋，都过了这么久了……”女子想着，又望一眼周围，逢年过节，大都相似，人们却总是不厌其烦，乐此不彼。女子有些不解，源霖莫名失落，或许再过一阵子就好了，再过一阵子他们就会亲昵起来，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月光之下，一弯石桥，两方倒影。

    女子坐在河边，左手提着衣袖，右手划着水。

    “将军府，是怎么回事？”

    源霖一怔，也坐了下来。

    “月儿想知道什么？”

    “将军府怎么荒废了？”

    她和源霖的相识由将军府开始，她想知道他和将军府的渊源，尽管相识到现在，她对他的家世一无所知，只大概看得出他出身富贵。

    “这要从十几年前说起了，上官叔叔当时一举平定边关战乱，将军府世代承蒙盛宠，先帝对将军府更是器重，金银良田，赏赐无数，并亲笔题书‘将军府’，赐牌匾。还封了月儿为明月郡主。”

    源霖停下来看了看女子，女子还在用手划着水。

    他又继续说道，“半年后，将军请旨，前往塞北镇守边关。不曾料想，途中遭伏，举家上下，无一生还，不久后将军府也遭了大火，烧了大半。”

    女子听着故事，早猜到不幸，如今听源霖提起，不难想到那位小郡主定是与他青梅竹马，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何会把自己当成那位小郡主，还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可她并不想李代桃僵。

    “源霖，你应该去找她。”

    “月儿，我……”他停顿了一下，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就算你什么也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我都会记得，一直记得你。”

    源霖看她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她有些不忍，无意又提起了他的伤心事。

    片刻，谁也没有言语。

    “你不回家吗？”她把手收了回来，指尖凉凉的。

    “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源霖忙起身，拍了拍衣角。今天过节他本应该早点回去和家人团聚，只不过他似乎很不愿意回家。

    河堤的柳树垂着长长的枝条，正挡着他的视线。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也站了起来，正好他家里的人来找他回去，只听来人唤源霖，“三弟……”

    “二哥，你怎么来了？”

    “爹叫我寻你回去，这位是？”

    来人见女子衣着打扮一样素净，心里只道是寻常人家的姑娘。

    源霖并未回答，转而对女子说道，“月儿，和我一起回去吧？”

    女子摇了摇头，源霖不再勉强，“那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先回去了。”女子回答。

    其实，从故事说完的那一刻起，女子就知道那个叫“月儿”的女孩儿多半已不在人世，也和她毫无关系。

    “那好吧。”

    于是，源霖又交代了两句，女子便回去了。

    “三弟，你叫刚才那位姑娘什么，月儿？”

    来人这才插上话来，源霖倒先行了一步，有意回避。

    “我以后再解释，爹生气了吗？”

    “岂止生气，见你过节也不回家，爹在府里大发雷霆，下人寻你不得，才叫我来找你。”

    两人这才走快了些，上了轿子匆匆回家。

    女子也很快就回了客栈，柜台的伙计正在对账，见女子进门也放下了算盘。

    “姑娘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

    “那位公子呢？”

    “回家了。”

    伙计点了点头，“还记得那天晚上，公子只身找了来……”

    “什么？”

    “姑娘坐。”

    伙计倒了茶，于是开始向她说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当时夜已经很深了……”

    ……

    “咚咚咚……开门！”

    “谁呀！来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守夜的伙计，伙计一打开门，一个人影就冲了进来，还没有等他说话人就到了柜台。

    “店中可有一位白衣姑娘，她住在哪里？”

    “公子，这……”

    “说！”源霖厉声一喝。

    “公子，小店规矩，恕小人不便透露。”

    源霖径直上楼，伙计急忙跟去。

    “公子……”

    “月儿……”

    “公子您这是？”

    “月儿，你在哪？”

    ……

    源霖一间一间地翻找，吓得伙计一时也应付不过来，只见他一脸紧张，也阻拦不住，“公子，小声点，都这么晚了，客人们都睡下了。有什么事不妨明日再说，您看这天马上就亮了。”

    “有还是没有？”语气里带着威胁。

    “有。”伙计只得点头承认。

    听了伙计的回答，源霖这才停了下来，拿出一张银票说，“去给本公子开一间房，本公子要在这里住下！”

    “是，公子稍等，小人这就去拿钥匙。”

    伙计匆匆下楼，源霖想了想也下了楼去，可他只坐在大堂哪也不去，又把伙计难住了。

    “公子，哪有大晚上不睡觉的，您看又不是没有睡觉的地儿，这人又跑不了。”

    “不用你管。”

    伙计这才打住，好在没有影响其他休息，这位公子看样子他也得罪不起，于是自己去了后厨，烧来一壶茶就自顾自地守着夜，不再管他。

    ……

    “这位公子就这样坐了一夜，真是难得。”

    她一直知道，那个小郡主在源霖心中的分量，她愧不敢受。

    “唉，时候不早了，姑娘早些休息吧。”

    “好。”

    可怜伙计一个人守着客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随后女子便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