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用了晚餐，也出了门。

    是夜，花灯把街道照得比平时更加明亮，灯影中的女子也抬头看了看月亮，然后漫不经心地往人群中去了。

    她低头走着，迷迷糊糊，一不留神撞了路人，自己却摔倒在地。

    “嗯……”女子轻呼一声，这一摔让她清醒过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偏偏在走路的时候跑神，白摔了这一下，好在没那么痛，像是被谁拉了一下。

    “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闻声抬头，下一瞬又愣住了，只见一衣红裳，面若桃花，眉似墨画，他向自己伸着手，媚眼含羞，丹唇轻启，又唤了一声，“姑娘……”

    她情不自禁把手递了去，由他拉起了身，这才抽出手来。再看一眼，她又觉得眼前这人十分熟悉，他像极了当年在神女峰下捡到的那个人，他们都穿一身红衣裳，同样生得十分好看。

    “我们是不是认识？”

    “姑娘认识我？”

    “我……”

    她想说认识，可话在心里怎么也说不来，细细一想却又一点也不记得那人的样子，他就像是个模糊的影子，但又挥之不去。

    “敢问姑娘我是谁？”

    “……”

    他这样一问反而让她有些吃瘪，如果真的是他，她也是不知道他的名字的，自己从来没有问过，她到底有些没有底气。

    “我叫夜陌。”

    “夜陌。”她在心里默念，夜陌，夜之阡陌，需小心谨慎，方不覆没。正在这时，红衣忽然转身离去，于是女子忙追了去。

    一红一白，一前一后，若即若离。

    他们穿过人群，最后出了城，来到一片桃林。见前面的人仍然没有停下来，女子轻身飞起，越过树梢，如花瓣一般飘落在了红衣前面，然后伸开双手拦住他的去路。

    “你站住。”

    “姑娘是在叫我吗？”

    红衣明知故问，女子一脸严肃。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说完又觉得有些理屈，明明自己都不确定的事，还要向对方要回答，却也不懂自己为何要穷追不舍。

    “姑娘如此苦苦追寻，莫非……”红衣手托着下巴，十分自恋的样子，又开口调笑道，“是在觊觎我的美色？”

    “……”

    红衣又上前几分，开始上下打量起她来。这样的举动让她感到脸上有些发烫，一瞬间空气也安静起来，只是他又一脸戏谑，“看姑娘打扮，不像是有钱人，恐怕是不能如愿了，不过……”

    “你放肆。”

    她有些恼了，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可他并没有追上来，心底一丝失落油然而生。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哼，她转身回过头，却见红衣沉沉地倒向了树下，不省人事。

    女子忙跑过去，看着地上昏迷的人异常清醒起来，于是在他的身上翻找起来。这样的昏睡的样子她再熟悉不过了，他的身上一定有一个药瓶，她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

    “你醒醒。”

    她扶起他的头，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倒出一粒先吃了下去，于是托起红衣提步便飞回了城。因为过节的缘故，许多医馆已经关门了，敲了几家也不见有人开门，终于有一家医馆还亮着灯。

    “开门啊……”她焦急地敲着门，“有人吗？”

    好一会儿才有人回应，“这么晚了谁呀？”

    她欣喜地继续敲着，“大夫，救救他。”

    医馆里面有人打开了门，里面的人看了看他们，帮忙将人扶进医馆。这时从内室出来一位老者，他一边与她了解情况一边把脉，神色凝重。

    “这位公子脉象平稳，并无大碍，至于这昏迷之症，老夫也是闻所未闻啊，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恕老夫无能为力。”

    “大夫……”

    “天色不早了，姑娘还是先让病人在医馆歇下吧。”

    “不用了，谢谢。”

    当年他也是这样昏迷不醒，后来自己就醒过来了。

    女子扶着人离开了，医馆也关门了。为了谨慎起见，她转过墙角才飞走，确实也有一个人影一直跟在她们身后，一直跟到了客栈。

    客栈，她将人放在床上，又喂了一粒药给他，然后便靠在床边守着，和以前一样，等着明早他就醒过来了，她有许多话要告诉他，神女峰上的葡萄已经很甜了，她又酿了许多酒，画了许多荷花……她想着想着，不知何时也睡着了。

    第二天，当她醒来时正睡在床上，人已经走了。天还未亮明，街上一片雾蒙蒙的，她找了一遍也没有人说见过一位红衣裳的公子。

    “明明有许多话还没说。”于是怏怏不乐地回了客栈。

    ……

    此时，在城中的一处楼阁，那位红衣公子在窗前站了许久，他的身旁坐着另一位公子，他锦衣华服，名叫楚云，两个人关系匪浅。

    “昨晚你去了哪里？”楚云问道。

    夜陌没有回答。

    楚云又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我，还能活多久？”

    夜陌突然这样问道，楚云的表情微微停了一下，“你以前不是不关心吗？怎么又突然问起？”

    “说吧。”语气平淡。

    “若没有解药，最多，半年……”

    “半年……”

    夜陌冷笑，原以为可以安心等死，却不想那女子出现了，他不甘心，他还不想死。

    “放心。”

    许久，两人都没有言语，这时门外有人来了，正好打破宁静。

    “门主，雀奴求见。”

    “进来。”

    楚云并不回避，只见来人一身乌黑夜行衣。

    “回公子，姑娘安好。”

    “下去。”只听夜陌一声冷喝，雀奴就走了，“是，属下告退。”

    夜陌始终望着远方，活像一座冰山，一动不动，“一位姑娘?”

    楚云端起茶，细细斟酌，“想不到堂堂生死门主人，也会近女色。”似乎又想到什么，试探地问道：“这位姑娘是不是叫月儿？”

    红衣公子的头微微侧了一下，“你是如何得知的？”仍不见形容。

    楚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显然猜中了他的心思，他半拖着茶杯，“你几次梦里，可都唤着这姑娘名字。”

    “……”

    夜陌一动不动，活像一座冰山，楚云顺着他的视线也望了去，“唉，你都看了有大半个月了，也没看出个花来。”

    “我想吃点心了。”

    “我去买。”说罢放下茶杯，也望了一眼远方，于是便离开了。

    ……

    “姑娘回来了。”

    “嗯。”

    “昨晚的花灯如何？”

    “挺好看的。”

    客栈，女子回了房，趴在窗边，只是望着街上发呆。

    人来人往，要寻一人，如大海捞针。

    于是，她决定再去一次翠鸢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