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沚城

作品:《月是相思引

    一夜风雨,女子的船也行了不少路程。

    清晨,天放晴,她坐在船边,伸了伸手,眼光有点刺眼,下了一夜的雨,船篷上的雨还没干,慢慢聚成一滴落下,“滴答……”船顺流而下,再有几日就能回去了。她将手伸进水里,水是暖和的,舀起一捧水洗了洗脸,从包袱里拿出来干粮和水吃了起来。

    小船后面不远处,一只大船跟了一夜却不靠近,船上一人立在船头,另一人走过来将披风递给了他。

    “你这又是何苦呢?”

    夜陌不语。

    “别担心,快到了。”

    江上一晚寒风,他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小船里的人带到了这大船上,天亮了又把人送了回去。

    沚城,她靠岸,打算去城里买些干粮再继续赶路。

    “若你不喜欢热闹,你可以去沚城,到了冬天,等下了一场雪后,再带着火炉,垂钓湖心亭,那里的鱼最好吃了。”她想了想,寻了个客栈歇两天再走。

    白天,她在江边找了一艘小船去了湖心亭,渡口浅水处也种满了荷花,荷叶干枯,根茎被水泡得也散发出轻微腐烂的味道,看起来无人打理,自然生长,亦任其枯败。

    “姑娘,您坐好了。”

    “嗯。”

    小船悠悠地漂了去,她坐在船篷里,嗖嗖地穿过一股冷风,江面不胜寒。

    “姑娘好兴致啊。”

    船家不知为何说起,她不明白,船家见她用疑惑的目光望着他,又笑着撑起船,“这么冷的天,很少有人去湖心游玩,姑娘难得有这样的兴致。”

    “我就去看看。”

    湖心亭就在眼前了,船家专心撑船,她也安静地坐在船篷里听着船桨排开江水,“哗啦……啦……”

    这小船似乎是刚造好的,船篷上还有一丝竹篾淡淡的清香,这种竹香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安心,细细酝酿又夹杂着一些哀伤。

    “姑娘,到了。”

    她回过神来,“嗯。”说着站了起来,船家跳了下去将纤绳绑在亭边的栏杆,她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也下船进了湖心亭。

    亭中只有一张石桌几只石凳,她碰了一下冰冷的石面,只站在栏杆边上望了一会儿这江面,水里会有鱼吗?寒风刺骨,她也没有垂钓的闲情,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唯有这一条悠悠江水不见尽头。

    “回去吧。”

    “姑娘不多看一会儿吗?”

    她摇了摇头,已经走下了台阶,回去还要一些时日,可别染风寒了。

    “好嘞。”船家应声,见她上了船,于是解开纤绳又慢慢划了回去。

    天地之间,不过沧海一粟。

    沚城一处,一袭红衣伫立许久,楚云也坐在这楼阁,从这里眺望正好能看见那条江水,还有湖心亭。

    “你的手怎么样了?”

    “无碍。”

    “她怎么会想到要去湖心亭?”

    “她还记得。”

    “记得什么?”

    夜陌并没有回答,“你什么也不要说,若是她问起,你记得你都忘了。”

    “你放心吧,我都记住了。”楚云有些无奈,“她会信吗?”

    “只要你不出错。”

    “我尽量。”

    夜陌似乎站的有些累了,也在火炉边坐了下来,听着火苗中发出木炭烧裂的声音慢慢闭上眼睛靠在一旁小憩。楚郁看了他一眼将手靠近火边烤了烤,也陪着他坐在楼阁。

    “等你手好了,再弹一遍给我听,我怕什么时候我会忘了。”

    楚云又望了望他,“昨天雨声太大,我还没有记住……”

    夜陌像是困极了,慢慢闭上了眼睛,楚郁没有管他。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你常进宫来找我玩,我们还玩过一个木头人的游戏,我们现在再玩一次,从现在开始谁要是先动谁就输了……”

    楚云知道自己输了,他这一睡又不知要何时才能醒过来。

    “你放心吧。”说着又眺望着远处。

    只见江边的船靠岸,这时银钱两讫,船家也要收工回家了。

    “姑娘慢走。”

    “有劳您。”

    她又回了城里,还是明天就走,下雪就麻烦了,她想着又去买了些干粮,也没有多逗留就回客栈了。

    “咚咚咚……”

    有人敲门,敲门声有些急促,接着传来伙计的声音。

    “姑娘你在吗?”

    “在。”

    她过去开门,门外除了这个伙计还有三个丫鬟打扮的姑娘。

    “打扰了,是这三位找你。”

    “这不是我家小姐。”

    “……”

    “不,不好意思,姑娘……”

    “没事。”

    伙计和这三个丫鬟找错了人又走了,于是她也关门回了房间,“窗户怎么被打开了?”

    她走了过去,一个姑娘正在窗户下面的街上哎哟哎哟地叫着,想是摔得不轻,她应该就是她们要找的那位小姐了。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闯进去的,你别告诉别人,我这就走了。”

    那位小姐朝她说道,刚才她可能听见风声想躲进她的房间,碰巧伙计带着那三个丫鬟也找错了房间,她这才落荒而逃,只见她一瘸一拐地走了。

    这时,隔壁又传来了伙计的声音。

    “三位姑娘,我们店里就这两位姑娘独住,您看这位姑娘也不在房间,不如一会儿等她回来了再上来看看吧?”

    “好吧。”

    她们说着又下楼去了,天黑了似乎也不见人回来,她吃完晚饭出门散步的时候她们还守在大堂。

    “天都黑了小姐怎么还不回来?”

    “会不会知道我们在找她?”

    “那也不一定……”

    那位小姐早不知逃到哪里去了,她直接出了门,对背后的谈话不闻不问,只是懒得再多管闲事了。

    晚上,街上没多少行人,小贩们收摊了,店铺也关门了。

    “阿娘,街上有好大的糖人,摆一天都没化,咱们明天一定要去买来尝尝。”

    “好。”

    “阿娘,这里有个姐姐,她怎么一个人?她没有阿娘吗?”

    “有的,只是这会儿不在身边,语儿冷吗?”

    “不冷。”

    一位母亲抱着她的小女儿从女子身旁走了过去,也没有过多关心她的存在,也许还赶着回家去吧。

    “手都冻红了,快伸进怀里暖暖。”

    “嗯。”

    乍暖还寒,连空气都透出一股干冷,说话间母女两就不见了。

    “真冷。”

    女子的神思游离于身体之外,一人独步的样子颇有一种漂泊孤单之态。

    此时,有一个红色的影子,就在她的身后,默默地跟了一路,从来没有暴露,他便是那天从街上路过的撑伞的白衣男子,无人知道他的身份。

    女子又住了几日,始终没有等到沚城的天空飘下一朵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