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叔，把据点设在这里，没有意义啊。”站在巷口的阴影里，萧旦皱着眉打量着面前的小楼。

    以街道战为目的的“玉碎战”，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据点设在国军的必经之路上，再不济也该是人流多的大道旁，可特高课监狱的位置实在是偏僻，在这种地方设据点是什么意思？

    骆南沉默了一阵，叹气道：“锦书，我怀疑这里是他们的武器库。”

    萧旦顿时反应过来：“您不要告诉我您是故意选了最危险的地方。”

    “这也是我不想让你跟来的原因，我不想拖累你。”骆南揉着眉心。

    “放屁！”暴怒的萧旦也顾不上尊不尊敬礼不礼貌了，她一把揪住骆南的衣领，“老娘从不会被任何人拖累！南叔，这么多年了，一直护你平安是老娘唯二的心愿！一个文职天天想往一线冲，你能不能让老娘省点心？！”

    骆南瞪着她老半天回不了神，最终还是垂眸避开了她的眼神：“锦书，我的心愿，和你一般无二。”

    这句话瞬间浇灭了锦书的心火，她松开手，从腰间拔出两把枪，动作熟练地上好膛，扭头准备往小楼里冲。

    她身侧，骆南与她并肩而行，轻轻搂了搂她的肩头：“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出来，给我一个拥抱吧。”

    他们打了驻守的宪兵一个措手不及，想象中的危险却始终没有降临，自始至终小楼里似乎只有十几号人十几把枪，压根没有重型武器的踪影。

    这么点人根本不够萧旦看的，才片刻功夫，她和南叔就把人全部放倒了，连点轻伤都没受。

    消耗了不少体力的骆南喘着气站在一地尸体中央，一脸疑惑。这时将所有房间都搜了个遍的萧旦回到了他身边，两手一摊：

    “什么都没有。”

    “不应该啊。”骆南皱着眉，“难道他们把枪炮都运去别的地方了？”

    话音刚落，一声震天的炸响响彻了上海滩，随之而来的是四面八方逐渐密集的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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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前，宁医生带着叶华慢悠悠地去了城南医院。在他们心里，不过是十几个小日本兵而已，随便打一架完事，跟碾死几只虾米差不多。尤其是宁医生，论单打独斗，这一辈子他也就碰上了穆霜白一个对手。

    所以两人都没想到，在城南医院等着他们的，会是十几把步枪和一柄重机枪。

    因为被废弃了的缘故，医院里灯光昏暗，进了大门后，正中就是一个楼梯间，两侧是走廊，通往门诊大厅。两人躲在走廊里探头探脑地观察情况，一眼便瞧见了大厅里架着的一挺重机枪。

    “他娘的。”宁医生骂骂咧咧地缩回了门口，靠着楼梯间的外墙思考对策。

    “还有别的楼梯么？”叶华在他身边悄声问道。

    “还有一个在他们背后。”宁医生推了推眼镜，“你是想绕过去？”

    叶华仰起头听了听，叹气：“二楼也有人。”

    “那他们铁定守着楼梯。”

    此路不通，除了硬闯，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宁医生握紧了手里的枪，对叶华道：“你先上，你枪法好，能杀几个杀几个。”

    后者瞪着他半晌，恍然大悟：“你还是怀疑我。”

    “你给我一个不怀疑的理由？”

    “我，叶华，”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把党内那些规矩抛去了脑后，“36年入党，中共中央华南局情报组组员，代号，牧影。红鹰同志，请你信我。”

    说完，他一把抽出手枪，趁着宁医生还没消化完他话里信息量的功夫，迅速冲进了走廊。

    很快两声枪响过后，大厅里一片嘈杂，宁医生正打算往里冲，却见叶华扭头朝自己跑了回来，边跑边吼：“手榴弹！”

    接下来的一切就淹没在震天的炸响声中了。

    等宁医生从剧烈的耳鸣中缓过劲来，才发现楼梯间已经被炸塌了，叶华正趴在那废墟上，和敌方交火。

    “先下来！”宁医生一把将人拽下来，重机枪的火力太猛，不是他们几把手枪能抗衡的。

    “你没事吧？”他就着闪烁的灯光仔细一看，才看出叶华的右肩被子弹贯穿，一片的血肉模糊，“你……”

    “没事，右手用不了，我还有左手。”叶华惨白着一张脸，却还坚持着要上前，“不顶着他们一会可打过来了。”

    宁医生突然明白了他这种自杀式的攻击是为何了，他紧抓着对方的手腕不放：“我信你。”

    他扶正了被爆炸波震得只剩下一个镜片的眼镜，扶着人在墙角坐下：“接下来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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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要是现在离开的话，还来得及。”

    年轻女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两人抬头一看，一个女学生打扮的姑娘斜倚在大门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枪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宁医生站起身，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拦在了叶华身前，打量着来人：“你是？”

    “千叶和都。”对方大大方方地报出了名号，“从骆记成衣铺那儿跟了你们一路，真是累人。”

    这就是阿辜的妹妹？宁医生皱紧了眉头，穆霜白竟然真的不顾他的威胁，把红党的秘密捅出去了，回头他一定要去找那家伙好好算算账。

    当下他一言不发，抬手就是一枪。千叶和都反应也不慢，一闪身避开子弹，三两步便冲到了宁医生面前，提膝朝他撞去。

    后者连忙躲开，想再找机会开枪，可千叶和都的身子猛然一拧，一脚踹上了他握枪的手腕。手枪打着转飞了出去，宁医生看都没看一眼，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术刀，和千叶和都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了起来。

    近身战他可没带怕的，不过他低估了千叶和都的柔术。几招下来，两人再次分开的时候，宁医生手里的小刀已经到了千叶和都手上，正被后者转着玩。

    宁医生冷着脸摸了一把颈侧，刚才手术刀要是再划深几分，她现在就是具尸体了。

    而千叶没事人一般，就连一身军装，都是干干净净的，没粘上半点灰尘。她转头看了看墙角的叶华，挑眉一笑：

    “佐佐木华，特高课待你不薄，何必与红党同流合污？”

    “你认识我？”突然被点名的人一愣，抬头望向千叶和都。

    “久闻边牧大名。”话音一落，她又朝因此走了神的宁医生冲了过去。

    墙边，叶华盯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左手缓缓握紧了枪。

    子弹上膛，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叶华自负于自己的枪法，认为这一枪必然能击中千叶和都，帮助处于下风的宁医生扭转局面。可没想到千叶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枪声响起的刹那，她猛然发力，凭借极好的柔韧性，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躲过了子弹。

    于是这一枪毫无意外地击中了宁医生的大腿，医生猝不及防之下，一跤摔在地上，视线中，叶华握着枪，一步步地朝他走了过来。

    宁医生挣扎着想爬起来，可千叶和都压根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一脚把人踹趴下，抬脚踩住了他的右手。

    千叶和都这才看向走到了自己身旁的佐佐木华，目光里带着探究的意味。

    “你说的对，特高课待我不薄。”叶华主动开口道，“放开他，他那可是要做手术的手。”

    “人都要死了，还做什么手术？”千叶笑眯眯的，脚上用力碾了碾。

    剧痛传来，宁医生拼命咬紧牙关，不肯漏出半句呻吟。

    “你杀了他，我便信你的诚意。”千叶和都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望着佐佐木华。

    后者一声不吭，手中的枪口对准了地上的人。

    他清楚地看到宁医生眼里的光暗淡下去了。

    电光石火间，他将枪口一抬，冲着千叶和都的胸口就是一枪。

    这是他枪里最后一枚子弹，不成功，便成仁。

    可惜千叶本来就对他有所戒备，她侧身一让，轻轻松松地躲开了子弹，踩着宁医生的脚倒也不得已收了回来。这一枪激怒了千叶和都，她拔出手枪，直指佐佐木华：

    “天堂有路你不走，偏要找死。”

    得了自由的宁医生却朝前一扑，抱住了千叶和都的腿：“边牧，快跑！”

    但他此时失血过多，手上没有什么力气，直接被千叶和都一脚踹到了墙边。她瞟了一眼佐佐木华，顶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说的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话：

    “你若真是边牧，我留你倒还有用，可你并不是他，不是么？”

    墙角的宁医生瞪大了眼睛，但他没工夫关心为什么千叶和都会知道这事了，因为下一秒，叶华的腹部中弹，仰面朝天摔了下去。

    千叶和都心情大好地吹了吹枪口，转头望向宁医生，似乎是在思考要不要将他一并杀了。

    宁医生可顾不上这些了，他的眼镜已经报废了，视野一片模糊，他只能凭感觉，手脚并用地朝叶华倒下的方向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