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救锦书

作品:《孤局

    马尔斯咖啡馆里,眼看锦书已走到自己桌边,穆霜白一边笑着跟季音希说他去趟洗手间,一边迅速起身,装作没看见过道上的来人。正四处打量找人的萧旦没看见他的动作,一下和他撞了个满怀。她连忙后退一步,小声道了声歉,低着头匆匆地想从穆霜白身前走过。后者借着自己的身体遮挡了外面中岛静子等人的视线,趁着这一秒钟的间隙,在锦书的耳边道:

    “锦书,快走。”说完他就侧身从她身后走过。

    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急切,萧旦只微微愣了一下,便泰然自若地在咖啡馆里转了一圈,又从大门离开了。她直觉有穆霜白在的地方就没什么好事,不由担心起红狐同志的安危来,于是她躲进咖啡馆斜对面的小巷子里,悄悄观察这边的情况。

    穆处长站在洗手间旁的阴影里,见锦书安全退出,才稍觉宽心。他叫来事先安排进来假扮侍应生的特务道:“盯紧13号桌那个人。”

    “处长,那个人刚结了账,这会似乎是要走了。”

    前者探头一看,那穿长风衣的男人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桌上的咖啡一口没动,急急忙忙想走。

    “快,通知课长他们,拦住他。”

    他自己则两步跑回桌边,对季音希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不能送你了。”

    “白白你又有任务?”阿音看出了他的紧张,便乖巧地拿起包往外走,“你自己小心。”

    这时,那男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却一眼看见外面朝这边逼近的几个黑衣特务,伸出去的腿又撤了回来。他转身看了看咖啡馆内,视线一下锁定在了穆霜白身上。两人隔着半个咖啡馆沉默地对峙着。

    短暂的平静永远会被枪声打破。已经认准那人就是红狐的穆处长不由分说举枪对着他连开数枪,直把人逼到柜台后看不见了才罢休。咖啡馆里一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搞不清子弹是从哪来的百姓们纷纷抱头鼠窜,离门近的往外跑了,远的则抱着脑袋蹲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穆霜白无奈地看了看打碎玻璃闯进来的中岛静子,把季音希拉到自己身后护好。

    中岛课长上下打量着两人,伸手一指角落里开枪还击的红狐,质问穆处长:“你愣着干什么,还不抓人?”

    “没子弹了。”后者一摊手,“而且我左手准头不好,可能还得麻烦课长亲自出手?”

    中岛虽然不满地瞪了他和季音希一眼,但也接受了他的托词。穆处长才不管那许多,拉起季音希跑出咖啡馆,之后再发生什么,他现在不想关心。

    刚跑到路边,有人从他手里拽走了阿音。穆霜白讶异地看去,正对上季鸣鸿一双被愤怒烧得通红的眼睛。

    “警告过你了,以后离阿音远点。”

    他的语调还算平静,可季音希明确地感觉到了自己哥哥身上散发出来的前所未有的怒意。

    “哥,你怎么来了?”

    “早上听他说约了你,我怕他晚上没时间送你回家,特意来接你的。”季鸣鸿嘴上答着,眼睛依旧盯紧穆霜白。不过后者不争不辩,在两步开外沉默地站着。

    “接我?”季音希看着他扣歪了的衣扣,未翻好的衣领,乱糟糟的头发,整一副丢盔弃甲的狼狈模样,说什么也不相信,“你从哪过来的?”

    季鸣鸿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妹妹,确定完好无损,微微松了口气,柔声道:“我们回家说。”说着便把穆霜白晾在那儿,揽着季音希的肩走了。

    “哎?白白”季音希不明就里。

    穆处长只有苦笑着朝他们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去。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一到季公馆,季鸣鸿打开客厅所有的灯,围着季音希再次查看。

    “哥!白白能对我做什么?”阿音被他看得不自在,伸手去拉他。这一拉之下,她看见了他手腕上一道淤紫痕迹,表皮磨破了不少,还挂着血珠,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极其狰狞。季音希吓了一跳,再去看他的另一只手,也是一样的伤口,“这是绳子磨出来的?谁干的?”

    季鸣鸿收回手,倒在沙发上,反问:“你说呢?”

    “是白白?这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季鸣鸿坐正身子,“他把我绑在他家里,就是怕我阻止他见你。还好我及时扯断绳子逃了。”他已经把特高课要查军统电台的事忘到脑后去了。

    季音希不置可否,走到茶几前想帮他倒杯茶下下火:“他跟你说什么了?”

    可能是穆霜白说得太多,也可能是大少爷脑子里除了阿音就没有别的,反正他只记住了他俩友谊破裂的结果。

    “他变了心。”一阵唉声叹气之后,他幽幽地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季音希给他倒茶的手一抖,茶水洒了一桌:“哥你再说一遍。”

    “他变心了。”季鸣鸿的语气极其哀怨,“当初他将重建的军统交还给我的时候,与我一起救亡图存,可现在,军统成了他能随随便便出卖给特高课邀功的工具!”

    “白白不是这样的人。”季音希虽不知道具体细节,但是依然坚定地摇头,“你不能被爹爹的死蒙蔽了双眼。”

    季鸣鸿恨铁不成钢:“是你被他蒙蔽了才对!我知道你喜欢他,可你不该为了爱情连是非都不分!那晚那晚是我亲眼目睹,你怎么可以还为他开脱?”

    面对他的气急败坏,季音希决定先转移目标:“哥,你就这么信得过阿辜?他身上疑点也不少,你凭什么认定眼见即为真相?”

    “阿辜?”季鸣鸿一脸茫然。

    “爹爹一死他便能跻身特高课副课长爹爹葬礼上他只和白白一个人讲过话爹爹尸骨未寒他搬离我们家,开酒会庆祝。这些足够说明问题了吧?”

    “我宁肯相信他与穆霜白狼狈为奸。阿音,不管真相如何,我只知道,那天之后,除了你我不再相信任何人。你可以放心,我暂时不会去寻仇,现在的我杀不了他,但最后的最后,我一定会亲自动手。”大少爷说完,仰头靠在沙发背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刺眼的吊灯。

    于此同时,在上海另一头,已经回到76号自己办公室里的穆霜白一个喷嚏打了出来,他边揉着鼻子边将手上的密码本递还给面前的薛远烟。

    “我知道了,你把这个给李处长送过去吧。老顾人呢?”

    “他说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灰狼摊手,“可能今天追人太累了。”

    为了抓那个逃跑的军统特工,他和老顾几乎把整个公共租界跑了个遍。穆霜白有意让他们放水,可对方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他俩费了老鼻子劲才勉强跟着,最后好歹夺下一本密码本,就没再追了。

    薛远烟大概讲了一遍经过后道:“处座,我先走了,还得去他家看看他。”

    “远烟。”他们的处座头一次亲昵地喊了他的名字,“你和老顾的事不必瞒我。”

    薛远烟僵了僵,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处座,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但我跟他,意外地合拍。”他深吸了一口气,“爱一个人,无关性别。”

    “我没觉得荒谬。”穆霜白摇头,“我和老顾近十年的生死搭档,我知晓他的过去。我希望你先了解了他,再说这话不迟。”

    “他全都告诉我了。”灰狼的眼神有些黯然。

    “那我该谢谢你,能替我好好照顾他。去吧,别让他等太久。”穆处长说完,重又埋首于桌上的文件了。

    薛远烟其实很想问问自家处座和老顾的故事,可老顾不肯说,穆霜白不给他机会问,他好奇得抓心挠肺的,最后也只有按下这八卦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