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又误会了

作品:《孤局

    酒楼街对面的阴暗角落里,阿辜和李世逡一人举着一个望远镜,紧盯着二楼的几人。

    “你这算什么计划?全靠运气?”阿辜看着只隔了条过道的两桌人,质疑道。

    李世逡摆摆手:“这可不是巧合,但只有看似是巧合,才骗得过穆霜白。”他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娓娓道来,“季鸣鸿即便与穆霜白一拍两散,看在自家妹子的份上,也不会痛下杀手,反而会找机会约谈。我打听到他们见面地点,买通朱会长,让他找机会给季音希下药。”

    “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干这事,能成?”

    “能,还能给他俩一个足够大的精神刺激。”

    看着李世逡那信心满满的样,阿辜耐下性子,静看结局。

    楼上,看到了那狗屁不通的密电的穆霜白则把密码本落入李世逡手中的始末讲了一遍,当然没说是他主动将东西交出去的,而是编造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一脸真诚地告诉季鸣鸿自己是迫于无奈,匆忙之中才出此下策。

    可大少爷的脸上明明白白地挂着三个字——我不信。

    “那之后,电台和密码本我都换了,李世逡拿着旧密码本,怎么可能有用?他又怎么知道我的电台的?”

    感情他这一整年了还没意识到自己被监听了。早知道他这么迟钝,元旦那次就该跟他说明白的。穆霜白扶额:“特高课的测向车,上海正在使用的电台没一个逃得掉的。他早发现你这个电台了,一直盯着,等着钓大鱼呢。至于密码本,你换的是和下线联络的那个吧,他拿到的是那本军统高层常用的密码,你当初给我看过。”

    季鸣鸿目瞪口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你没给我告诉你的机会啊。”穆霜白很是无奈。

    那时节,大少爷处处针对他,根本没有好声好气说话的时候,这事又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他能怎么办?

    季鸣鸿没话说了,闷头吃饭,半晌从牙缝中挤出含混不清的两个字:“谢谢。”

    这会儿季音希那一桌却有了动静。朱会长如坐针毡地和她聊了这么久的天,实在是熬不下去了。便装作碰掉筷子,招手唤来侍应生。那侍应生也是李世逡事先安排好的人,趁着季音希好心低头帮朱会长一起捡筷子的功夫,用身子挡住穆霜白可能投过来的视线,手疾眼快地在季音希的酒杯里加了点料。

    什么都没注意到的季音希坐正身子,继续有说有笑地吃吃喝喝,没过几分钟,她慢慢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身体各处逐渐燥热起来,腹部似乎有一团火,直烧得她的脑子晕晕乎乎的。她以为是自己喝醉了,扭头看了看穆霜白和季鸣鸿,见窗边两人说得正起劲,她不想打搅,便借口去洗手间,一步一晃地往外走去。

    当时穆处长的注意力都在季鸣鸿身上,听到他那一句不情愿的道谢之后,便满意地啜了一口杯里的茶,漫不经心地往季音希那儿瞟了一眼,却没看到人影。

    他没多想,以为阿音只是去趟洗手间,可是五分钟一晃而过,还不见她回来。他有些奇怪,跟季鸣鸿说了一声,打算去洗手间一探究竟。

    “阿音?阿音!”他在女厕所门口徘徊着,试探地喊了两声,不一会,里面走出一个陌生的年轻小姐,朝他微微颔首:

    “先生是在等人么?里边没有人了。”

    “多谢。”

    穆霜白听后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跑到门口去找掌柜,急切地问道:“有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出去么?跟我差不多高,身材也差不多。”

    “穆处长说的是季小姐吧。”这俩都是名动上海的人,掌柜怎么可能不认识,“她刚刚走的,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像喝醉了,我们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家,她说家就在附近,自己能回去,我们也没好多问。”

    一听这话,穆处长二话不说夺门而出,没跑两步又折回来,对掌柜的道:“麻烦你上楼跟季少说一声,我去送阿音回家了。”

    他一出酒楼便被李世逡发现了,李世逡扯了扯阿辜:“他们应该已经得手了,咱们跟过去瞅瞅。”

    穆霜白站在酒楼门口四下一瞧,没有季音希的身影,他只好沿着她回家的路一路小跑,边跑边仔细观察着路上的行人。

    跑了半天也没追上,却听到路旁的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隐约传来女人的哭声,声音里还夹杂着古怪的呻吟。

    穆处长本不想管这闲事,但实在不忍卒听,便两步跑进巷子,不料却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景象。

    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冷漠淡然如他,在这一刻深刻体会到了何为恐惧。

    女子身下是被脱下充当垫子的外衣,身上的旗袍下摆被撕开,高高掀到大腿根部,胸前的纽扣扯散了三颗,露出了内衣一角。几个小混混按住她的四肢,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站起身,色眯眯地吸着口水,两手将内裤往下一扒拉,作势就要往女子身上扑去。

    穆霜白被这场景震得一动不敢动,他颤抖着去看女子恰巧暴露在路灯下的脸,季音希那姣好的面容正正好好落入眼底。

    那可是他捧在手心认真保护了这么久的人啊。

    恐惧退去,只剩愤怒。他迅速上前飞起一脚,踹开了那个欲图不轨的小混混。

    “放开她。”他低喝一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嗓音已经沙哑到了可怕的地步。

    那些小混混吓了一跳,但看见他只有一个人,壮起胆子围拢来,挑衅地冲他勾勾手指头。

    穆霜白懒得多费口舌,赏了他们每人一拳加一脚,专打关键部位,打得一群人哭爹叫娘的,连滚带爬地从巷子另一头跑了。

    他无心去追,跑到季音希身侧跪下来,一边脱下自己的大衣,一边俯身去查看她的情况。

    躺在地上的人双眼紧闭,但身体还在轻轻地扭动,穆霜白一下判断不出她是昏迷还是醒着,便伸手晃了晃她的肩膀,柔声唤道:“阿音?”

    没想到季音希突然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往下一拉。后者毫无防备,下意识地扭过脸,女孩子柔软的唇便牢牢地贴在了他的脸颊上。穆霜白无奈地闭了闭眼睛,双手撑地奋力挣扎起身。他好不容易拉开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季音希却不肯放手,伸长胳膊箍着他的脖子,脑袋一个劲地往他肩窝里钻,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哼着。

    穆处长虽然常年混迹各大舞厅,风流韵事不少,但最多也只是和那些女孩子牵个小手,亲亲额头,要说真枪实弹地干上,一次也没有。

    现在季音希这么大个姑娘在他身下又蹭又拱的,直把他逼得耳尖通红。穆霜白感受到她奇高的体温,已然明白对方应该是被下了药才有这么反常的行为,便狠下心一手刀把人敲晕,深吸了两口气,准备把人抱起来好送回家去。谁承想刚揽住季音希的肩膀,正要伸手去托她的腿弯,身后巷子口便传来一声怒吼——

    “穆!霜!白!”

    隔着老远暗中观察的阿辜和李世逡都觉得自己差点被这一声吼震聋了耳朵,后者甩甩头,笑道:“成了,我们撤吧。”

    让穆处长背这个黑锅是李世逡设想的最好的结果,当然,这个真得靠巧合。

    没想到他运气足够好。亲眼看到自己的妹妹被强奸,季鸣鸿和穆霜白,估计彻彻底底不死不休了。

    被吼懵了的穆霜白这才重新审视他和季音希的“体位”,大少爷看见的,应该是他侧坐在地上,一手揽着阿音,另一手……正往下伸……而他的大衣脱了一半,季音希又这般衣衫不整,想不误会都难啊!

    季鸣鸿出来时带了两个军统的兄弟充当保镖,一是防着特高课不死心还想为难他,二是想让他们护着点阿音。

    之前掌柜来传话的时候他还慢悠悠地没放在心上,认为有老穆在自家妹子肯定没事,可沿路找来,出现在眼前的画面简直让他肝胆俱裂。

    他曾经唯一的兄弟,竟然能对他现在唯一的亲人,做出这种下流无耻的事来!亏得他还在考虑和他重修旧好!

    季鸣鸿三两步冲到两人面前,一把将人推开,替季音希整理好衣物,抱起她转身就走,朝两个手下努努嘴。

    其中一人立刻上前按住穆霜白,抓住他两手反扭到身后,另一人则掏出手枪,对准他的眉心。

    对方没有反抗,也没打算解释,对那枪口更是视若无睹,只挺直腰背,直勾勾地望着季鸣鸿的背影,轻声道:“你答应过我的。”

    季鸣鸿顿住脚,扭头看他,声音冰冷:“如果我认为现在世间已然太平呢?”

    逆着灯光,穆霜白看不清他的表情,便扯起嘴角无奈一笑:“故土沦陷,列强环视,你告诉我这叫太平?”

    季鸣鸿不出声了,半晌,他抱着昏睡的季音希往巷子外面走去:“不杀你,打你一顿还是可以的。”他看了看自己的两个手下,吩咐道,“记住,不许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