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代姜还是妥协了。

    十里留下来照顾楚千离，看着浴池中的她脸色渐渐恢复到了正常的颜色，也安心了许多。

    方才也是褪去楚千离的衣衫才发现她的身上全是在十八煞间受伤留下的疤，也难怪在相遇的时候看她十分的瘦弱，定是真身也如自己一般残缺了。

    “这么多年不见，你的狐狸腰越来越细，在倾鹊台就不老实到处勾搭男人，实属你最浪荡，不然尘弟怎会着了你的道。”十里一手托着下巴，一边不忘不吐不快。

    “云兮说你喝多了一直叫着娅姬的名字，你是在想念我吗，还是巴不得我不得好死？”

    “你说你当初这么向往天界，非要去给天帝老儿卖命，我那么拦着你你都不听，还怪我束缚你挡了你的路。”十里的神色暗了下去，年少气盛，彼此为了傲气都不愿意敞开心扉，到最后却也是因私心酿成了大祸。

    这个道理，十里是后来才明白的，她也不确定分别的这三千年，楚千离有没有后悔过。

    “臭狐狸，如果你知道我的身份会不会意外我没有死在轮回里，或者，你根本就不希望我活着，你说我们之间还能说的清是非因果吗？”

    “说我一点都不怨你是假的，你看现在好了，我们的家荒废成这样，都回不去了，你可满意？”十里眼中酸酸的，便抬了头，起身就离开了。

    楚千离慢慢睁开眼，大口的喘着气，为了不出声，竟咬住了自己的手腕，抽搭抽搭的憋的脸上通红。

    她竟是娅姬，她竟然是娅姬！

    第一次在神族洛虚境见到十里，她看她的眼神又怕又厌恶，还有几分不舍的原因竟然是在这里！

    难怪她轩辕十里对娅姬的过往一清二楚，难怪她的话中总有娅姬的语气。

    这是等了三千年的人啊，此刻池中冰凉，楚千离思虑过度，浑身发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滋味难说，前胸贴着后背的疼，根本就无法呼吸。

    娅姬，你还活着……

    十里再回来时，楚千离正赤裸裸的坐在池边，表情呆呆的，不过身上凹凸有致的，头发上还在滴着水，也不似平常浓妆艳抹，这幅娇滴滴的样子不禁让人垂涎。

    但是可把十里吓坏了，紧忙跑来给她遮住了：“你，你没事吧？什么时候醒的？”

    楚千离慢慢回眸看着她，十里能察觉到她刚刚哭过。

    “你怎么了？你可是身上哪里疼？”

    “水太凉了，我冷！”

    “哦！我以为是何事呢！你误喝了酒水，不用点寒凉之气，你怕是给自己烧了都不知道，我这不给你拿了衣裳，你穿上吧，你的衣服都被你烧坏了！”

    楚千离不语，视线一直不离开她。

    “你还嫌弃我的衣服不成？这没办法，都是代姜按照我的风格给我准备的，不比你的妖艳，你且先忍耐一下吧，难不成你还想光着屁股出去？”

    “你的衣服太小了，我穿不上。”

    “你也不看看你的身子骨！”十里急道，“你怎会瘦成这样？倒不像是一只灵狐，像细狗！”

    “你才是细狗……”楚千离眼里含着泪，嘴角一笑。

    “你不生气我这样说你？这要是往日，肯定又要说要了我的小命！”

    “要你的命不急于在这一时，以后我们再算。”

    “行，你说什么都是，反正我也不怕你，我看你好多了，你自己待着吧，我走了！”

    “你能别走吗？”楚千离叫住了她，“你陪陪我行吗？”

    这人忽然间温柔了许多，看起来甚是疲惫，十里莫名的心软，当晚，两人便同榻而眠。

    楚千离背对着十里，心事重重，一直拽着被角不肯松手。

    “你很冷吗？”十里问她。

    “嗯。”楚千离的泪就没有停过，枕上也几乎快浸湿。

    十里施法将寝殿内的门窗全部关上，又给她盖好：“这样好些了吗？”

    “嗯。”

    “我看你好生奇怪，你到底怎么了？你不会是想着今晚宰了我吧？”

    “你放宽心，不会！”楚千离擦了擦脸上，“你能给我讲讲你小时候在神族是怎么过的吗？”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你不说，我或许真能宰了你。”

    “好好好，怕了你了！自然是苟活到现在喽！爹不疼娘不爱的，轩辕神府的人还把我无心的事情当成是祸事，到处说我不详，以至于长大后也不招人喜欢。”

    “没少让人欺负吧？”

    十里顿了顿，回道：“是啊，我法术不精，也不想惹麻烦，只好忍着。”

    “为何？”

    “怕死呗，怕无端轮回，我跟你们不一样，我的归魂录那才叫与众不同呢！”

    楚千离大概猜到了一些，回过身来：“六界众生以天界为重，更是把窥探天机视为忌讳，无人敢试探，你怎么知道你的归魂录是怎样的，你莫不是有着前世轮回的记忆，还是得罪了谁？”

    月色朦胧，十里瞧着楚千离的眼睛格外的透彻，好似黑夜里雪地中的晶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这样真诚的神色了。

    “我得罪了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熬过来，我能活到如今成为灵族一类。”

    “你以前不是灵族吗？”

    “我……”十里又要回忆起之前的苦楚，没有人可以明白那些日子里独自承受的恐惧有多糟心：“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守着白天黑夜数着星星，无止境的孤独和未知，永远都是一样的命运，唯独不能再做灵族，哪怕做个凡人都不曾给过我机会，真是生不如死啊。”

    “听闻你是从十八煞间出来的，你又是如何过的呢？”十里平静问道，也是在故意问她。

    “十八煞间是食人血，扒人骨的地狱，我和桐儿每一日都要一遍一遍的受着剧痛的刑罚。”

    “那你恨吗？”

    楚千离咽了咽口水，因她面对着的不是十里，是娅姬，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若能重逢，应是互相仇视相杀的场景，可是一切仿佛都不作数了。

    “那你恨吗？”楚千离认真道。

    两人都沉默了，借着房间里的昏暗，都垂眸伤感。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