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间里出来，肖白领着托马斯，又去了安置重伤员的另几间房，直到傍晚，才探望完所有伤兵。

    站在后院空地边的廊道里，后面跟着托马斯，再后面是八大金刚的弟兄们，保持一种肖白大人不动，大家不动的态势。

    “托马斯，老大老二，你们还跟在我后面干嘛？忙你们自己的去呀！”肖白回头，看到一群人头，有些小惊讶，喊道。

    “肖白先生，在这个伤心的夜晚，你不需要我们陪伴吗？”托马斯挠着头，体贴反问。

    大金刚二金刚凑过来，看着肖白，无言沉默。

    府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怕他坚持不住。

    肖白果断摇头，坚定答道：“不需要！”

    “再说，我还也需要一点个人空间冷静思考一番呢。”

    原来如此，是大家表错情了。

    众人一齐拱手道别，之后各自离去。

    府衙里出了大事故，他们的心情同样难受，早就疲倦。

    现在，回廊里就剩了肖白一人，他打了个哈欠，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自从收拾完后院各处，又分了住宿的房子后，这间屋子除了自己，还没有其他人进来过，哪怕是最亲近的托马斯，也只在门口徘徊过。

    从外面推门进来，肖白瞳孔一缩，萎靡的精神忽然一震。

    桌边的凳子被踢翻了……房间里有其他人来过！

    这是他踏进房间后，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情况，错不了。

    大炮虫和胡巴他们不会进来，其他士兵小伙更不可能，能趁他不在的时候闯进来的，只有前天夜半那群贼寇了。

    求财？

    肖白记得床板下还压着一小袋银元，是那天换衣服的时候落下的。

    他走到床边，摸了摸，硬硬的还在。

    既然钱财无失，那房间里其它有价值的物品呢？

    他有些慌了。

    从上京城一路跋涉过来，他不止带够了钱，还有一些万不能遗失的个人物品，像最后的三支转轮手枪和一批子弹，还有那一小块压箱底的千年肉灵芝……这几样东西，无论失去哪一样，都比丢钱更麻烦。

    在屋里转了一圈，每个放置这几样东西的角落都看过两遍，他松了口气。

    这些宝贝一样没丢。

    进入房间不为钱，不为其它宝贝……也有可能进来的人不识货……那么很大可能是找人了。

    果然被盯上了。

    根据下午从大家口中了解到的情况，肖白静心分析了一下，怀疑前天夜半过来劫掠的贼寇是两股势力混合，而且目的不同，其中一股劫财，另一股寻人袭杀，袭杀的目标就是他这位新到任的灵州都督。

    求财，他可以理解。

    以他为目标进行袭杀行动，他不能理解，因为初来乍到，他自认没有在灵州地界上和人结下生死大仇。

    何况，出动一群武修好手，甚至还有卓越境高手进行袭杀，如果有主使者，对方需要付出的代价可不低。

    是谁呢？

    若是自己不幸了，会对谁最有利呢？

    肖白坐在桌边，支着脑袋，静心沉思。

    其实，从利害方面分析，他已经猜到了一股势力，一股不爽他的势力。

    不过，他还是不敢相信，他们有能力而且敢对他下此毒手。

    这时，他又打了个哈欠，长时间用脑令他疲倦。

    明天过去试试他们……他做了决定，起身往床榻位置挪去……

    夜里，似乎黑白双煞也在体谅他从身体到心神上的困倦，他们没有像之前一样出声交谈，也没有造梦操练。

    今夜，肖白难得睡了一个无梦的觉。

    清晨，从睡中醒来，天还很早。

    经过一夜休息，虽然心情依然沉痛，但肖白的状态好了很多。

    带着两支转轮手枪和一些子弹从屋里出来后，他直奔胡巴和大炮虫两人安歇的位置，将手枪一人一支和子弹一人三十发分给了他们。

    群星联邦产的六响转轮手枪操作简便，击发时动静巨大，无论当成防身武器还是为了示警，都十分好用，交给二人正合适……甚至，他还决定，等下一批转轮手枪从联邦过来，给八大金刚的弟兄们也一人弄一支。

    当然，给大炮虫和胡巴两人分发枪弹和做讲解的时候，他心里同时有种淡淡的悔意浮现……如若早给他们，早教他们用法，前天夜半的时候起码可以早点示警，没准还能干掉几个贼寇。

    “大炮，以后你别使你原来那把大刀片子了，就换这个，只要勤加练习到百发百中的境界，我保证你五十米之内没有一合之敌。”

    “大人，你不是说百米内都能有效杀伤吗？既然都练到百发百中了，为何不能是百米内没有一合之敌呢？”

    “大炮啊！我发现你重伤之后，变得爱思考了，这是好事，我为你高兴。”

    “大人，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肖白不擅用枪，感觉回答不了大炮虫的问题，只能东拉西扯，想要岔开话题，可是大炮虫睁着一只独眼，把玩着手里新得的转轮手枪，爱不释手，根本岔不开。

    恰好这时，托马斯追着肖白的脚步进来了。

    “托马斯，正好！你过来帮大炮讲解一下，你们这种联邦产转轮手枪的名义杀伤距离和有效杀伤距离，以及子弹里装药多少对杀伤距离的影响，我上次在你们饭店总部的时候，没怎么记住安妮老板的讲解，回答不了大炮提的问题。”看着还没开口说话的托马斯，肖白赶紧坦白说道。

    托马斯一愣，之后鸡啄米般点头。

    ……

    花了半个早上搞定大炮虫，又说了几句宽心话，二人道别后从房间里出来，忽然看见远处佝偻着身子蹒跚走路的胡巴。

    距离有点远，胡巴还低着头，没有发现他们。

    “胡……”

    “托马斯，别出声。”

    “嗯？”

    “拖着受伤的身体走路，还刻意避着人多的路线，有古怪！”

    “跟上去看看？”

    “对！”

    两人简短商量，之后轻手轻脚缀上，同样避着人多的路线，挑了条大白天都少有人走的偏僻线路。

    灵州都督府，分成前后两座院落，格局和京都守备衙门差不多，不过后院住人的地方比守备衙门后院要大，后院深处同样有块空地，而胡巴蹒跚走去的位置正是空地那边。

    “肖白先生，后院最深处荒芜一片，胡巴兄弟去那边干嘛？”

    “托马斯，你问我，我问谁？”

    “跟着？”

    “废话。”

    二人继续跟随，之后转过几道弯，缀着胡巴来到后院空地边缘。

    “肖白先生，胡巴兄弟停下来了，要不要上去打招呼？”

    “先猫着，再看看。”

    “好！”

    空地上，停下脚步的胡巴伸手在腰里掏了掏，掏出一件黑糊糊的东西，举在手里试了试。

    “肖白先生，胡巴兄弟掏枪了，要遭！”

    “托马斯，你什么意思？”

    “肖白先生，这么明显的事情，你还不明白吗？”

    “明显什么？明白什么？”

    “胡巴兄弟已经给他自己选好地方了啊！他要自我了断啊！”

    “瞎说！胡巴的枪口对着外面呢……”

    二人猫在后院空地边的枯草丛里，紧紧盯着前方不远那个头缠绷带，胸前还夹着板的家伙，结果肖白话还没完，就见胡巴弯回手臂，调转枪口对准了他自己。

    “天啦！真要遭！”

    “托马斯，上！”

    着急喊了两声，托马斯立刻从枯草丛里窜起来，犹如一头发狂的红牛，向前方十多米开外的胡巴奔去……

    “胡巴兄弟！使不得！”

    肖白吼完，也窜了起来，呵斥：“胡巴，你小子想干嘛？老子给你枪，是让你自我了断的吗？赶紧给老子把枪放下来！”

    前方空地上，拿枪对准自己的胡巴被突然而至的动静吓得身子一颤，木然回头，发现是肖白大人和托马斯奔过来了，嘴里还对他大声呼喝骂骂咧咧的。

    “大……大人？”

    “胡巴，若是还当我是你长官，就赶紧放下枪。”

    “大人，你早上不是对我郑重交代过，人在枪在，人亡枪还得在的吗？”

    “别废话！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命令你放下手枪，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不得妄动！”

    “大……大人，我……蹲不下去。”

    胡巴委屈巴巴回应。

    肖白忽然反应过来，胡巴身上有伤，确实不方便下蹲。

    “那就把枪交给托马斯。”他重新命令。

    这时，托马斯恰好先一步赶到，在胡巴愣神的当口，一把夺了枪，根本不用胡巴自觉接受新命令。

    六响转轮手枪入手，托马斯松了口气，肖白也松了口气，只有依旧不明所以的胡巴一脸懵。

    “大人，检查了，枪里没子弹。”这时，托马斯握着手枪，退出弹巢瞧了瞧，报告道。

    肖白一愣：“没有子弹？怎么会没有子弹？”

    胡巴哭丧着脸，小声解释：“大人，子弹在我衣兜里装着，还没灌进手枪弹巢。”

    弄错了？虚惊一场？

    肖白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问道：“胡巴，你刚才拿手枪对着自己干嘛？”

    胡巴苦着脸解释了三个字：“就是玩……”

    玩你大爷！

    肖白差点爆粗口。

    不过，良好的个人素质和严谨做人的精神还是让他憋住了。

    “胡巴副佐领，本大人现在很严肃的告诉你，无论枪里有没有子弹，都不能将枪口对准自己，或是同僚！听清楚了吗？”他一脸严肃，认真说道。

    胡巴还是不明所以，但也点了点头，小声回道：“知道了。”

    “大声点！”

    “是！知道了！”

    胡巴很大声，牵动上半身的伤口都差点崩开……

    肖白满意的点了点头，让托马斯将手枪还给胡巴，接着问起他为何独自鬼鬼祟祟跑这边空地里来。

    “大人，真的要说吗？”胡巴缩着身子，反问道。

    肖白给了他一个你看着办的眼神。

    胡巴鼓起勇气，说道：“大人，我……我想练枪。”

    肖白斜睨着他：“练枪？你身上伤都没好，包得像半只粽子，如何练枪？”

    胡巴眼神忽然坚定，告诉道：“大人，我不怕苦，也不怕痛，我只想快点将枪法练到您说的那种百发百中的境界，然后……”

    他顿了顿，没接着往下说。

    肖白又给了他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

    胡巴身子一颤，抬起头，换成一副悲苦的脸色，说道：“大人，我想早点为弟兄们报仇！为龙公兄弟报仇！”

    原来如此！

    肖白被感动了，托马斯也被感动了。

    前天夜半，府里吃了大亏，遭了大难，弟兄们从上到下都不好受，胡巴虽然爱哭，平时性格也较悲观，但他的复仇心理却比别人更加急迫……

    “胡巴，等伤好些了，我们再练。”肖白拍了拍胡巴副佐领的肩膀，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