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先锋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

    鹿先锋执掌的盗猎者工会，算得上是他的家族生意了。鹿先锋爷爷年轻的时候，白手起家，将地下世界的闲散力量集中起来，一手创立了盗猎者工会。传到鹿先锋的时候，已经是第三代了。

    而盗猎者工会在鹿先锋手上，焕发出了不一样的生机，甚至壮大到隐约要吞并剩下的两家，有了一统地下世界的底气。

    而这也是鹿先锋、乃至整个盗猎者工会，都被原野一族盯上的原因。

    更准确的说，是被原野猎奇盯上。

    于是，便有了齐冽，有了白楼，有了龙窟的谋划。

    原野的理解是，在父亲原本的计划里，龙窟一行，除了自家人拿好处之外，便要将鹿先锋和他的左右手，以及其余一众心腹一网打尽，为齐冽入主工会做出最重要的铺垫。而实际上，故事也是照着父亲写下的剧本进行的。

    直到……

    “不过，因为某个特殊的原因，我饶了鹿先锋一命，还提供了他一个更好的选择。”原野猎奇的声音不急不缓，仿佛只是在描述一件小事，“这个选择，便是和我合作，接手百问阁。”

    “我不明白…”原野心头有一百个疑惑，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不明白为什么要饶他一命？还是百问阁的部分？其实很简单。”原野猎奇话语间，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祖地，“因为在某些方面来说，鹿先锋和我是一样的人。”

    “盗猎者工会是他的家族生意没有错，但也仅此而已了。在他真正想要的东西面前，一整个工会算的了什么？若是给他一个机会，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用工会交换他想要的东西。但如果仅仅是有欲望和野心，也并不足以让我和他合作。”

    “最重要的是，他足够聪明，也走对了路。”

    “所以我饶他一命。”

    原野猎奇的语气平缓，但话中的口气却是大的吓人。在他看来，鹿先锋要不是找到了正确的路，即便他身份再尊贵，身家再雄厚，也不配与他为伍。

    “可百问阁是父亲您的心血啊。”原野依旧没有明白。

    “痴儿，”原野猎奇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原野的脑袋，才接着说道：“百问阁是我一手建立的没错，但我问你：百问阁是靠什么起的家？难道是靠那些灰袍阁老吗？”

    “百问阁之所以是百问阁，那是因为有我。”

    “因为有我原野猎奇，百问阁才是百问阁。”

    “就好像白楼。只要我愿意，随时会有千问阁、万问堂，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而且，”原野猎奇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过了今夜之后，百问阁的地位，也就大不如前了。”

    大不如前？原野听到父亲的话，莫名的就想到了今天晚上浅红市发生的事。

    “是因为…那份地图？”原野试探着问道。在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百问阁就已经开始撤离，同时那一份点名了炸弹位置的地图交到了自己手上。原野记得，阁老说这份地图只有自己才有，调度局和警察局那边，只是知道有暗黑势力入侵浅红市而已。

    “那份地图不过是个引子罢了。百问阁自从和联盟展开合作以来，侵犯了太多人的利益，早就有人想对我们下手了。之前不过是顾及我们原野一族的名号，没人敢有什么大动作。如今有了这么一遭，他们能不利用起来？”

    “所以，”原野受到父亲的启发，猜测起来：“所以父亲您，干脆将百问阁丢出去。反正鹿先锋的身份是做不好的了，也不在乎这么点脏水。而他要想坐稳百问阁的位子，就还要依靠您才行。”

    可是，奶奶怎么办？父亲之前不是说，在联盟那边，百问阁的主人就是奶奶？原野不禁思索。

    “只能说是互惠互利吧。”原野猎奇没有发现儿子正在疑惑，接着说道：“活着的鹿先锋，作用比死了的鹿先锋要大得多。他不想死，所以只能和我合作。”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让他活着？”原野记得，刚才父亲是说，鹿先锋足够聪明，且走对了路？

    走对了什么路？

    “还记得在龙窟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事吗？关于神级宝可梦的事。”原野猎奇满是欣赏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就好像在说：不愧是我儿子，这么快就问到点子上了。

    “当一只宝可梦攀爬到王级的巅峰，也就是联盟内部说的冠军级巅峰的时候，宝可梦的精气神都会达到峰值。在这样的情况下，宝可梦便有机会感悟到世界的法则，关于能量的那些法则。”

    “一旦领悟且掌握了法则，宝可梦便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生命跃迁，从此就成为了神。”

    “成为了我们口中的‘祂们’。”

    “你应该还记得吧，我和你说过的：那些你从小听到大的神话故事，大概率都是真的。每一位神级宝可梦，都是活了不知道多久、能够翻天覆地的存在。人类短短一万多年的历史，在祂们看来，大概也就是睡一觉的功夫。但据我‘观察’，某几位沉睡已久的宝可梦，正在逐渐醒来。”

    “很不巧，祂们对人类的存在很是反感。”

    “为了可能到来的战争，像鹿先锋这样的，已经隐约找到了神级道路的训练家，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

    ……

    一枚巴掌大小，拥有金属质地的精致勋章中央，画有一个似乎是恶搞涂鸦般的简笔画太阳。在场众人望着龙迪兰手中的那枚勋章，回想起方才他播放的监控画面，俱是一阵胆寒。

    “查清楚投放这批勋章的人的身份了吗？”君莎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经过比对，基本能够确认，投放勋章的人，是属于盗猎者工会的。”龙迪兰将自己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也就是说，盗猎者工会的人，很有可能接触过‘母体’，并获得了一定的，嗯…科研成果。”

    ‘母体’。

    让人胆寒的两个字。

    晋一桓弥脸色极差，他是经历过当年那一战的。三十年前，黑森林深处，那无边无际的猩红浪潮，但凡是经历过的人，没有一个不害怕的。

    章谈文也是脸色大变，三十年前的那一战，是他深埋心底的痛。那一战，两名队友战死，活下来的黑尤亦是性情大变，两人直到今天都还有解不开的心结。

    “之所以定性为‘科研成果’，”龙迪兰谨慎措辞，说道：“猩红勋章中蕴含有一种特殊的物质，在接触到血肉之后，便会迅速繁殖增生，构建出腥红巨人的雏形。该雏形疑似具有简单的生存欲望，会自主吞噬周遭的一切，转化成自身成长的能量。”

    “但也有好消息。相信大家都注意到了，在我们获得的监控画面中，该雏形肉团并没有真正成长为腥红巨人。根据我们的分析和猜测，那群盗猎者可能还未真正掌握这一技术。”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君莎再次开口，“不排除有秀肌肉的嫌疑。都做好准备吧，腥红巨人事关重大，联盟内部会立刻响应，稍后就会有大动作。”

    “首先，”君莎看了某个魂不守舍的身影一眼，说到：“浅红市市政府全员下课。石井修一，你暂代市长一职，负责浅红市的全面重建工作。”

    ……

    从沉睡中苏醒，神级宝可梦，反感人类的存在。

    每一个描述，都让原野觉得难以呼吸。生于原野一族，从记事起就和宝可梦混迹在一起，他一直将宝可梦视作是平等的存在。没有邪恶的宝可梦，只有邪恶的训练家，这是他内心最强大的基石。

    可如今，父亲告诉自己，有强大到被称作神的宝可梦，要毁灭人类？

    “父亲，”原野没来由地一笑，“上次您还说，最近一段时间联盟里会很稳定来着。”这怎么才不到两个星期，您就告诉我有神级宝可梦要灭世了。

    “我很好奇，您说的那几位方案人类存在的，都有谁？”原野心中滑过几个小时候听过的故事里的主人公，但却没有那个勇气去对号入座。

    “不要慌。”原野猎奇撇了儿子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说道：“那些家伙一睡就是几百上千年，要醒过来也不会那么快。我猜测，过几年若是‘母体’破封，大概会成为祂们中某一位苏醒的前奏。”而我想，这才是儿子你得天所授的真正原因。

    只是这最后一句话，原野猎奇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又是‘母体’…”原野真的是恨透了这东西，“父亲，昨天浅红市里，也出现了腥红巨人的踪迹，只是有些奇怪。”当下，原野便将猩红勋章和遭遇绽本健的事情说了，连带着把伊布能够调用封印之力的事情也告诉了父亲。

    “伊布？”

    听到猩红勋章和腥红巨人，原野猎奇没有半点惊讶，反而是在听到伊布的事情后，直接惊讶出了声。封印之力的威力他是清楚的，原野一族的特性他更是明白得很。要是没记错，族里还从没有过宝可梦借用训练家的力量的记载。

    欸，等等，好像是有一宗…

    “儿子你跟我来。”原野猎奇招了招手，便率先朝着远处某两颗‘星辰’飞去。在那边，有一处存在了快三百年的藏山纳海，属于一位已经去世近百年的龙使一族的长老。

    他的藏山纹里，还住着一只和伊布情况类似的宝可梦。

    ……

    浅红市中心，浅红电视广播大楼旁边。

    大木雪成掀开帐篷门帘，带着自己的助手走了出来。帐篷外面，他的另一名助手还在忙着调查现场，收集资料。毕竟不论是被天王领域侵染的土壤，还是天王级宝可梦交手掉落的鳞片和血液，都是很珍贵的科研材料。

    但此刻比起那些，大木雪成心里想的念的，全都是关于‘母体’的事情。

    当年的那一役，虽然作为科研人员，但大木雪成也是去到了第一线，甚至还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的王牌宝可梦皆被重创，留下了不可逆的暗疾。其中最辛苦的还要算是比雕了。

    直到三年前，花老太婆她出手…

    只是这一次，不知道有谁能来出手阻止啊……

    “你留下和他一起收集，我先回去了。”

    大木雪成扭头对身旁的助手吩咐了一句，便唤出了胡地，瞬间移动离开了此处。

    ……

    帐篷另一边，龙迪兰和龙使渡站在一起，乖巧的跟在龙使帝白身后。

    龙使渡是大气不敢喘一口，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会惊动四爷爷。龙使帝白，是龙使一族当代族长的四弟，同属当代‘巅峰五帝’之一，位极联盟议会巅峰、五大局中调度局的局长宝座，是人类一方真正的决策层。

    龙使帝白一直瞧着大木博士那边，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收回了目光，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浅红市的事情告一段落，龙窟的事情，由我正式接手。花上和迪兰，你们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和我去龙窟。”

    “至于阿渡你，”龙使帝白回头看了自家大哥的宝贝孙子一眼，说道：“接下来，追踪闪电鸟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

    帐篷里面，走的走，散的散，此刻只剩下了五个身影。

    从刚才到现在，晋一桓弥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除了中途开口，打断了龙迪兰一次之外，他就再也没有开过口。

    而他很难不注意到，比他还要沉默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