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被父所折服(加更二合一)

作品:《唯有神

    第537章被父所折服(加更二合一)

    残破的村庄上吹起一阵无情的风。

    木房子着着火,野马的哀鸣飘荡在原野上,一根根木柱子闪烁着耀眼的火光。

    毫无疑问,眼前的村庄被毁了。

    这似乎是尚拉尔的累累罪行里,最为不值一提的一桩。

    他迫害过、折磨过的人多了去,连一些王公贵族、祭司修士都逃不开他的魔爪,更何况一个微不足道的村庄?

    拉伦却痛苦地瞪大眼睛,他跑了过去,拼了命地扑灭野马身上的不息火焰,喊着一个名字:

    “博罗!博罗!”

    乌图斯疑惑地看着拉伦,

    “博罗?那是什么?”

    赫里斯指着那匹野马道:

    “拉伦的儿子。”

    乌图斯惊讶道:

    “一匹马?”

    赫里斯长叹一口气道:

    “乌图斯,你有所不知。

    博罗是拉伦的儿子,却一直与他的父亲不对付,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父亲娶了别的女人,是对母亲的背叛。

    他们曾经多次争吵,可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便渐渐疏远,形同陌路。

    在不久之后,拉伦与其他女子生下了尚拉尔,后者出生那日,他给自己的所有子嗣都送去了请帖,让他所有在世的子嗣迎接他的弟弟,唯有博罗没来,并且递回了一封言辞激烈的信件。

    这件事给拉伦留下了芥蒂,由此他更加疏远博罗。”

    说到这里时,拉伦已经扑灭了野马身上的大火。

    赫里斯指着那烧着的木房子道:

    “这是尚拉尔的罪孽。

    那牙呲必报的半神领受了拉伦最多的力量,而他在得知此事之后,便以父亲的名义,将博罗变作一匹野马。

    可博罗不哭也不叫,他不屈服,也不做道歉之事,甚至为此宁愿过野马的生活。

    最后,尚拉尔将他的家给点燃了,将他活活烧死。

    而这一切,都是以他父亲拉伦的名义做的。”

    赫里斯的嗓音略带悲哀,身为工匠的他为无数神祗打造神兵利器,而不少神祗无法负担神器的造价,便以自己知道的秘密作为交换。

    博罗之死,赫里斯是在一位与拉伦关系亲近的神祗口中得知的。

    乌图斯看着眼前的景象,拉伦跪在地上,抱着那烧焦的头颅不断地恸哭,怀里的野马奄奄一息,不久将永别于人世。

    “那么尚拉尔呢?他遭到了什么…”

    还不待乌图斯说完,赫里斯便开口道:

    “你想说报复?或者惩罚?

    不,都没有。

    一边是疏远已久的儿子,一边是备受宠爱的幼子,前者已死,后者仍生。

    所以,

    拉伦对博罗的死沉默了。

    或者说,

    他觉得,博罗早该死了。”

    最后一句话是多么冰冷。

    连乌图斯都不由打了个冷颤。

    不远处的拉伦像是听到这句话,他丢下怀中的野马,朝赫里斯怒吼道:

    “你凭什么臆测我?!”

    灰烬在半空中漂浮,木房子还在燃烧,赫里斯缓缓回应道:

    “尚拉尔,他是以你的名字做的。”

    这句话犹如阴冷的雷霆,拉伦扑倒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无力地抓起地上的泥土、石子,朝着赫里斯投去,怒吼着让他闭嘴。

    可赫里斯却接着说:

    “你在逃避什么,你不是就是那样做的吗?

    当尚拉尔恐慌地来到你面前时,你是怎么说的?

    他对你说:父神,博罗侮辱了你,我才杀死了他。

    你沉默了,你什么也没说,在他的面前,你点了点头,挥手让他离去。”

    野马细微的喘息声还在耳畔,拉伦对赫里斯的话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他怒喝道:

    “谁告诉你的,究竟是谁告诉你的?!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拉伦被彻彻底底地刺痛了,他咆哮着,身后的火光冲天。

    这时,野马的头颅完全落在地上,它已经死了。

    拉伦意识到什么,他眼睛瞪大,猛地转身,大喊一声“博罗”,又扑了过去,可无论他怎么喊,野马的尸体也仍旧慢慢僵硬。

    随着这头野马的死,

    三人面前的景象渐渐开始支离破碎。

    …………………………………

    他们三位又一次回到了空白昏暗的房间里。

    这一次,拉伦似乎没从不久前的景象缓过来,他崩溃地跪倒在地上,双膝压着一大片水草。

    赫里斯和乌图斯默默地看着他,两人什么都没说。

    不久之后,拉伦似乎终于缓了过来,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朝赫里斯扑了过去。

    “该死的东西!”

    拉伦一边叫骂着,一边掐住赫里斯的脖颈。

    赫里斯挣扎着,捶打起拉伦的背部,他们扭打在一起,双双跌落在这静谧的浅湖上,成片的苦草顺着波纹荡漾。

    他们原是天体国度的神祗,自有无穷的伟力,可现在却如同凡夫俗子一般,在水草上拳打脚踢。

    “你该死!”

    拉伦骂着,往赫里斯脸上锤了一拳。

    赫里斯皱紧眉头,猛地往拉伦的脸色扇了一巴掌,拉伦的脸庞顿时被刮出血来,

    “我怎么就该死了?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将真相说了出来!”

    拉伦涨红了脸,梗直脖颈道:

    “都是臆测、都是臆测!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这个假牧羊人、假先知!”

    赫里斯靠着体重将拉伦压在浅湖上,往拉伦的胸腔和腹部抡了几拳,呐喊道:

    “认清你自己!”

    失去神力的情况下,自然是常年锻造的赫里斯的力气和体魄更为强大。

    divcss="contentadv"拉伦被揍得鼻青脸肿,他不甘示弱地咆哮着,拼命地捶打赫里斯的脑袋,一边打,还一边喊道:

    “你这懦夫!你永远是个懦夫!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认清自己?!

    你诵念经文,假装谦卑,实则就是懦弱,一个只会默默流泪的小鬼!”

    赫里斯的脖颈上爆满青筋,抓住拉伦的手,将他牢牢按压住,狠声道:

    “我认清了我的懦弱!”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整个房间好像再度安静了下来。

    拉伦受伤的脸庞被浸泡在水草中,他好像被吓得默不作声。

    片刻后,赫里斯甩开了拉伦,慢慢从湖水上站了起来。

    拉伦喘着粗气,被痛揍一番的他支撑起身体,尝试站起,却力竭得站不起来,只能就那样坐着。

    “你口口声声说报仇雪恨,可尚拉尔杀了你的博罗,你又怎么不为博罗报仇雪恨?

    如我之前所说,你早就觉得他该死了,你默认了尚拉尔的话。”

    赫里斯开口道。

    “不!”

    拉伦本想声嘶力竭地这样说,

    可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什么,迎来了摇身一变,

    “是!”

    话音落下,拉伦惶恐地捂住嘴巴。

    他慌乱道:

    “那、那不是我想说的话…”

    赫里斯转过头,满眼怜悯地看着他,

    “那确实不是你想说的话,

    但,想说的话,就一定是真话吗?”

    站在这个房间里,

    撒不了谎,做不了虚假,

    就好像,

    人站在神的面前,无所遁藏。

    赫里斯不禁想,

    他们三人被神带到这里,呈现出凡人的面貌,究竟是为了让他们杀死西兰,还是让他们接受审判?

    始终静谧的浅湖,就好像静静旁观的神,不时摇曳的水草,就好像云海上的众位天使。

    “认清你自己吧!拉伦!

    你根本就不是为了尚拉尔报仇雪恨!

    你是为了你自己!

    因为凡人杀死了你的儿子,戏弄了你,冒犯了你的尊严。”

    拉伦痛苦而狰狞地听着这一切,他如野兽般咆哮道:

    “不!不!不!”

    他原本想这样说的,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

    “是!是!是!”

    剥去了神灵的外衣,在这片浅湖之上,只剩下一个多么挣扎的灵魂。

    拉伦崩溃了,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他嚎啕大哭起来,卧倒在永远宁静的浅湖上。

    赫里斯朝着西兰的方向跪坐下来,低声道:

    “‘我立了天上的国,

    凡得我灵得,死了必要到此。’

    ‘我要立律法在天上的国,在我的高山上。’”

    诵念经文的声音随着水草荡漾,赫里斯跪坐着,拉伦仍在痛哭流涕,而看着他们刚才彼此扭打的乌图斯,他忽然跪了下来。

    “你们都被折服了,你们都看到了自己。”

    乌图斯颤声道,

    “你们原本都不愿认清自己,可现在呢?”

    赫里斯和拉伦都转过头,他们看见崇尚强权的乌图斯在疯狂的颤抖。

    “这就是弱肉强食啊!”

    乌图斯嘶喊道:

    “你们都被父折服了,我又怎么可能不被祂折服?

    你们原本都是口不对心的虚伪小人!现在却认清了自己!”

    乌图斯像是精神失常般跌倒在湖水中,

    “以前,我想要摧毁神创道途,我认为凡人籍由这股力量,将打破弱肉强食的法则。

    可是,神创道途是祂的创造啊!

    祂远胜过我们,祂自然能主宰一切,祂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因此,无论祂做什么,

    我都该服从祂,我本就该服从祂,

    我们虽是神祗,祂却是一切的起源、万王之王!”

    以弱肉强食为法则乌图斯一开始想要摧毁神创道途,因为他认为,他们身为神祗,就理应让凡人听凭他们的主宰,而神创道途的出现,将会打破这个法则。

    可将神创道途封印又算什么?将一个由至高无上的存在,所创造出来的神迹摧毁又算什么?

    因为自己的利益,而将去违逆更强大的存在,这样不就跟恐惧巫术的软弱凡人一样吗?

    这个时候,乌图斯指着始终跪坐的西兰,高喊道:

    “如果我毁了它,那么就相当于毁了我自己,毁了我的准则!”

    这一幕,宛如一位狂热的信徒在告解、在宣告。

    乌图斯已经放弃了杀死西兰,他没有足够杀死西兰的勇气,更没有摧毁神迹的权力。

    赫里斯微微点头,他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悲哀,在这个房间,无论是谁都将认清自己。

    拉伦此时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可耻的背叛!可耻的背叛!”

    他指着乌图斯,愤怒道:

    “你就这样做了叛徒,背叛了诸神!”

    乌图斯抬起头道:

    “我没有背叛我自己!”

    拉伦狰狞地大笑道:

    “那又怎么样?跟诸神相比,你自己又算什么?”

    笑着笑着,拉伦像是没有力气一般,缓缓朝着湖水滑下去。

    赫里斯此时问道:

    “拉伦,那么你呢?

    你还想要杀死西兰么?”

    拉伦像是个皮囊样滑到在水草里,湖水上传来一句呻吟似的声音,

    “我…

    我不知道…”

    在这第三日的时间,

    三人之中,赫里斯与乌图斯都不愿杀死西兰。

    仅剩下拉伦,

    在“是”与“否”之间痛苦徘徊。/divcss="contentad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