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四 歧路歧

作品:《御剑成凰

    “你讲吧。”略一斟酌后,左恒开口,“那个人肯定也不想我就这样老老实实过一辈子什么也不知道。”

    如果改命只是为了让她挣脱棋局离风浪远远的,那大可不必用那种惨烈的方式、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来救她。就算是为了那个左恒,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

    “海阔天高哪里不可去得?这么死心眼干嘛。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有负担,恰恰是为了让你没有负担才救,像你这样给自个儿加码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提到之前路远就有些感慨,在接收到救人的消息之前,他还以为这个被李修宜看好的小姑娘能走出很远很远,然后一剑潇洒捅破天来着。

    虽然现在她确实以另一种方式捅破了天,但归根究底还是差远了——就像是涟漪和巨浪的差别一样。

    “你真想好了?”路远挑了一下眉,看起来带了点痞气,“救你可不是让你去送死的。”

    “不用想,就是好了。”左恒相当笃定,“我要占据主动,所以我必须知道。”

    路远盯着她盯了好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在记仇啊!”

    左恒没有否认。

    “那就先从我知道的埋鞘地说起?是叫歧县对吧。”

    “嗯,歧县。”

    路远神色不明,拖长着调子感慨了一句,“歧路崎啊——不过你们那个歧县的歧,一开始应该做岐才对,岐山的岐。”

    岐山。左恒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

    “岐山呢,周兴之地,你们那个小县一开始就是从那边弄了个小山头过去,然后才发展起来的,那棵树知道吧,也是当时为了镇那边的气运特地移过去的。”

    路远的解释和左恒之前听过的那版相差太远了,她摇了摇头,“以前剑灵……”

    “骗你的。”路远嗤笑,“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要老老实实走上某人的老路就可以了,知道一些假消息不是正常?”

    左恒一震,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那当时的发誓与承诺也是假的吗?她不想过于草率地定论这件事情,屏住呼吸静静听了下去。

    “歧县本来就是个模拟试验的地方啊”路远神秘一笑,“姬沧流知道吧他当初就是岐山下面那个小县长大的,养父母早亡,有个邻家不远的妹妹,十岁那一年他被人找到带了回去……然后……”

    “然后?”左恒忍不住出声催促。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只知道这么多而已。”路远耸了耸肩,“你听着很耳熟吧。”

    岂止耳熟,换成亲生父母的话,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翻版。

    左恒终于有点懂当时那个自己的话了,意外的是她居然没有觉得多大讽刺,而是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现在想起来,李修宜第一次是要带着她走的,但是她那个时候拒绝了。

    “我是仿照沧流的赝品。”左恒开口,除了有些发白的脸色之外一切如常,“但是我有一点不明白,到之前为止,都是被安排好,让我信以为真的假象吗?是按照沧流人生复制出来的路线吗?”

    因为是试图仿造的作品,所以那个时候,她见到沧流会向往并且自惭形遂,所以才想要挑战去打败。

    ……怎么想都挺讽刺的。

    “不啊,我小师弟就不是,和他相关的我们也不是。”路远回答得无比坦然,“还有不少偏差,零零总总累积起来,就是现在这个挣脱棋子身份的你了。”

    “其实三千年里不止有……嗯,虽然听起来让人有点觉得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但是基本上过个几十年就会有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在歧县出生,可能是男也可能是女,但一定要有一个天真可爱类似妹妹一样的角色,一定要故家和孝顺……”

    “如何,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路远看着左恒额头上的冷汗停了下来,“现在还能收住,再往下说真的脱不了身了。”

    左恒抿了抿嘴唇,“没事。”

    “那我就继续说了啊……你可能不是模仿出来的人里面资质最好的一个,但从性格上来说应该比较接近,不然埋在那边的剑灵也不会被唤醒了。”

    “剑灵一直知道?”左恒听见自己心脏咚如擂鼓。

    路远只答了两个字。

    “或许。”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左恒不好确定剑灵到底属于哪一种,只好默默把疑惑藏在心里。

    “那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制造出一个像是沧流一样强大的高手吗?”左恒发现自己声音出乎意料的镇定,“因为沧流死了,所以才需要一个和他一样的人顶梁?”

    屋外雨势渐大,乍响起一声惊雷。

    “唔?难怪今天下雨,原来是开春了啊。”路远没头没脑地应了一句,然后冲她眨了下眼,“问我这个就问错人了,我还不够格知道背后的事情。”

    “和周室有牵连的只是师父而已,小师弟勉强也算。但就是你跑过去问他们,他们也一定回答不了你。”

    “因为不能说吧。”左恒突然想起酒十,“我想要知道就只能自己去找答案了。所以我必须得入局。”

    路远合掌大笑,“是这样,接下来的路你只能靠自己走——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现在问我话的,到底是我知道的那个歧县左恒,还是正在朝沧流靠近的左恒?”

    “有区别吗。”左恒反问。

    “当然有!”

    “两个都不是。”她摇了摇头,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只是左恒而已。”

    歧县的左恒是试验品,朝沧流靠近的左恒是复制品,她谁也不是,只是自己。

    “我喜欢这个答案。”路远说,“看在这个答案的份上,我再多嘴告诉你一件事情吧。”

    “水载舟——那水又是从哪来?”

    读书人撑了个懒腰,“好好养伤吧,我也要走了,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能活蹦乱跳的。”

    “哦,那再见。”左恒并没有什么特殊表示,“在你走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你真是路远吗?”

    不是疑心,而是这个路远和之前那个,给人的印象差距真有点大。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