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齐济被灰尘呛得咳嗽，好一会儿才适应。

    因为羊舌金的严格管理，荧石矿极少发生坍塌事故。齐济所在的位置，银矿几乎采尽，已经被放弃，安全加固才会被忽视。

    很倒霉的，齐济赶上了矿洞坍塌。幸运的是，齐济和艾莉丝所处的石壁位置，并没有被土石覆盖，形成了一个不小的空间。

    但这些，因为照明石被掩埋，身周一片黑暗，齐济什么也看不见。

    伸手探向艾莉丝，齐济想要确定她有没有受伤。

    因为看不见，齐济胡乱的摸索。

    “艾莉丝！你怎么样？艾莉丝？”

    艾莉丝没有回答，齐济心中慌了。这要是艾莉丝死在了这里，这仇可就结大了！

    终于摸到了艾莉丝的头顶，齐济想顺着去探探鼻息，却意外的摸到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艾莉丝被齐济保护在身下，一点事也没有。这种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被保护的感觉，艾莉丝觉得好暖。

    本想就这样静静的享受着齐济的保护，艾莉丝闭眼屏息着。不料齐济竟然摸到了自己的耳朵！

    糟糕！丝巾是什么时候掉的？

    这下暴露了，他会不会嫌弃我是个影族人，看不起我？或者视我为异类，向我下杀手？

    人类和影族人，真的无法平和的相处吗？艾莉丝心底一阵悲哀。但也有一点不确定的希望。

    也许，他会和别人不一样呢？

    砰砰、砰砰……

    艾莉丝的心跳加速，整个身体僵硬紧绷，等待着齐济的反应，就像是在等待着一场判决。

    “很可爱呢！”

    搓弄了一会儿，齐济才开口道。

    这手感，让齐济忍不住反复揉捏。

    齐济想起了前世养的猫。猫的名字叫偶然，是齐济偶然捡到的。很多独处的时间，都是偶然陪着自己度过。

    自己曾经经常就像现在这样，搓弄着偶然的耳朵。

    前世听人说过，当一个男人开始养猫，说明他已经放弃寻找，决定一生单身了。

    齐济倒是没有放弃找个媳妇的想法，甚至有些极端的时刻，觉得是个女人就行。可惜一直没有人能看得上他。

    所以齐济的独处时光，大都在撸猫中度过了。

    艾莉丝闻言，心中重担落地，身体随即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他说可爱呢！艾莉丝一时间心里甜甜的。

    原来，也有不讨厌影族的人类。姑姑他们是不是太多虑了？

    “好可爱啊！好可爱的猫耳……”绒软绵柔，齐济感叹。

    “胡说！”一句猫耳惹得艾莉丝大怒。

    “人家明明是虎耳！”

    看向齐济，艾莉丝张开双手，龇出虎牙。一副要吃掉齐济的样子。

    可惜齐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两颗宝石般橙红的眼瞳。妖异、傲娇。

    艾莉丝没有吓到齐济，却是吓到黄亮了。

    没有错了，这种感觉，是影族隐灵师的威压无疑了！这下完了！

    不远处的黄亮紧贴在石壁上，一动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

    微笑着摸摸艾莉丝的头，齐济发现艾莉丝头发也有问题。

    “自来卷么？”

    想起第一次见到艾莉丝时，艾莉丝丝巾下冒出的那一小缕灰绿色短发，齐济嘴角上扬。

    “是卷发，那又怎么样？有什么好笑的！”

    看到没有吓到齐济，反而被嘲笑。艾莉丝双臂交叉，不高兴的扭头不看齐济。可是并没有离开齐济摸头的手。

    齐济微笑，“卷发很可爱呀。我曾经也喜欢过一个自来卷的女孩呢。”

    “是吗？那后来呢？”艾莉丝莫名的又不生气了。

    “后来呀。”齐济收回了手，呼了一口气。

    “后来她嫁给别人了。”

    啊？怎么会这样呢？艾莉丝觉得可惜，又有些好奇。

    “她叫什么名字呀？那个卷发女孩。”

    “名字？让我想想，”齐济像是陷入了回忆，好一会儿，才突然又出声。

    “青衣，她叫田青衣。”

    这个名字，在记忆深处，埋藏了十几年了。齐济没想到在另一个世界，他还会提起。

    青衣！心中一震，艾莉丝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芽。头上酥酥的，身上也在发麻。

    “那，你们回来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艾莉丝试探着问道。

    “什么在一起？当公主骑士故事呢？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本来就已经深埋的记忆，齐济不打算多说。

    这一世有静宜足矣。那些不在乎自己的过客，齐济不会再放在心上。

    “哼！懒得理你！”

    艾莉丝终于生气了，一脚踢起一小堆土石，顿时在空气中扬起大片灰尘。

    “啊，啊，啊，阿嚏！”

    “谁在那里！？”艾莉丝急忙拾起丝巾扎好，看向黄亮。

    黄亮心里那个难受啊，本来隐藏得好好的，偏偏被灰尘冲进了鼻子。苦苦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打出喷嚏来。

    完了完了完了！人家打情骂俏情绪酝酿得那么好，我这一下太破坏气氛了。

    怎么办？要不要向主公揭发这小姑娘的真实身份？除了挖矿之外，主公可是还给了我反间谍的权责呢！

    艾莉丝在黑暗中也看得很清楚，黄亮面对石壁，贴得很瓷实。可惜，并不能躲过她勘破一切的眼睛。

    走到黄亮身后，艾莉丝双手叉腰，气势十足。

    “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呢，原来是只黄鼠狼。东影部黄鼠狼一族的族长黄偷鸡，你可认识？”

    竟然是个知根底的，黄亮心下又奇又惊。

    不敢再假装不存在，黄亮转身，老实回话，“回大人！认识，可没说过话。我只是旁支，还入不了我们族长的法眼。”

    “什么法眼，那老东西就是个老花眼！每次我拔他胡子的时候，他都躲不开。

    大个子，既然你认识黄偷鸡，你可知道我是谁？”

    小姑奶奶，我知道惹不起你。可我们族长可是六级的斗将！敢拔他的胡子？你个小丫头吹牛也不打草稿！

    黄亮撇嘴，“不知道。”

    见黄亮露出不信的表情，好像还有点轻视自己，艾莉丝怒了。“臭黄鼠狼！你给我听好了！”

    艾莉丝回头看向齐济，大声道“我叫艾莉丝·青衣！”

    你跟我说话，看我主公干什么？这是和我说，还是和我主公说啊？这小丫头真有意思。

    黄亮心里笑。可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劲。

    青衣！这姓氏是……东影部圣族！

    顿时膝盖软了，裤子湿了，黄亮颤颤地跪到了地上。

    完了完了！完犊子了！圣族啊！圣族发现我叛变了，我一家老小全完了啊！黄亮崩溃了。

    教训了黄亮，艾莉丝又开心地回齐济身边坐下。

    “你很特别。”

    放开了身份的顾虑，艾莉丝随意了很多。

    “特别？哪里？可别说我头大啊！”

    “咯咯咯……”艾莉丝被逗笑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刚开始见你的时候，确实觉得你的头好大好丑。不过看久了，现在也不觉得丑了。

    我说特别，是你的态度，对我们影族的态度特别。

    听说一般的神使，见了我们影族。不是抓回去做玩物，就是直接杀了。平等看待我们的人类，几乎没有。”

    说道后面，艾莉丝的语气里有些悲伤。

    知道艾莉丝一定有伤心事，但齐济不会安慰人，他只能静静的听着。

    齐济向来不是一个好的演说家，可他绝对是一个好的听众。

    艾莉丝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说出些什么事情，而是幽幽地问道，“齐济，我们会死在这里么？”

    齐济怜惜地轻抚艾莉丝的头发，这样小的年纪，心里就装着悲伤，怪可怜的。

    “放心吧，这里距离矿道不是很远，武士们很快就会救我们出去的。”

    艾莉丝坐在地上，头和手臂架在双膝，“我倒是觉得死在这里更好。”

    “死什么死啊！你不是还有静宜和我么！开心一点，出去叔叔带你玩。”齐济不会安慰人，但他有自己的方式刺激人。

    艾莉丝果然怒了，“什么叔叔啊！你也只比我大五岁好吧！讨厌！”

    看到成功的引开了艾莉丝的负面情绪，齐济笑道，“对了艾莉丝，你这次为什么要跑出来啊？别说为了玩，我不信。”

    “哼！”艾莉丝翻了翻眼睛。

    “姑姑要带我回黑炎城，我才不要回去呢！”

    “黑炎城？你的老家？”

    “老家？”艾莉丝不解。

    “就是你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你的家。”

    “这样啊，那就算是吧。”

    “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呢？没有人不愿意回家的吧。可能是因为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就明白了，世界上没有比家更温暖的地方了。”

    齐济说着，眼神聚焦于眼前某处，又像是看向了无尽遥远，那是他回不去的地方。

    “讨厌！说和我姑姑一样的话！”艾莉丝鼓起腮。

    “黑炎城虽然很炎热，可我从来感觉不到温暖。

    那里没有阳光，空气里的硫磺味也让人受不了。所有的人都怕我，哄着我，可我却没有一个朋友。”

    对小孩子来讲，没有朋友确实很悲哀。齐济小时候有很多玩伴，长大了反而没有一个知心朋友。

    齐济理解艾莉丝，但顺着她说，会让她一直沉浸在悲伤里。只好想办法转移艾莉丝的注意力。

    “没有阳光？什么地方会没有阳光？难道黑炎城在海里？”

    “黑炎城不在海里，在地下，是一座地下城。是我们影族的栖息地。你们人类太霸道了，我们在地面上根本无处藏身。”

    感觉说得有点严重，看看齐济，艾莉丝有些不好意思，又补充道，“这是我姑姑说的，我看你并不歧视我们影族，想必姑姑是对人类有偏见啦。”

    “不！艾莉丝！”齐济语气难得的郑重。

    “人类的确很可怕，你在外面一定要隐藏好自己！不要告诉任何人黑炎城在哪里，包括我！

    我和别人不太一样，只是个特例。但我了解人类，人类的贪婪能毁灭一切，包括人类自己！”

    向来没正形，不严肃的齐济。忽然这么郑重的说话，艾莉丝还是头一次见。想来那一定是真的了，自己以后还是要提防人类。

    可转念一想，齐济这是在关心自己，艾莉丝又感觉好暖，好开心。

    跪着的黄亮听到艾莉丝在向人类讲圣城黑炎城，惊了个半死。这些内容他这个叛徒都没说过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连圣族都透露影族机密给主公了，我一个二级畸兵，投靠主公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么想，黄亮又满血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