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午十二点钟，陈丛屿才去公司。

    刚出电梯，有人打电话来了。

    陈剑秦的号码他有存：“陈导。”

    昨天陈羽霏回家后就把陈丛屿'夸'她能唱歌的事给他爸跟他哥说了，说的过程中，她一直在夸陈丛屿有眼光，能看出她是块未经雕琢的宝玉。

    还练歌练了一天，今天一早就跑去星野了。

    可是现在都中午了，她还没回家做饭。

    陈剑秦跟陈羽昇没饭吃，也是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事，给她打电话没人接，就冒昧给陈丛屿打了。

    “不敢当，不敢当，”陈剑秦的导演头衔是靠狗屎运捡来的，他不敢在陈丛屿面前自称是陈导，“小陈总，打扰你了，我就想问问，我家'废（霏）宝'现在还在你那边吗？”

    陈丛屿脚步停下：“没有。”早上李烨华给他打了两通电话，一通是陈羽霏刚到公司时，一通是她离开公司后。

    当时不到九点。

    她早就走了。

    “啊？”陈剑秦问，“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我给她打电话她没接，”越说越不安，“那丫头笨笨的，十九岁还被人骗过去省外做苦工，该不会真出事了吧？”

    陈丛屿脚步折返，去摁电梯：“陈导，这样吧，我先给她打个电话。”

    说完就挂了。

    他拨号，她没接，打了三次，都是无人接听。

    想到陈剑秦刚才说的：“那丫头笨笨的，十九岁还被人骗过去省外做苦工”。

    这一下，陈丛屿的思绪真的乱了。

    他边离开边发短信：【回我电话。】

    大中午的，天黑得跟五六点的傍晚一样，风很狂，大马路上穿裙子的女孩被吹得狼狈不堪。

    陈丛屿的车在附近兜了几圈都没找到人，他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下车去繁华的商业街找。

    临近圣诞，商业街人很多，几乎人手一个装礼物的购物袋，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也比平时多。

    前面有一家新开的清吧正在搞活动，人群把大门口堵得满满的，他们在喊加油加油！！！

    是猜拳喝酒比赛，输的喝，输了三次就得换人，赢的人赢一个回合可以领取三瓶啤酒。

    陈丛屿路过中……

    “那个丫头好厉害啊，每一次都赢两个回合输一次。”

    大妈们也在凑热闹。

    “厉害是厉害，可她是个小姑娘，换做我女儿，我得打断她的腿，光天化日，搁外面猜拳喝酒，不是蠢就是坏。”

    小姑娘？

    不是蠢就是坏？

    陈丛屿止步，他身高比现场所有人都要高一些，往里看只看到很多个背影：“麻烦让一让。”拨开人群，他走到门前被人拦下。

    “请问是参赛者吗？要参加的话请排队。”

    其中一个背影是粉色的。陈丛屿说：“我不参赛，我找人。”

    “找人不可以进。”

    陈丛屿掏出钱包，抽了五张红的给他：“一分钟就好。”

    做生意不就是图钱吗？老板让路：“先生请进。”

    里面有十对参赛者在比赛，陈丛屿径直走到那个粉色背影的正面。

    一看，结果不是他要找的人。

    陈丛屿心想不是也好，正当他要离开时，老板喊道：“下一轮。”

    这一轮已经分出胜负，下一轮换后面的十个人。

    陈丛屿站的位置挡道了，他往后退了两步，新的参赛者从他面前走过去。

    第五位比较'矮'的女孩经过他后，脚步顿了下，又退了回来。

    陈丛屿垂眸，两人视线对上，双方都愣住了。

    陈羽霏被人从身后推了一下：“你走不走呀？”

    她收回目光，继续走——

    一只手拉住她细嫩的胳膊，她再次抬头，眼眶是红的，应该哭过：“你想干嘛？”

    语气态度都变了，没有甜甜的声音，她在生气：“放开我。”

    陈丛屿依旧面瘫脸：“为什么不接电话？”

    后面的人等得不耐烦了，伸手又想推她，陈丛屿把人拽到怀里。

    “我在比赛呢，”她推开他，“你不要理我。”

    陈丛屿不太会跟女孩子相处，他撒开手，由她去了。

    比赛开始，他就站在那里看。

    猜拳很容易也很快就能定胜负，这一轮一分钟搞定。

    陈羽霏输了，三次都输了，她喝了三杯酒，起身往出口走。

    陈丛屿在后面跟着。

    她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傻傻的，走一下，停一下，看看路边的圣诞树，又逗逗路过的小孩。

    过了斑马线，她进了一家便利店，一分钟后提着一袋啤酒出来，边走边喝。

    陈丛屿跟着跟着，越走越近。

    大约走了十分钟，到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公园，她拐进去，他跟着拐。

    公园里的树都装饰了圣诞饰品，色彩缤纷，其中有一棵最大的是许愿树，上面挂满了许愿的红色布条。

    陈丛屿站在公园入口处，看陈羽霏许愿，别人都是站着，她是跪下，双手夹着红色布条合十，双眼闭上，很是虔诚。

    她跪了两分钟才起来，然后走上阶梯，把布条缠在最低的一根树丫末端。

    转身，看到了他，却没理，往侧门离开，加急了脚步。

    陈丛屿追上去，不再只是跟着，他跑到她前面拦住她：“陈羽霏，跟我谈谈。”他刚刚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很糟糕的事，他欺骗了一个完全信任他的女孩。

    天空比刚才更暗了，公园里玩耍的人准备回家了。

    陈羽霏喝了酒，鼻子跟脸颊红彤彤的，她是过了肩的中短发，围了一条黑色围巾，显得脸很小。穿一身杏色羽绒服，里面是好看的连衣裙，为了今天的'面试'，她特地穿了最漂亮的衣服，还浅浅得化了妆，可是眼泪把她的妆容洗了，脸上有点脏，应该是睫毛膏。

    “你想干嘛？”她对他有了敌意了，表情奶凶奶凶的，“你又想骗我吗？”

    陈丛屿摇头：“不是，”他说，“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突然——

    顶空一声'轰隆——'

    陈丛屿抬头望天的瞬间，怀里撞进来一个人！

    十个女孩有九个都怕打雷，陈羽霏就是那九个里面的其中一个。

    她不仅仅是怕，而是恐惧。

    “陈丛屿，我好害怕！”她瑟瑟发抖了几下，哭了，“你快带我回家，啊呜呜———”

    陈丛屿是懵的，但就懵了一下，他用双手罩住她的耳朵，左右看了眼，现在走回去太远了，附近除了公园，斜对面是一家酒店。

    趁下一个雷还没打，他先松开手，低头问她：“能走吗？”

    她在哭。

    看来是不能。

    “冒犯了。”陈丛屿把她抱起来，面对面的，她双手箍得他的脖子很紧，边哭边说，“不要走，妈妈，不要走……”

    酒店前台是个妙龄小姐姐，看到他抱着女孩进来，那女孩还在哭着喊妈妈，她一脸错愕。

    “先，先生，有什么帮到你的吗？”这位先生好帅，臂力好强，能单手抱女朋友。

    “单人房，快点。”

    小姐姐好羡慕：“请问要哪个价位的？”

    “最贵的。”

    最贵的隔音效果应该是最好的。

    陈丛屿进了房间，门自动关上，他把人抱去了洗手间，放洗手台上坐着。

    她还在哭啊。

    “陈羽霏，”他拍了拍她的背，“不要哭了，”她把他脖子都哭湿了。

    她还哭。

    他继续拍。

    拍了半晌，她终于慢慢不哭了，头抬起来，退出他的怀抱，一张脸哭成小花猫。

    陈丛屿转身去拿了条毛巾递给她：“先洗洗脸，这里听不到雷声的，”他长这么大都没试过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人说过话，“不用怕。”

    陈羽霏还在抽泣：“你出去，我要静静。”

    他转身走了一步，回眸：“我就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