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卢小椿聊了几句，孔仁杰的病人就陆续来了。因为是节假日，病人相对比平时少些，到九点多的时候只治疗了三个病号。

    看完了孔仁杰对病人们的治疗，陈瑾依旧去看记录本，整理医案，有不明白的就问孔仁杰。

    到了快十点的时候，工作室里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妇女，头发乌黑浓密，面色暗淡，进门后就先仔细看了看价目表，才慢慢地走到大理疗室里，问道：“这里谁是孔大夫？”

    “我是，进来吧！”孔仁杰坐在诊桌前，抬头看了一眼青年妇女。

    “我听说你这里针扎得挺好的，想过来看看。”青年妇女说着，走到了诊桌旁。

    “看吧，你想看什么？哪儿不舒服？”孔仁杰笑着说道。

    “你这扎针怎么收费？”青年妇女问道。

    “三十一次，外边有价目表。”孔仁杰说道。

    “一次扎多少针？”

    “这个得看病情需要。”有的人怕针，希望少扎几针，有的人想快点儿好，希望多扎几针，孔仁杰也看不出这妇女属于哪种。

    “那你先给我看看我这情况好不好治。”青年妇女坐了下来，伸出了左手。

    孔仁杰就给他把了把脉，说道：“你这是心情不佳，胃不太好。最近是胃疼还是胃胀啊？”

    “有点胃疼。”青年妇女说道。

    “多久了？怎么引起的？”孔仁杰接着问道。

    “半个多月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引起的。”

    “那最近因为什么事情心情不好了？”

    “还不是孩子不争气，考试不及格，家庭作业也不会做，怎么教都学不会……唉，可能就是刚开学不久辅导作业的时候上火上的……”青年妇女满肚子牢骚。

    “你说这任课老师也真是的，布置作业不直接跟孩子说，发QQ群里让家长自己看，家长再告诉孩子。这作业吧，孩子不会写，也怪家长没好好辅导。我和孩儿他爸都是初中文凭，以前上学成绩就不好，而且现在孩子学的和我们那会儿学的也不一样了，哪能给他辅导？误导还差不多，我们自个儿都没弄明白……”

    “哎呀，我只能管治病，也管不了那么多啊！”孔仁杰等那青年妇女抱怨完了才笑着说道，“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唉……”青年妇女叹了一口气，说道：“胸口两侧有点胀疼，胃里有时候反酸。”

    “胃口怎么样？”

    “最近吃的比以前少了。”

    “大便正常吗？”

    “还行吧，两三天一回。”青年妇女说道，“我这病能治吗？”

    “能啊，那张空床上躺着，给你扎几针。”孔仁杰指了指其中一张空床，“脱了鞋袜。”

    青年妇女走到空床旁，脱了鞋袜，躺了上去。

    孔仁杰取了针具，在她肚子上触诊，按了按上腹部，青年妇女“哎哟哎哟”叫了两声，按到下腹部的时候没有痛点。孔仁杰便在她手腕横纹上两寸的内关穴和脚背太冲穴处消了毒，随即扎上针，捻了捻针，施行泻法。

    行针完毕，他正要将剩余的针具放回橱柜，青年妇女望了望自己的肚子，说道：“就只扎了手脚，不扎肚子行吗？”

    孔仁杰笑道：“放心，你这情况，扎这几针就行。”

    青年妇女轻轻抬起右手，小心地用小拇指勾起上衣，指了指上腹部左侧，说道：“我这儿疼得比较厉害，能不能在这儿扎两针？”

    “行。”孔仁杰就在她胃脘部附近取了两个穴位消毒扎针。

    青年妇女又指了指肚脐上方部位，说道：“还有这附近，有时候也疼，能不能也扎几针？”

    孔仁杰只好在她任脉上的下脘穴和建里穴处扎了两针，随即不等她开口，又在她的肚脐两侧天枢穴处扎了针。

    那青年妇女终于心满意足不说话了，把右手小心地放回到身体右侧，望着天花板，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孔仁杰放好针具，回到诊桌旁，翻来记录本，问那妇女：“大姐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李芳，木子李，芬芳的芳。三十四了。”

    孔仁杰就在记录表上记录下她的姓名年龄，将病情和治疗方案也简单记了一下。

    “扎针能扎好了吗？”过了几分钟，青年妇女问道。

    “你要是不生气，几次就好了，你要是还那么生气上火，好了也还容易犯。”孔仁杰说道。

    “唉……”青年妇女李芳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陈瑾这才走到李芳身旁，说道：“姐，我给你把把脉。”

    李芳抬眼看了一眼陈瑾，问道：“你也是大夫？”

    陈瑾说道：“我是学生，来这儿学习的。”

    李芳抬了抬手，让陈瑾把脉。

    陈瑾把出的是一个弦脉，加上之前她的病情描述，判断她是肝气横逆犯胃引起的胃痛，治法当疏肝理气，和胃止痛。

    孔仁杰一开始选择的内关穴为手厥阴心包经的穴位，具有宽胸降逆、理气和胃的功效；太冲穴为足厥阴肝经的原穴，具有疏肝理气的功效，正好是对治李芳这种肝气犯胃的情况的。

    陈瑾之前治疗许洋洋和黎素云都选了太冲穴，这是个对于大部分女性都适合的穴位，因为女性心思比较多，又比较情绪化，脾气大的容易肝气横逆肝阳上亢，脾气好的容易肝气郁结，从而百病丛生。

    有人做过临床统计，好脾气的女人要比其他女人更容易得乳腺增生、子宫肌瘤等疾病，原因就是不能合理地宣泄负面情绪，有委屈往肚子里咽，肝气郁结，气机先是郁而不通，久而久之由郁成结，不就生出了许多结节肿块了吗？再不加干预，这些结节肿块就由良性的变成恶性的了。

    陈瑾把完脉，又看了看李芳的舌苔。随后卢小椿也学着陈瑾的模样给李芳把脉。

    二十多分钟后，孔仁杰给李芳拔了针，李芳起身后说道：“感觉好了一半多了，再扎一两回应该差不多了吧？”

    孔仁杰点头笑着说道：“差不多。”

    “我怎么听说你这儿收费是二十一次，现在涨价了？”李芳又问道。

    “是，涨价有一段时间了。”孔仁杰依旧点头笑着说道。

    李芳只好有些不太乐意地掏了三十块钱给了孔仁杰。

    “明天我还这个时候来。”李芳说着用手边抚摸着肚子边往外走。

    “行啊……”孔仁杰说道。待那李芳走后，他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人啊，明明可以少扎几针，非要多扎几针，这不是浪费针吗？”

    “可能他们还是觉得应该哪儿疼扎哪儿吧？”陈瑾揣测道。

    “也不全是啊，”孔仁杰说道，“针灸推拿是按次数收费的，推拿和艾灸都还好说，可以定个时长，针刺不一样，又不能按针数来算，扎一两针也是一次，扎十针二十针也是一次，同样能治病，但扎二十针人家就觉得值，一针才一两块钱，只扎两针人家就觉得贵，一针就得十几块钱……”

    “好像有道理耶……”陈瑾笑着说道。

    “唉，舍本逐末，忘了自己是来治病的了。但是有的人吧你还得多给他扎几针，要不然他觉得贵，扎个一次两次就不来了，心疼钱。你给他多扎几针，他觉得值，还来继续扎。”

    孔仁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又说道：“有时候吧，你给他多扎几针，效果反而没那么好……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有的大夫扎针效果不怎么样，但是找他治疗的人还挺多——因为他扎的穴位多，而且哪儿疼扎哪儿，和病人的思路是一致的，只要有点效果，病人又觉得很值，就能坚持治疗……”

    “既然他不听你的，那就多扎几针呗，他愿意多治几次多掏钱，还觉得挺值，那就随他去吧。”陈瑾说道。

    虽然她并不认可这种病人的想法和做法，但又能如何？这世道，有时候掏钱的人更有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