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响，我们应该...好好地...想一想。”

    李响放下手机，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

    听完安欣这番话，他的内心更加纠结。

    他没想到，师父曹闯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这表明师父与赵立冬、徐江有关系。

    他如果拆穿这一切，师父的荣耀将荡然无存。

    这算是欺师灭祖吗？

    一边是身为警察的责任和义务，一边是手把手教他本事的师父。

    他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迟疑片刻，理性稍占上风，压制住感性。

    他毅然拿起手机，坚定地说出地址。

    “302国道，李庄路段，老钢铁厂，发现犯罪嫌疑人。”

    礼堂中，一片寂静。

    所有人面面相觑。

    这不是获奖感言吗？

    怎么有场外连线？

    还发现了重要线索！

    “收到，战友。”安欣满含热泪，把手机从绑带中拿出，放在耳边，郑重地回道。

    接着，他挂断电话，转向领导席位。

    “首长同志！二〇六专案组发现重要线索，请求出警！”

    赵立冬没有回话。

    这不归他管，他也不想让老钢铁厂的事情曝光。万一徐江被活捉，很可能会牵连到他。

    见赵立冬不说话，安欣又转向孟德海。

    对于突然到来的情报，孟德海也很意外，不过他明辨事理，反应十分迅速。

    既然有线索，那就先抓为敬。

    线索的来源问题，等抓到后再讨论也不迟。

    孟德海站起身，看向左侧的座位。

    “京海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哗”得一声，两排人马陡然起立。

    “听我指挥！立刻出发！”

    “是！”×N

    数辆警车从大礼堂门口驶出，警笛大作，直奔老钢铁厂。

    ......

    挂断电话后，李响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他内心深处不希望师父越陷越深，及时醒悟或许还能保住一身警服。

    再往好点儿想，也许师父只是收到线报，并没有同流合污。

    他掏出配枪，大步向厂房跑去。

    “砰！”

    “砰！”

    “砰！”

    陆续传来三声枪响，李响心里更慌了，再次加快脚步。

    “嘭！”又是一声枪响，不过这次不是六四式的枪声。

    双方发生了互射，师父有危险。

    李响端起手枪，猫着身子从警车旁绕过去，静步走进厂房。

    环顾四周，一楼没有人。

    “你真不喝？不喝我可就喝光了。”

    二楼传来声响，李响顺着楼梯摸上去。

    到了二楼后，他看见徐江躺在办公桌上，左手拿着一把银色的手枪。

    李响用枪指着徐江，靠近后探了探鼻息，已经没气了。

    他用枪口把徐江手中的枪拨到地上，用脚踢倒一旁。

    “增援来了。嘿！在这里！”白江波伸出手招呼道。

    李响迅速瞄准柜子后面白江波，大声喊道。

    “警察！不许动！双手抱头，原地蹲下！”

    “我本来就是蹲着的。”白江波吐槽道。

    “是李响吧。”曹闯有气无力地说道。

    听到师父的声音，李响露出笑容，随后又急忙收起来。

    现在正在执行任务，不需要多余的情感。

    他沿着地上的大洞，从远端绕过去，这样可以保持距离，防止被突袭。

    随着方位的转变，李响渐渐看到白江波和曹闯的身影。

    白江波蹲在地上，手里拿着AC钙奶，暂时没发现什么武器。

    曹闯倚在墙和柜子的夹角，右手捂着左胳膊，指缝中不断渗出献血。

    “双手抱头，原地蹲下！”李响再次警告道。

    “咕噜咕噜咕噜。”喝完最后一瓶AC钙，白江波把瓶子扔在地上，举起双手。

    李响快速靠近，左手去摸后腰处的手铐。

    “李响，不用铐，这是自己人。”曹闯解释道。

    李响表情迟疑，显然不是很相信。

    曹闯自身的嫌疑还没有解除，他的话真假难辨。

    “先铐上呗，配合调查是公民应尽的义务。”白江波主动伸出双手。

    李响也不客气，直接把白江波铐上。

    确定白江波身上没有武器后，李响蹲在曹闯身前，检查他的伤势。

    左臂贯穿伤，已经在远心端进行过简单的包扎，不过还在持续流血，曹闯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我现在就打120！”李响从腰间掏出手机。

    “我已经打过了。”白江波插嘴道。

    “你闭嘴！”李响回头吼了一句。

    “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响靠在曹闯耳边，小声说道。

    “我通过他得到了徐江的情报，但我怕情报不准确，所以就只身前来。没想到徐江身上有枪，好在我枪法快，捡回一条命。”曹闯艰难道出原因。

    李响看着曹闯的眼睛，曹闯却不敢对视。

    李响欲言又止，没有再多说什么,脱下外套帮曹闯按住伤口止血。

    没过多长时间，大部队增援赶到，随之而来的还有救护车。

    曹闯被抬上担架，火速前往医院。

    白江波则是坐进警车，第一次前往市局。

    ......

    曹闯的英雄事迹很快在市局内部传开。

    身为支队长，他以身作则，试图捉拿嫌犯徐江归案，遭到剧烈反抗，手臂中弹，不得以才开枪还击，将其击毙。

    潜逃了这么多天的徐江，被他找到并击毙，可见其能力之强。

    一时间，曹闯成了市局的风云人物。

    这骗得了外人，却骗不了安欣。

    他知道赵立冬和徐江的关系，所以推测出师父前往老钢铁厂，应该是受赵立冬的指派，目的是除掉徐江。

    但这就和曹闯的报告不符。

    而且其中还有一个见证者——白江波。

    尽管他和公民信息系统中的白江波完全是两个样子，但他坚持自称白江波。

    如果他们口径统一，完全可以凭空编造出“事实”。

    毕竟徐江已经身亡，只能任人编排。

    更糟糕的是，孟局、安局也和这个白江波有交集。

    如果两个局长选择尽快结案，他也无力阻止。

    一个警局中，四个最信任的人，现在只剩李响一个。

    让他去审讯师父，他肯定做不到。

    所以只能从白江波身上寻找突破口。

    安欣力排众难，争取到审讯白江波的机会。

    李响也从医院赶回，作为事后第一目击者，他将一同参与审讯。

    审讯室里，白江波坐在椅子上发呆，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

    一进门，安欣就感觉到难度颇大。

    在审讯开始前，一般都会把被审讯者晾一段时间，让其感受到压力。

    不过从白江波的表情来看，这一招似乎不太管用，是个老油条。

    李响翻开笔记本后，安欣开始问话。

    “姓名。”

    “白江波。”

    ......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老钢铁厂？”

    “徐江打算逃跑，临走前想把恩怨了结，就约我去老钢铁厂决斗。”

    “他怎么联系到你的？”

    “肯定通过中间人啊。”

    “中间人是谁？”

    “建工集团——陈泰。”

    他被活埋，陈泰最起码有十分之一的功劳。

    所以卖掉陈泰，白江波毫无心理负担。

    李响斜着身子靠在安欣耳边。

    “这个陈泰比徐江还难搞，把他牵扯进来，问题更麻烦。”

    “这个用不着你提醒。”安欣把李响推回去。

    “曹队长的电话你从什么渠道得到的？”

    “他自己给我的，这个李警官可以作证。”

    安欣转头看向李响。

    “那时候你执行卧底任务，我和师父去下湾的沙场调查抢劫案，师父给白江波留过电话。如果他真的是白江波，有师父的电话不奇怪。”李响小声解释道。

    安欣也回想起来，疯驴子中枪进医院的时候，曹闯和他在街边的肠粉摊上交流过，确实提到过下湾的沙场。

    “你把老钢铁厂的事情完整讲述一遍。”

    白江波手舞足蹈地把发生在老钢铁厂的情形讲述出来。

    大概意思就是：他通知曹闯前往老钢铁厂抓捕徐江，徐江持枪威胁到他的安全，曹闯开枪打中徐江的右手。徐江贼心不死，试图用左手射击，曹闯第二枪未能命中，并被徐江击中左臂。最后曹闯打出第三枪，命中徐江右胸，使其毙命。再后来，李响就赶到了。

    整个过程和曹闯讲述的基本一致，找不出太大的漏洞，安欣陷入沉思。

    李响的表情也有些怪异，他明明听到前三声枪响都是六四式手枪的枪声，第四声才是那把银色手枪的枪声，和他们讲述的顺序并不一致。

    仅这一点，就可以确定他们在说谎。

    然而李响并没有拆穿这个谎言。

    徐江已经死了，正义得到伸张，其中还涉及师父，他没有拆穿的理由。

    安欣杵了杵李响，李响突然回过神来。

    “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什么细节？”安欣问道。

    “没有没有，我在想现在师父的手术应该做完了吧。”李响连忙搪塞过去。

    如料想的一样，一无所获。

    他们合上笔记本，准备离开。

    “安警官，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我的家人还在等我。”白江波叫住安欣。

    “离开？恐怕你暂时还不能离开。除了这件事，你还涉及使用虚假身份证件罪、故意伤害罪、开设赌场罪。这些罪名可都不小，我希望你可以如实回答，争取宽大处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安欣左手撑在桌子上，等待着白江波的回答。

    “该说的我已经全部说出来了，你还想再听一遍吗？”白江波耸耸肩。

    见到白江波不配合，安欣转身离去，直奔副局长办公室。

    或许安长林知道些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