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回忆

作品:《殿下,王妃打算给你画遗像

    魏阿诺的眼神逐渐失焦,淡淡地望着散落的算盘珠子,“兴许诸位不太清楚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向我们这一类有兄弟的女子,自生来就不是什么好命,要么是给自己的兄弟换亲,要么便是被卖身为奴,若是有幸能嫁给一位称心如意的夫君,却也是有着吃不完的苦日子。”

    魏阿诺哽咽回道:“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萌生有了要把我卖给任聪的想法,即使父母在为纳徵的事情烦恼,也未曾对我说过什么见外的话,直到我被他们亲手送进了任府……我稀里糊涂地就被任聪关在柴房里面,也不给吃喝,当时我趁着门卫不注意逃出来一次,我只想着去京兆府报过官……只是京兆府以我的口述找到了我的爹娘,他们也并为保我,反倒又找到了任聪,趁着还未签下卖身钱,任聪便出了双倍的价钱,共计十两……我知此事怨不得京兆府,无论如何是他们将我卖出……我过不了心中一关,也因此让我对京兆府有了畏惧……”

    “这就是阿诺姑娘当初不见我们的原因?”

    魏阿诺点了点头,“我知道两位是好人,可我有后怕会再次被送到任府……我先前也没觉得任府可怕,我一开始想着……既然我的亲生父母不要我,我又没什么可依靠的……就在任府做个谦卑的奴才吧,至少还有口饭吃……可是……任聪他根本就不是人,他、他欺辱我……”

    魏阿诺早已泣不成声,“他为什么要欺辱我呀?我又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凭什么让我来受苦?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可恨,光是欺辱还不过,还有不断地谩骂,那些话简直难以入耳,任聪的讥笑与谩骂就像是缠人的藤蔓一样,拉着我想让我去死……我想过一了百了算了,可偏偏天又不随我愿,被人发现后救了过来,还发现怀了孩子……”

    魏阿诺脸上露着苦笑,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那一刻我自己都想掐死我自己,这世间幸运之人如此之多,为何就不能少了我这个苦难之人,我是有哪里对不起老天爷吗?还是说是我上辈子得罪了老天爷,要拿这么恶心的事情来惩罚我?可笑的是即使得知我怀了小孩,任聪不见得一点喜色,悉数的谩骂还是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是贱人,是婊子,是母狗,是个不知廉耻的贱货,是个没人要的泼妇,一个只会发疯的村妇,是一个只会哭喊的木头……他怕我会做出伤害小孩的事情,就把我的手脚都锁起来,到最后,那孩子不还是死了?死了好,死了好……”

    魏阿诺开始啃着自己的手指,喃喃道:“死了好,死了好……”

    井春看着魏阿诺的神情,只觉得那神情竟是各位瘆人,井春且与张若怜对视一眼,瞬间察觉到了不对。

    “阿诺姑娘……”井春试探地问了地喊了一声。

    魏阿诺口中依然喃喃,牙齿之间的碰撞吱吱作响,“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凭什么要让任聪的孽种活着……那个孩子就该死……死了好,死了最好了……我想死还是不成呢……”

    张若怜看着魏阿诺如此疯癫之态,不禁忌惮了几分,也没敢上前有所举动,低声问道:“井工,我想阿诺姑娘八成是回忆起了先前的事情,心中受了刺激,这是不是就是失心疯啊……”

    井春一事也回答不上来,她也不是大夫,只是看着魏阿诺无法聚焦的额眼神以及不断颤抖的身体,一时间也有些担心魏阿诺如今的精神状态……

    井春也压低了声音,看向了百里大夫,“百里大夫……”

    百里大夫看着魏阿诺如此神态,不禁皱起了眉头,几步走到了魏阿诺的身后,出其不意地手斩了下魏阿诺的肩脖处。

    原先还喃喃自语的魏阿诺蓦然间便昏昏沉沉地晕倒在了座椅之上,张若怜手疾眼快托住了魏阿诺的脑袋,将魏阿诺放在了一个舒适的位置上。

    “百里大夫,魏姑娘这是怎么了?”

    “张公子不必担心,许是阿诺姑娘在任府的日子黑暗得可怕,又加之对父母亲眷的失望,心中无所依,一时无法接受,待老夫开些安神的汤药,先看看效果如何。”

    井春续问道:“那阿诺姑娘大概什么时候醒过来?”

    “依老夫方才的力度,约莫是得两个时辰。”

    井春粗略地算了一番时间,回道:“张工,你暂且在这儿等着,我先回趟京兆府,将此处的事情一并告知宋大人,至于如何,自然也得宋大人定夺。”

    说罢,井春便向众人告辞先行离开了一步。

    “井工,”张若怜却是拦住了要刚出百草堂的井春,同与井春站在了百草堂的门前,“井工,还是我去吧,任聪才来找过麻烦,你现在出去万一被他们抓到了怎么办?”

    井春似乎是因为痛惜魏阿诺的经历,换没缓过劲儿来,井春心中竟然没有半分为自己担心的心思,反倒添了些义无反顾的勇气来。

    井春宁愿不要这种勇气……

    井春微微摇了摇头,淡淡回道:“张工所经历的危险与我并不相差多少,若是换张工去,岂不是将张工至于危险之中?”

    “那也是我一个男子应该经历的,倘若……”张若怜看了一眼魏阿诺,心中一阵阵的苦涩简直将张若怜半截身子都埋进了土里。

    张若怜悄然间深呼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压抑自己心中的情绪,继续说道:“井工,倘若你们女子当真遇到了什么危险……井工,我只觉得是我们男子未能及时行道……竟让你们担心归途之路……”

    张若怜因为谦卑而略有佝偻的身影却在那一刻无比伟岸,甚至在井春看来,那种伟岸有些救世主的光晕。

    救世主?

    井春曾经也将自己拟作救世主一样……

    井春退了一步,喉间缓缓传出了一句,“张工……多谢……”

    张若怜却道:“这有什么好谢的,再说了,你说得多,万一我当真被他打了,还能再宋大人门前告他们一状,当真是个不错的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