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以溺自照

作品:《援明传

    “相传此人性情狂躁不定,骄横阴险,可是,有时又谦虚谨慎,时有睿敏之举。比如他率领八十万明军,投降拥兵一万的阿济格,世人都是交口称赞。”陈世忠停顿了少许,下了结论:“总之,举止大异于常人。像是个...被惯坏的孩子。”

    卢传廷含笑望着他,世忠哥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讽刺。

    “我还曾听说,此人...!”

    陈世忠说到这,犹豫了一下,考虑是不是该说下去,卢传廷见他似乎很尴尬的样子。

    好奇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陈世忠摇摇头,笑道:“那倒不是,我也只是听说,此人似乎不近女色,有龙阳之癖!”

    卢传廷默思了一会,心中恍然,难怪他没有子嗣!

    这种事很正常,他并无歧视之心,转念一想,曾记得此人谥号‘庄敏’。

    若真是这样,清廷还真是会粉饰太平!

    毕竟,这是1646年。

    绝不至于这么开放!

    不过并不稀奇,这个时期,只要没有投降清廷的武将,或者降而复叛的,哪个不是臭名昭著。

    文人会好一些,因为大部分都有著作流传于世,要么在民间声名极盛,想要抹黑,实在拉不下脸面。

    而对于左梦庚,洪承畴,自然要大肆的褒扬。

    笑容敛去,手势落下,一旁的陈世忠,按下了对讲机的通话按钮。

    “铁两,楼四。上。”

    “收到!”

    随着命令的下达,最后面的战船动了。

    顾秋红率领铁皮船两艘,楼船四艘,带上一些辅助的小船,往支流上游驶去。

    上游出口处,弯曲的水道窄而难行,但是越过了两个暗礁后,会直达拦江矶。

    切断敌军的退路的同时,又可衔尾追击,最大程度摧毁敌军水师。

    逆流而上,船舶利于控制,若是顺流而下,万万不能选择支流航道,因为速度过快控制不住,弄不好就会船毁人亡。

    三十年的老船长果然经验丰富,挑了这个天选之地。

    因为对于外行而言,此地,平平无奇!

    虽然此航段凶险异常。

    其实没有什么理想的伏击地点。

    密布江中的暗礁浅滩虽然多,但并不影响江面的宽阔。

    敌军怕暗礁,我军也怕!

    唯有最上游的拦江矶头,勉强可以作为伏击点。

    不过!

    给敌军造成的伤害非常有限,因为上游宽阔且平缓,可以从容的躲避和反击。

    而下游,根本开不了几炮,敌船便会远离射程。

    何况。

    拦江矶头太小,顶多设置两个炮台,并没有多少战略价值。

    而往往被忽略的,一般都是最致命的。

    此处,江流的变化,能让一个整体的船队,极速的变为个体。

    左梦庚水师的数量优势,顷刻间化为乌有。

    九里多长的战线,足以让他们后不知前,首尾不相顾。

    铁甲船头上装备的新式火炮,也具有不可替代的优势,因为不需要把船横过来,就能对上游下来的战船,迎头痛击。

    不同于海面作战,在水流湍急的江面上,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才能横过船身,即便能横过来,也不能长久的维持。

    所以,长江水师作战,几乎都是敌我双方,并排而行。

    而船用的红衣大炮,重量比炮台上面的巨炮,要轻的多,口径自然达不到理论射程,最远只能达到八百米左右。

    八百米,接近两里地,交战的双方,都会抱有机动作战的心理。

    所以在战场的选择上,难免会偏向于宽阔的水面。

    像太子矶这样凶险的航段,根本不作考虑。

    这就给了卢传廷机会。

    只要能堵住下游缺口,就能把清军水师的一千多条战船,堵死在太子矶航段,能不能逃出生天,全凭天意!

    即便能够逃出一些,数量也会有限,何况,上游并不是那么容易突破的。

    只要顾秋红能顺利摸到拦江矶,此处!

    将一战葬灭,清军集江西、湖北两省,全部力量打造的无敌水师。

    随着顾秋红往上游开拔,卢传廷的船队也解缆离泊。

    三艘铁甲战船,在十六艘楼船的掩护下,很快便驶出了小江。

    各种小型的船舶,在楼船的四周游荡。

    而此时,越过乌龟矶,转道长江南岸的清军水师大型战船,堪堪不到二十艘。

    乌龟矶下游一里处,铁甲船落锚,船头上漆黑的炮口,对准了上游。

    楼船紧贴着四周,侧翼的大炮对准了南岸。

    南岸观察的郝效忠,有些疑惑,敌军不过才百余艘大小战船,而大型楼船连二十艘都不到,到底意欲何为。

    即便有几艘铁皮包裹的战船,又能禁得住几轮炮击。

    可是,因为他的踌躇不前,已经失了先机,卢传廷的布袋阵已经成型。

    清军的水师挟威而下,煌煌千余条战船,在此地被拦腰斩断。

    顺流而下的战船,大炮全部在侧翼,见已经被堵上的航道出口。

    赶紧横卧船身,只是江流太急,不受控制,无奈之下,在船头朝下时落锚,以期能够尽快的调转船头。

    一切都来不及了。

    随着铁甲船头上的硝烟升起。六门大炮同时发出了呜鸣。

    粗糙的膛线和圆锥形的铁蛋,具有良好的命中率,被击中的船只,瞬间糜烂一片,木屑横飞间,甚至会穿体而过。

    从上往下的清军水师战船,队形稀疏,让卢传廷可以从容的炮击。

    而怯懦,是致命伤。

    抛锚的头船,缺乏冲锋的勇气,落下的船锚,让他们失去了拼死一战,贴身肉搏的机会。

    近身虽然也是徒劳的,但至少...能为后面的战船争取时间。

    以数量取胜。

    千变万化的前线,真是太需要英明的领袖了。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战船,堆积到了乌龟矶附近。

    被动挨打的战船上面,乱作了一团。前面落锚的船舶,突然之间的停泊。

    让后面的战船,根本来不及控制,便一头扎进了停住的战船当中。

    挡在最前面的战船,已经动弹不得,只能听天由命。

    两面夹击之下,船体很快崩解,清兵纷纷跳水。

    一些小船能够在浅滩上航行,游弋在乌龟矶附近,把人救上浅滩。

    半人深的浅滩,当然淹不死人,但是激流会消耗体力,江水的冰寒,更是让他们冻的嘴唇乌紫、浑身哆嗦。

    少数被冲入了江流的,在水中扑腾。

    被打散的船板,飘的到处都是,抓住一块,随波逐流!

    水战,以摧毁敌军水师力量为主。

    所以,除了靠的太近,会挨上一枪,离的远的,就任由他们往下游飘去。

    因为清军船队实在太长,乌龟矶的战斗已经白热化,上游却有一小半,还没过拦江矶。

    但是隆隆的炮声,已经让他们意识到,下游发生了大战,更加急切的想要通过。

    湍急的江流,让他们如愿以偿,很快便赶到了战场。

    乌龟矶上下游,已经形同断流,战船越挤越多,撞作了一团,避让不及之中,只能往浅滩、礁石上开去。

    这样的操作,加剧了航道的堵塞,让战船更加的寸步难行。

    勉强抛锚稳住的,也只能在后面干瞪眼,完全帮不上忙。

    小船也失去生存空间,在挤压中翻沉。

    六门子母炮轮番轰炸,每门炮平均八十秒一发。

    很快,前面的大型战船全部崩解,被击散的火药火油被引燃,滚滚烈焰升腾,浓烟漫天,遮蔽了视线。

    但是,这并不妨碍炮弹的飞行,积压的船只太多,已经不需要瞄准。

    锥形的铁蛋旋转呼啸着前进,沾之即碎,碰之即亡。

    凄喊之声铺天盖地,被击碎的船只遗骸遍布江面。

    南岸的郝效忠再也忍不住。

    用辅助船,横推着十几条巨船缓缓的靠近。

    这是先期通过的大型战船。也是清军水师仅剩的有生力量。

    每条巨型战船,装备二十门红衣大炮,一侧十门。

    卢传廷的水师楼船,也是装备的红衣大炮,在接近到射程范围内时。

    双方几乎同时开炮。

    血战打响,并排而列的两方人马。

    尽情的倾泻着炮弹,呼啸的铁蛋铺天盖地,浓烈的硝烟,几乎把江面全部遮盖。

    震天动地的水战之中,乌龟矶对齐的南岸边,一个小型的山头上面,探出了几颗脑袋。

    明显的汉家仪容,显示他们并不是清军。

    手握的望远镜,更是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只是问答之间,却不像是汉家军的战士。

    “要不要帮一帮左梦庚。”

    “这个蠢货,一千多条战船,居然被卢传廷压着打,真是没用。”

    “那怎么办,坐视左梦庚全军覆没吗?”

    “不然呢?一旦开炮,立马就会暴露许将军的意图。这对我们相当的不利。”

    一阵沉默,几人缓缓的伏下了身子,继续观战。

    卢传廷的楼船,为了能更好的掩护铁甲船,不避不让,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炮弹。

    等铁甲船彻底的封死航道。十六艘掩护他们的楼船,已经只剩下了三艘,船身上冒出的浓烟表示,估计也挨了不少的炮弹。

    没有崩解,只能说明没有被击中要害。

    战斗已经从中午打到黄昏,目的终于达成。

    炮弹也消耗一空,卢传廷迅速的起锚。

    连船头都没调,直接张开了风帆,顺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