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敌城夺帅

作品:《援明传

    骏马已经放开了四蹄。

    极致的马速掀起了一阵阵狂风,让依偎在稻草堆旁享受阳光的老农,睁开了迷蒙的眼睛,望着眼前呼啸而过的部队一阵错愕。

    等大队人马疾驰而过后,老农终于反应了过来,大呼一声。

    “戚家军来啦,戚家军来啦!”

    手舞足蹈之下狂奔进村,引来了众人的一顿嘲笑。

    戚爷爷已经过世多年,怎么还会有戚家军,老农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今天的王驱燕,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奉命攻取庐江的他,拨转了马头,两天的急行军,冲着桐城疾驰而去。

    只因沈不浪的特种兵,刺探到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桐城城墙上插着一面‘阮’字大旗。

    投降清廷的阮姓大将可不多,不用猜,定是阮大钺无疑。

    何况,他就是本地人,但是非要说他是桐城人的话,可能会被人砸上几个臭鸡蛋。

    因为关于他的籍贯,是一个历史性的悬案。

    ‘桐城不要,怀宁不收’!

    甚至因为自号‘白子山樵’,都被认为是在侮辱此山。

    你就说这人招不招人恨吧!

    拿下庐江虽然容易,但是定然会打草惊蛇,艺高人大胆的王驱燕,选择直插敌军心脏。

    桐城位于舒城和安庆之间,是左梦庚部的心腹所在,若是此城被夺,整体的部署便会在中心断裂。

    当然,王驱燕也不是想夺取桐城,现在还未到决战之时,但是这首胜之功,他是要定了。

    进击桐城、擒住阮大钺,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首胜之功,增点色彩。

    若是让阮大钺知道他是此种想法,估计会吐血三升不止。

    威风八面的阉党巨擘,赫赫有名的弘光重臣,成了一介小将的垫脚之石,岂不是大堕威名。

    但是世事无常,莫要小看了这一介小将,新式战争模式烂熟于胸的他,绝大多数的老将都望尘莫及。

    因为小将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城池。

    王驱燕来的太快、太突然,桐城守将别说关闭城门,根本还没来得及爬上城头。

    城门口值班盘查的一队清兵,吓唬吓唬平头百姓还行,在王驱燕的精锐部队面前,他们连拔刀都做不到,就已经被军刺割破了咽喉。

    马队浴血而入,三百名精锐如狂风般席卷天地,所过之处只余一地的尸首。

    枪声惊扰了阮大钺,城衙关闭,院墙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清兵。

    一杆杆火绳枪架上了围墙,只等王驱燕出现在视野之中。

    奸佞低品的阮大钺,知道今天遇上了硬茬,一炷香的时间就被攻入了城池,不知道对方派来了几万大军。

    虽然他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但同时也是个抛皮,好面之余,却没有多少真才实学。

    当他得知!

    不善的来者只有区区几百人时,抛皮的本性完全按捺不住。

    今天的阮大钺定然是吃对了药,疑似‘贵妃夜夜娇’,因为四五个清将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有拽住他。

    提着把大刀就要出门砍人,且言之凿凿,吹牛都不打草稿!

    “我年虽六十,能骑生马,挽强弓,精力百倍于后生,铁骨铮铮汉子也,尔等莫要拦我。”

    大门洞开,阮大钺傲立府门挽弓搭箭,不知道这货底细的忍不住感叹。

    “老将军乃真英雄矣,力比廉颇,勇盖黄忠。”

    被人吹捧是他的最爱,也更能让他来劲,他对一众马屁精表示了赞赏,寻不到射击目标的弓箭只能放开,但是不够尽兴。

    于是他跃身上马...

    大马金刀,直冲府门前的长街。

    准备弃马潜行突入府衙的王驱燕,看着猛然杀出府门的阮大钺,不由乐了!

    这老货还真是个棒槌,这给他省了多少力气。

    阮大钺一骑绝尘,颇有猛将之风,其实不过是外强中干,强作王霸之态而已!

    可是,贸然跟随他冲杀出来的清兵,可就遭了殃了。

    隐身街巷的精锐战士,一轮点射,就全部放倒。

    还未出门的清兵赶紧关闭府门,据墙而守。

    阮大钺的战马被打的稀烂,跌落地下的抛皮,眼中露出了惊恐之色。

    王驱燕骑着高头大马俯视着他,缓缓开口。

    “软尚书别来无恙。”

    阮大钺盯视着王驱燕年轻的脸庞,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他收起了惊恐,如骄傲的孔雀般昂起了头颅。

    “你是何人,为何会认识老夫?”

    强装镇定之下,只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望着他筛糠般抖动的双腿,小将王驱燕撇了撇嘴。

    ‘你那画像在应天城里挂着呢,老子不认识才怪了。’

    好面子的人,总是有迷之自信,绘出的画像搁得到处都是。

    评事街的茶楼酒肆,秦淮河边的勾栏画舫,几乎随处可见。

    不为别的,只因这位棒槌是个编剧,虽然艺术风格内容空泛,思想平庸,格调也不高,但曲词工丽,辞藻绚烂,情节还挺热闹,在当代舞台上还是颇为流行的。

    确定了他的身份,王驱燕也不再逗留,把他一脚踹翻,令人捆上,丢在一匹战马上,牵着他就优哉游哉的出了城。

    完全不把守城的几千名清兵放在眼里。

    阳光正浓,又是一日的午后。

    被人当作了失心疯的老农,含着根稻草仰头望天,昨天过去的骑兵绝不是清军。

    那青衫纶巾、绝伦风华,怎么可能不是戚家军。

    盯视阳光的眼睛,已经出现了一轮黑色光晕。

    昏昏欲睡的春乏袭来,他紧了紧身上的破袄,又卧在了草堆旁边,准备享受一下午后的暖阳。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眼中的光晕还未褪去,让他看不清马上的骑士,不由使劲的摇晃着脑袋。

    怎么这么快就出现了幻觉,阎王老爷怕是要来收咱了。

    领头的骑士勒停了马匹,望着犹如吃了摇头丸的老汉,柔声问道。

    “老伯,是否身体有什么不适?”

    浑浊的眼珠终于变的清澈了些,这一队骑兵也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突然弹跳而起,拍了拍屁股上的草灰,咋呼一声,声音粗犷嘹亮,哪里象是个犯病之人。

    “狗娃子,三丫头,娘的,你们出来看看,老子有没有骗人。”

    王驱燕被吓了一跳,连战马也倒退了两步。

    这老伯还真是音浪惊人,不输流量网红。

    一大群人从村里跑了出来,还未完全张开的春天,正是农闲的时候。

    虽然吃不饱肚子正是青黄不接之时。

    但是已经熬过了寒冬,大伙定能多活一年,心情自然会舒畅许多。

    抬眸处,深情凝望着眼前的军队,只错愕了几个呼吸,呼啦啦便跪满了一地,齐声高喊。

    “拜见戚爷爷。”

    王驱燕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咱勉强还能算是个少年,怎么突然变成爷爷了。

    小将翻身下马,将众人搀扶了起来。

    “各位乡亲,咱不是戚家军,是卢象升老督爷的天雄军。”

    这下好了,刚刚爬起来的村民,又呼呼啦啦跪倒在地,卢督爷方才故去几年光景!当然更加要磕上一个。

    王驱燕不由有些感动了,世人尊敬老督爷,作为他的部下和乡党。

    与有荣焉!

    战士们全都翻身下马,把众人挨个扶起。

    村民们热情的邀请战士们进村喝茶。

    尽管欢迎之至,奈何囊中羞涩,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他们。

    但是春茶清新,洗涤人心!

    王驱燕推托不过,只能却之不恭!

    加之长途奔袭了几天几夜,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休息了。

    于是,命令部队就地扎营。

    午后的阳光温暖,就算是年轻人,也会困意难当,抽出一把稻草垫上,钻进睡袋里,冲刺的劲头过去,合上眼,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众人簇拥着王驱燕,进入了村中大屋,为了表示尊敬,还请来了村里的举人老爷作陪,这让小将军王驱燕...受宠若惊。

    举人老爷名叫宣国柱,天启七年中举,崇祯十三年中进士。

    有明一朝276年,共有举人十万左右,进士约有两万五千名。

    也就是说,平均一个县一年也不一定出一个举人,极端情况下,有些小县城,十年也出不了一个。

    而且,秀才、举人、进士是功名,他们享受的特权,是后世的学子无法比较的。

    所以称呼一声举人老爷,并不过分。

    宣国柱谈吐不俗,在这样的一个乡下小村,确属少见。

    得知来者是收复江南的汉家军时,宣国柱很是热情,寒暄之际,值班的战士把阮大钺押了进来,此乃要犯,自然要随时看管。

    宣国柱显然认识阮大钺,看着这位臭名远扬的尚书大人,眼中露出了一丝震惊。

    拱手问道:“小将军怎么称呼?”

    王驱燕很是谦逊:“好叫举人老爷得知,督爷赐名王驱燕,取自岳爷爷的北伐诗。长驱渡河洛、直捣向燕幽。”

    长久的文化培养,他如今也算是文化人了,难免要显摆一番!

    宣国柱眼睛一亮,能得督爷赐名者,自然非同凡响,哈哈大笑道。

    “驱除鞑虏、收复燕京,好名字,好气魄!早就听闻汉家军悍勇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