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各怀鬼胎

作品:《援明传

    机关算尽的老者不但祸水东引没有成功,还引火烧了自身。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的箭,何况老者现在还在洋洋自得,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两个搅动风云的小人物已经给他挖下了一个巨坑。

    原本安和的江淮战场,是因为老者和清军有约在先,才会井水不犯河水。

    在利益的交换中老者已经主动让出了怀宁县。

    迟滞的行动和双方的权益分配全靠嘴上功夫,难免有些小家子气。

    而清廷还需时时提防这些投清的大将会不会反水,谈判的余地就会变得更加逼仄。

    口舌上的拉扯若是没有伴随实力上的博弈,双方自然都显得十分傲慢,谈判怎么可能会有进展。

    目空一切的老者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才会调兵遣将准备给与他们当头棒喝。

    志得意满的许久溟亲率大军准备拿下怀宁,先头部队的一万余人自从让出怀宁后,由守将张启率领一直掩藏在离怀宁不远的破罡湖附近,此次出征充当许久溟的先锋。

    而增援的清军是以卢光祖为主帅,从庐江赶赴桐城。

    随着左梦庚的失踪,清军陆地上的三路大军也有将近四十万人马,由副将李率泰做主。

    他是努尔哈赤的包衣奴才,十二岁就已经入侍,后来得到了老努的赏识,皇太极时期就已经擢升为正蓝旗梅勒额真。

    去年跟随多铎进攻扬州,是扬州十日的实际操刀手,八十万军民至少有一小半是死在他的手里。

    随着多铎和多尔衮的失败,李率泰在朝中的势力大减,沦为了这一支偏师的副帅。

    为什么四十万人马只是一支偏师呢。

    因为大部分都是强拉的壮丁,而真正的战兵只有左良玉的精锐一支十万余人。

    清廷为了防备左梦庚坐大,早就把这支精锐拆分成了十余部,除了新近调回来的郝效忠一部有一万两千余人,吴学礼一部两万人之外,还有卢光祖一部和金声恒的一部。

    余下的李国英、徐恩盛、张应元、徐勇等部,全都被调往了四川围剿张献忠或者进攻湖南和陕西。

    所以李率泰手下根本上就没有精兵悍将,可是怀宁城又是军事重镇,牵一发而动全身,只得派遣原左良玉麾下最厉害的卢光祖前去增援。

    两边的目标都是怀宁,可是等到了怀宁城下一看,全都傻了眼。

    远远望去,这条要道上面最坚固的城池,如同被十八个大汉轮流糟践了一番的黄花大闺女般,显得凄楚可怜且残破不堪。

    城墙如一道被人暴力撕扯后随意丢弃的破布,不但参差不齐还形状不一,无数的豁口如同嘲笑他们的巨嘴,扯着尖利的牙齿和这两路军马遥遥相对。

    这样的一座破城还没有荒野里搭起的营寨结实。双方都是忍不住一阵吐槽,之后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放到了望江县。

    卢光祖经过桐城时休整过一夜,所以晚了张启一步,等到达望江时守城的清将早就开门投降了,他实在被孙德胜打怕了。

    张启随后加强了城防,等待许久溟的大军到来。

    望江城和宿松城并排而立,中间只隔了两个小湖,而且宿松背靠着大别山,城前也有几座小山,不像望江似的一马平川,其实战略位置甚至比望江要好上一些。

    所以卢光祖直接掉头赶去了宿松县。

    双方各怀鬼胎不敢贸然开战,于是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当中,而老者拿下此地的主要目标其实是江西和湖北,至于卢传廷和清军迟早都有一战,能逼他们开战最好,不开战也无妨。

    如今清军在这个关键点上横插一脚,让赶到的许久溟心急如焚。

    可是恶狗咬人时总要先问过主人,万一咬到了主人的朋友那还不是个被揍死的下场。

    于是许久溟的使者又匆匆的上路,从而错失了最好的战机,随着卢光祖的援军越来越多,僵持就会变得遥遥无期,西直隶等待的金声恒也急得上蹿下跳挝耳挠腮。

    今年的西直隶已经全线失守,而死守赣州的明军是大书法家杨廷麟,他的麾下是大名鼎鼎的广西狼兵。

    年初时杨廷麟赶赴赣州与万元吉会合,招募了当地的峒蛮张安等四个营,合军四万有余,赐名为龙武新军。

    张安骁勇善战很快就稳住了赣州的局势,随后,各路明军纷纷驰援,杨廷麟声势大增。

    而卢传廷的东路军先锋沈云英已经攻下了鹰潭,张煌言率部紧随其后。

    西路军的先锋莽夫则在洪都平原上面像条撒欢的疯狗,逮谁揍谁。

    城池虽然没有拿下几座,但是整个洪都平原的清军已经被压缩在城池里动弹不得,再加上百姓们的殷殷期盼,吴之番想控制也控制不住自己,于是撒欢撒的愈发肆无忌惮。

    本来清军依据九江之险还有一争之力,可随着金声恒的反叛,清廷对西直隶的实际控制权丧失殆尽,整个江西的清军,其实已经成为了瓮中之鳖。

    而三方角逐产生的政权真空,如同一块香软的蛋糕,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老者。

    没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刻,最为精锐的许久溟却遭遇到了最大的难题,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占城七天后,日期夜盼的许久溟终于等来了回音,老者一如既往的毫无血性,不敢选择和清军一战。

    风卷黄沙,呜咽中仿佛都在嘲笑老者的懦弱,兵强马壮的许久溟气恼的开始砸盘摔碗。

    正在耍脾气的时候,突然有孔元瑞的信使来访,带来的消息也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信使在堂中跪倒大声说道:“报告将军,我军在金牛渡大捷,连续击溃了汉家五万有余,把敌军打的在山里不敢冒头。”

    许久溟大喜,一把夺过了信使手中的战报,看完后高兴的手舞足蹈。

    只要孔元瑞胜了,他就可以不用在意江淮战场的胜负,直接发兵西直隶就行了。

    信使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许军长,不由细细的打量,见他这副轻浮的模样,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失望之色。

    许久溟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位信使从没见过,但是眼神扫视之中顾盼自雄,虽然弯腰压低了身躯,可是那股子英雄气概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许久溟何许人也,立刻感觉面前的信使是个人才,于是让他起身后开口问道。

    “小兄弟叫什么名字,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信使拱手答道:“回禀将军,小的名叫顾秋红,一直流浪江湖最近才跟的孔将军。”

    闻言,酷爱搜罗江湖异士的许久溟赶紧玩了一把礼贤下士,语气温柔的问道。

    “你在孔元瑞手下任的是何职啊?”

    顾秋红忍不住一翻白眼,心道你瞎吗,顾爷爷这信送的这么不明显吗!

    腹诽归腹诽,他还是恭敬的回答道:“小的是送信的!”

    这时候站在许久溟旁边的连长陈洪范却大声的喝道。

    “你他娘的送信就送信,你在腋下夹把伞是几个意思。”

    顾秋红满脸无辜的答道:“下雨啊!”

    陈洪范见他这副表情,不由的满脸无语,只能语重心长的教育道。

    “你可知道,只有家里死了人才会在腋下夹伞送信,送的是丧信。”

    “啊!”顾秋红闻言惊呼出声:“你家还有这种规矩。”

    陈洪范没想到此人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实则是个草包,孔元瑞如此精明的人怎么会派来这样一个憨子,于是摇头退到了一边不再管他。

    许久溟见了这两人的一番问答,也不由得兴致缺缺,本来就不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挥挥手满脸疲惫的说道。

    “你退下吧!”

    顾秋红哦了一声纹丝未动,让中堂里的两人一阵诧异。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顾秋红挠了挠头说道:“孔将军让我问问,打下金牛渡之后再打哪里。”

    许久溟思索了一会,没有老者的指示其实他也不知道,但是孔元瑞既然问了,不回答总归是有失颜面,于是说道。

    “打下金牛渡之后,与我合兵一处进攻江西。”

    顾秋红继续挠头:“将军是要进攻江西吗,那为什么现在在这里。”

    此时一旁的陈洪范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喝道。

    “这是你该问的吗?传信回去了就行了。”

    “哦!”顾秋红放下了挠头的手问道:“来时孔将军特意交待过,让我问问军中有没有一个叫陈洪范的人。”

    两人皆是一愣,陈洪范和孔元瑞一直不对付,如今听他问起不由满头雾水的问道。

    “他找老子干什么?”

    顾秋红老神在在的问道:“你就是陈洪范?”

    “老子便是,想不到你这憨子还挺聪明。”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顾秋红不紧不慢的解下了腰间的布袋水壶放在了地上,然后朝陈洪范拱手说道。

    “孔将军命令我找到你一定要揍你一顿,说你总是喜欢在他说话的时候插嘴插舌。”

    “大胆。”

    陈洪范的话音未落,顾秋红已经闪身来到了他的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