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男朋友？”

    郑熙妍的声音回荡在九龙村的街头，而听到她的这番话之后，不论是老人还是顾渊都倒吸了一口气，尤其是被称为李爷爷的老人，他一个没站稳，身体向后仰了仰，一边还惊讶地叫喊着。

    顾渊其实也想叫来着，但是郑熙妍一个脚后跟就踩到了他的脚面上，钻心的疼痛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别乱说话，配合我一下！”

    郑熙妍咬着牙说道，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透露着一丝凶狠，但也伴随着一丝恳求，顾渊轻轻地甩了甩脚尖，心说这是上天终于体谅到他这个单身了快二十年的可怜虫了，可是您老人家既然都已经显灵了，能不能给我派个神仙姐姐来？苏茜师姐那样的就挺合适，肤白貌美，前凸后翘，城市口音，热情奔放，收入丰厚，花钱大方，还善解人意，简直完美好不好？可为什么非要塞给自己这么一个女恐龙？

    “行行行，我不说话，您老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渊含着泪点了点头，胳膊处传来的阵阵柔软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小妍，他真的是你男朋友？什么时候谈的？长得很一般啊。”

    老人走到顾渊身边，来回打量着他，郑熙妍从小就是这片街所有人宠爱的对象，此时忽然见到她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胳膊，难免会心生一种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顾渊哪能看不出老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心想着得亏这是领着我回来，这要是楚子航在这里还不得直接把你给吓跑了？这么一想，自己是不是看上去太好欺负了？是不是应该学学楚子航的样子，也当一个面瘫？

    “连个招呼都不打，一点教养有没有，小妍，你到底喜欢这小子哪点？”

    老人愤愤地说道，一看到顾渊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可郑熙妍却并没有在意这些，只是耐心地和老人解释。

    “李爷爷，他真的是我男朋友，他不回您话是因为他是中国人，不太听得懂韩语。”

    “还是个外国人！他没有欺负你吧？我听说他们那边很多家庭都重男轻女。”

    我去！这事儿怎么都传到首尔的贫民窟了？真是有损国风！还有你一个韩国人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的？

    顾渊在心中暗骂道，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小情绪，郑熙妍在老人看不到的角度，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李爷爷，您多虑了，他不会欺负我的，我刚到美国被人欺负的时候，就是他帮了了我，在学校里也很照顾我，我的脾气您也知道，可是不管我怎么耍小性子他都能包容我，他对我真的很好，我也很喜欢他，所以您真的不用这么为难他。”

    郑熙妍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就连顾渊都差点信了她的话，瞪大了眼睛看着女孩的侧脸，她的下巴微微上翘，犹如精致的瓷器，光滑而细腻，从她的额头到鼻梁，再到唇线，每一处线条都如同一幅精美的画卷。

    嘿，嘿！听到了吗？她刚刚说了喜欢你诶！

    脑海里不停回想起女孩刚刚的话，虽然明知道这是她用来敷衍老人的说辞，可他在听到之后却还是会感到心情有些激动，不管性格如何，郑熙妍的外表都是毫无挑剔的，这样的女孩子亲口说出喜欢你的话来，顾渊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小男生哪里受得了？

    “你还真喜欢他...好好好，既然是你喜欢的人，那我也没资格说什么，小子，你要是敢欺负小妍，我绝对饶不了你！”

    老人恶狠狠地说道，说完才意识到顾渊不会韩语，自己费劲口舌地说了半天他都没有一丁点的反应，真是对牛弹琴。

    顾渊也没理他，他倒是能听懂老人在说什么，只是这会儿他已经没有心情去考虑别的事情了...

    老人最后是一脸憋屈地离开了这里，见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郑熙妍原本白皙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她毫不犹豫地把胳膊抽了出来，刚刚自己入戏太深，有些抱得太紧了，那里都贴到他的手臂上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到，她抬起头，便看到顾渊一脸傻乎乎的样子，看样子早就已经神游天外了。

    “喂！你清醒一点儿！”

    顾渊回过神来，看到女孩小脸通红地看着自己，胳膊也已经抽了出去，这让他不禁感到有些怅然若失。

    “哦哦，刚刚的老爷爷呢？”

    “早就已经走了，你刚刚在想什么啊？整个人都傻掉了。”

    “没，没想什么...你还要继续在这里逛吗？”

    “当然要了，还有重要的人没有见呢。”

    郑熙妍小声嘟囔道，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她瞬间变得心虚了起来，顾渊倒是没想太多，现在的他心里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一次，没等郑熙妍再拉着他的衣角，他便主动伸出手，拉住了女孩的手腕。

    “呜哇！你做什么？”

    腕部突然传来的温暖的触感让郑熙妍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下意识得往后缩了缩身体，可是顾渊的腕力要远大于她，那只大手如同钳子一般死死地箍住了她，让她无法逃脱。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不是还要去见人吗？赶快去找人家，然后早点回医院了。”

    “哦，好...”

    郑熙妍低着头，脸红的仿佛能够滴出水来，她的脑子已经快要失去思考能力了，恐怕这会儿就算是顾渊把她卖了也不会有什么反抗，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可是她等了半天，却发现身前的人一动也没动，她抬起头，疑惑地看向顾渊，后者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尴尬。

    “额，突然想起来我不认识路，得你走前面带路。”

    郑熙妍一脚踹在男孩的屁股上，哀嚎的声音响彻天空。

    顾渊捂着疼痛的屁股跟在郑熙妍身后，又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终于在一间平房前停下了脚步，这是一间很破旧的房子，外表已经破败不堪，灰色的砖墙失去了光泽，裂缝中生长出杂草，充满划痕的木门勉强地倚在门框上，风一吹便发出“吱吱”的声响，门上的油漆已经斑驳起皮，仿佛是岁月用刷子无情地刷过，旁边的窗户也早已破碎，用木板简单地钉了几下，勉强挡住寒风。

    顾渊察觉到郑熙妍的脸色此时有些不太好，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旁，过了好一会儿，女孩似乎才平复好情绪，扭过头对着顾渊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走吧，我们进去吧，带你见一见...我的妈妈。”

    说完，她便率先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轻轻地推开房门，伴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刺耳声响，一个中年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顾渊的视线中。

    女人的年纪大约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她的眼角布满了皱纹，头发也已经花白，身形有些佝偻，行动的步子略微迟缓，唯一让人能感到印象深刻的便是那一双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的双眼，但是美中不足的是那对眸子中看不到一点神采，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容器，空洞而呆滞。

    “我回来了，妈妈。”

    郑熙妍哽咽着说道，挣脱开顾渊握着她手腕的手，缓缓走到女人面前，伸出胳膊抱住了她，可是面对郑熙妍的拥抱，女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郑熙妍抱着她，她的视线越过女孩的肩膀望向窗外，看不出她究竟想要看什么，顾渊带上房门，避免外面的冷风吹进来，这样一来，房间里就变得更加安静了，只能听到炉子里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妈妈，您休息一会儿，我帮您添柴。”

    郑熙妍扶着女人坐到炕上，然后走到一边的柴火垛旁，往炉子里面舔了一些木柴，整个过程中她都是一言不发，炕上的女人也没有看向她这边，依旧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是一只木偶，你把她的头往哪个方向掰，她就只会朝着那一个方向看去。

    “熙妍，我来帮你吧，你去陪伯母吧。”

    顾渊走到郑熙妍身边，却遭到了对方的拒绝，女孩低着脑袋，乌黑的长发将她的脸遮住，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见她那双白嫩的小手紧紧地握着有些发黑的木柴，无论顾渊怎么拉拽她，她都倔强地蹲在那里，一声不吭，只有那对香肩会时不时地颤抖。

    “没关系，你第一次来我家做客，没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深深吸了口气，郑熙妍故作镇定地说道。

    “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男朋友，体力活可是男朋友该干的事情。”

    “你明明知道那只是我用来敷衍李爷爷用的说辞，你不能当真的。”

    “既然演戏就要演全套嘛，都陪你出来了，自然要对你负责到底，听话，好不容易回趟家，就多陪一陪妈妈，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别浪费在烧火这种事情上。”

    顾渊摸了摸女孩的头，然后在女孩的注视下拿走她手中的木柴，也不管她是什么反应，默默地蹲在炉子前，一根一根地往里面添着。

    郑熙妍看着男孩的背影，抿了抿嘴唇，视线逐渐变得有些湿润，她抬起手擦了擦眼睛，然后站起身朝着母亲的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