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愣住了。

    魔女那双只穿了黑色长袜的脚在浮空中一蹬，毫不合理地借到了力，把她推回床。

    她飘落在床边，左腿紧贴右腿坐着：“自从祂陨落之后，【道标】还是第一次重归此处。让我看看【道标】的权柄能给末法之地增添何种变数。”

    又是神叨叨的神祇问题。

    肖恩头疼，凡人并不想卷入这些。

    “如果最终你被我追到，希望你能无悔地履行你的承诺。”

    肖恩不记得自己对魔女有任何承诺，但未婚夫身份本质就是一份契约，这样说也没错。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阻止我逃离你？”

    肖恩狐疑地问道。

    “我本来也没有干涉过你的逃跑。”

    黑发的魔女淡淡道：

    “无论求生求死，都是你们自己做出的选择，我能做的，只有尽量在婚礼前维持你们性命。但我不是神明，更何况，就连神明都会陨落，我失败了十二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肖恩不太信：

    “那你为何现在现身？”

    只为了恐吓自己一下吗？

    “我降下投影只是因为好奇为什么婚礼还未完成，你就能使用我的术式，虽然很简陋，很初级，很——弱，但毕竟是我的术式。”

    魔女的眼眸由黑转为透明，芒星闪烁，好像在透视着什么。

    肖恩觉得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又来了，被魔女凝视，真的太难受。

    只是他没想到魔女居然知道自己发动过的那个只有三天效果、被他用来保护衣服，复制版‘恒定术’。

    事实上他能走出魔女的城堡，抵抗走出城堡第一个大门遭遇的奇怪风刃，更多依靠魔女施加的正版‘恒定术’。

    而他自己施展那个，只是多套了一层护甲。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秉承良好的习惯，坚持坦诚的美德：

    “关于此事，我也很困惑。如果你能再向我展示一个术式，或许我能有一点头绪。”

    魔女打了个响指。

    房间无事发生，肖恩摸了摸身上，丝毫没有变化。

    肖恩莫名其妙地看着魔女。

    魔女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蓝光，身形在消散。

    “我的术式发动了。下次见面的时候，期待你的解释，亲爱的未婚夫。”

    发动了什么？

    肖恩愈发觉得怪异，怎么说着说着，她就——走了？

    魔女来得没有预兆，走得毫无道理。

    她甚至都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却叫着自己‘亲爱的未婚夫’——不带感情的那种。

    ‘亲爱的’三个字如同‘尊敬的’一样，仿佛是一种客套疏离，但社交中经常会有的礼节性前缀。

    最让肖恩苦恼的，他第一次触发那页白纸的能力，是通过术式名称唤起的。

    如今魔女完全没有提，她使用了什么，肖恩该怎么验证他的想法？

    突然，有人敲门的声音响了。

    外面是麒麟在喊：

    “肖恩先生，肖恩先生？紧急情况！”

    肖恩连忙走向门，打开，少年脸上有惊慌的神色：

    “列车遇到乱流，需要紧急停靠，因为末法之地的站点绝大多数都废弃了，列车现在将把所有资源将用于搜索本世界内的站点并重启它们，需要乘客暂时都集中在原始车厢……”

    肖恩虽然没有经验，但是勉强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列车无法维持这个皮肤和空间重组，暂时要恢复到出厂设置，把‘资源’运用在修复站点上。

    麒麟指向不远处喷泉位置，那里开了一道门：“他们都已经先过去了。”

    说完，也不等肖恩回应，少年就拉着他朝那道门走去。

    肖恩的脚步带着几分犹豫，他现在有点害怕。

    列车的突发情况，不会和魔女刚刚的术式有关吧？！

    哎，到时候列车长若是诘问自己，要老实交代嘛？

    脑子里事情太多的肖恩就这样被麒麟拉着穿过了门，一脚踩上老式的木制的地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车厢里昏暗无比，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美黛尔的命令还是列车节约能源，日光灯只零星开了几盏。

    左右的棕色木椅沾染车尘灰，比肖恩刚上车的时候看起来更加破旧。

    但是这里没有其他人。

    麒麟进来后就松开了肖恩，他露出奇怪的神色：“我明明看见他们都进来了呀……”

    少年随意把手搭在座椅的靠背之上，想要大喊一声熟人们的名字，结果还未发声，他的手触碰之处，座椅瞬间灰飞烟灭。

    “糟糕！”

    麒麟神色大变，扭头嘱咐肖恩：

    “肖恩先生，千万别碰……”

    还没说完，他就长高了几寸，人也好似大了一圈。

    肖恩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一瞧，那少年转眼就长大至成人的高度，刹那间就成熟为了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就连头上那个看似鹿角的东西都变得更粗叉枝更多。

    麒麟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又惊又喜，欣喜的是自己忽然成年，却也有几分担心这样的变故不详。

    “其他人不会是变成了骨灰了吧？你可是长生种，摸一下就成长了四百多岁，普通人不是早就灰化肥发挥……”

    肖恩觉得自己身上的恒定术还在的话，应该是不会瞬间老化的，但他不会去赌。

    麒麟一听肖恩的猜测，露出哭脸，即使顶着成人的身躯内心还是少年：“怎，怎么办？其他人……”

    他环顾四周，厢内到处都是灰尘，让人一时间分不清是尘埃还是骨灰……

    麒麟眼眶都湿润了，差点当场嗷嗷大哭。

    “列车撞入了时间乱流。”

    美黛尔出现了，就和她初次登场一样，悄无声息就出现在肖恩背后。

    麒麟欣喜地喊道：“美黛尔姐姐！”

    肖恩心里念叨了一句：出现在背后是怪癖还是技能啊？

    然转头问对方：“这是列车行驶经常会遇到的意外吗？”

    “并不是，末法之地是神祇陨落的地方，神性跌落后，理论上全部都将回归无尽量海，但是总有些碎片因为各种原因没有那么快消散，如今列车遇到的，就是它们引发的乱流。”

    肖恩发现美黛尔与初见不同，此刻的她正经地把第一次见面的时披在肩头的白色制服外套穿在了身上，扣子全部扣好，表情严肃，手上多了一个权杖。

    “现在你知道我对于列车被迫驶入末法之地有多不悦了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列车允许你登上列车，但是真的很难不去把这一切混乱和您关联起来呢……”

    权杖顶端是十字型，底部拄在地板上，发出白色光芒。

    没等肖恩说些什么，美黛尔继续说道：

    “接下来会有一点颠簸，我需要帮助列车紧急制动。”

    肖恩左顾右看，想要寻找一个什么东西抓住，却又记得麒麟摸一下四周就变成青年的异常，一时间找不到能够固定自己的地方。

    以权杖为中心，白色的光圈一波波扩散开去，整个车厢都在剧烈晃动，只有麒麟看起来站得还算稳。

    肖恩只能蹲下来，去抱麒麟的大腿，为了不让强烈的眩晕感弄吐自己，连眼睛都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