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明月高悬于天际，狡黠的银白色月光向着地面洒下，屋顶上与庭院中树冠上的积雪再度将光反射出去。

    同样的，院子里刚刚摆出来的各式金器银器，也在反射着一旁的三十几只蜡烛与一团最大的篝火，所映射出的橘黄色火光。

    那几经辗转的混合光线，变得愈发柔和，连原本的颜色也分辨不太清楚了。

    总之，这光照亮了深夜里的李家医馆，并且一点也不刺眼，让人待在院子里便觉得很舒服。

    白亦此时就和李大夫一同待在这里，一边沐浴着这光线一边等待着拓跋家三兄弟的到来。

    那三兄弟在前不久和李大夫与白亦吃完新年晚上的这顿年夜饭后就连忙赶回家，在其家中进行着与此时院中相同的布置。

    不错，这篝火、蜡烛、金银器皿正是之前提过的驱邪仪式的一部分，或者说是仪式的准备工作。

    李大夫正等着三兄弟完成他们家的驱邪仪式后，来院子里大家再一同进行一次仪式。

    不一会儿，三兄弟联袂而来，看来除了布置仪式现场外，仪式本身应当很快。

    眼看三人到来，李大夫问道：“家里的仪式都做完了？”

    拓拔野回应道：“都做完了，就是总觉得家里做一遍、来这儿做一遍怪麻烦的。”

    “那不是想着做完驱邪仪式还得一起吃饺子嘛，不然就不过来了。”拓跋武插了句话道。

    老大拓跋峰笑骂了句：“你丫就知道吃，人聚在一起才热闹嘛，咱家可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对了，李大夫，李浩老弟今年啥时候回来？”

    李大夫回应说：“再有个三五天吧，就算回来了也得赶在三月十五的岁庆前回去，这拜入大门派当真是麻烦。”

    “大门派虽然规矩多，但也是真的强盛啊，各种功法密集、神兵利器都远超其他地方。”

    “可惜我们拓跋家祖训不能进这长白剑宫，不然大哥还能更早几年跨入四阶。”

    拓跋家的老二老三相继说道。

    就在这时只听得拓跋峰语气一重：“武二，休要再提什么可惜，几百年前我们拓跋氏基本就是亡于长白剑宫之手，是绝对不能拜入其中的！”

    而此时拓拔野似是劝告又似是辩解道：“那都几百年前的事儿了，都过去了，拜师入其中是不可能，但也谈不上什么仇恨了吧。”

    拓跋峰也是语气一缓：“自是不会提什么仇恨报仇了，不过老二，大哥还是想让你去别的行省拜入其他大门派，不然在村里呆着太浪费你的天赋了。”

    “大哥，小门派和江湖散人中不也出了那么多高手嘛，谈什么浪费天赋，况且无论哪个大门派我这岁数都超龄了。”

    对于拓跋家的家事李大夫也不好插嘴，此时见三人的气氛有些陷入僵硬之境，才开口转移话题道：

    “别聊了，开始驱邪仪式了，再耽搁就过了时辰了。”

    几人间的对话因为情绪有些激动语速快了不少，这可把刚能听懂此地语言的白亦给难为个够呛。

    刚听清半句话，下个人又开口了，索性整段对话不长，要不然白亦就得来个大脑过载了。

    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的白亦就被李大夫突然拉住了，然后从怀中掏出明晃晃的一把金匕首向着白亦递去。

    之前白亦曾在纸上问过李大夫什么是驱邪，当时李大夫给了他一个金香炉。

    李大夫以为白亦是罗刹族残部可能对驱邪仪式的称谓与白山行省有所不同，但看到金银器皿后应该就会反应过来。

    毕竟即使是罗刹族，甚至是其他地区的当年开拓大陆所被征服的众多各族残部，一样要举行驱邪仪式，白亦没可能不知道。

    但没成想，白亦根本没经历过什么驱邪仪式，此时金匕首到了他手中，却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

    索性白亦决定看看李大夫他们四个如何行动，他有样学样便是了。

    只见四人各自掏出一柄金匕首，然后在手上割开了一个小口逼出了血液。

    然后四人有条不紊的在屋内的所有金银器皿上滴起了血，无论大小，凡金器滴三滴，银器滴一滴。

    而最后统一来到那个曾给白亦看过的香炉旁，各自往边上抹了一道血痕，然后就开始将头转向白亦。

    白亦见此，虽然不解，虽然觉得古怪得很，但好歹没出现什么鬼怪，索性有样学样，用匕首在手指上一割。

    但白亦可没做过这类用刀割自己的事儿，一不小心用力有些大，血哗哗的淌。

    见此情景李大夫几人反倒笑了起来，因为为了不浪费血的白亦在院子里嗖嗖的跑，想着赶紧把血滴上去。

    这个跑来跑去的场面看上去还挺滑稽好笑的。

    只不过，白亦因为出血量大滴的不是很均匀，不符合一滴、三滴的量，对此李大夫等人表现得毫不在意，似乎血的多少不会影响到驱邪仪式。

    等到白亦跑完一圈最后把血抹在香炉上后，都不用李大夫掏金疮药，白亦手上的口子已然在血小板的作用下结痂止血了。

    只不过因为金银器皿实在不少，白亦中间还两次挤压手指刻意不结痂来放血，致使总的流血量还蛮大的。

    李大夫笑着说：“你还未习武，造血能力不强，明个给你做点补血的药膳。”

    白亦点头以作回应，然后就静静地看着这驱邪仪式的下一步究竟如何去做。

    这时所有人都滴过血了，李大夫就将三支香插在了香炉中，然后与拓跋家三兄弟各自选了一个方向，逐一用手抚摸那些分散四方的金银器皿。

    其中，李大夫、武二、野三他们的动作都没有任何异象，唯独老大拓跋峰手中绽放出棕黄色的光芒在金银器皿上游走。

    等到香炉中的香燃尽，所有的金银器皿上都出现了一道无色透明却肉眼可见的波纹相连在一起，并且缓缓地向着整个屋子荡去。

    而屋中则被激出几道似有似无的黑气，在透明波纹的激荡下很快的散去。

    在那之后，李大夫他们开始收拾满院子的金银器皿，将它们放回原本所在的地方。

    在这个过程中白亦注意到了两件事。

    其一是所有金银器皿上的血迹都消失了，就仿佛从没出现过一样。

    其二是，所有的器皿都放在了显眼的位置，并且遍布整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