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和瑞吉蕾芙面对面坐下，中间的茶几上摆着两杯热茶，两个人现在可以心平气和的交谈。

    路明非正坐在舷窗下，静静的望着窗外，看着外面漆黑的大海，眼泪无法控制的落下。

    躯体化的症状开始出现，他感到非常难受，空气中弥漫的柏木香似乎能让他好受一些。

    情绪的低落，让他现在就像跳进大海里，可是理智让他停下了这个动作，只能不断深呼吸。

    心中还有一个执念，那就是要死，也要死的有价值。

    他淡淡地看了瑞吉蕾芙一眼，这个和她一样想跳海的女孩。

    女孩换了衣服，一袭紧身的黑色连衣裙，高领露背，领口和袖口都有银色的藤蔓状花纹，脚蹬白色的高跟鞋，腰束极细，正襟危坐，像极了贵族家的大小姐。

    这不就是泰坦尼克号上的露丝吗？

    瑞吉蕾芙如坐针毡，路明非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弄不懂啊！

    她又不敢对路明非发怒，一肚子苦水只能吞下去。

    刚刚船长给她打电话问她发生了什么，她没有说出路明非和楚子航来YAMAL号，而是说来了一群刺客，被她杀掉了，期间死掉了一些佣兵和保镖。

    路明非已经将整个船焕然一新，楚子航造成的破坏已然恢复，那些死去的佣兵和保镖却没有复活。

    船长派了一個侍卫前来查探，瑞吉蕾芙没让他进房间，他只看到一路上的尸体，于是确信了瑞吉蕾芙的话。

    瑞吉蕾芙的实力，他们很信任，反杀刺客这种事情，不是很意外。

    她不禁凝视这个男孩。

    现在的情况是，她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外一个牢笼。

    好消息是，有路明非在，她现在彻摆脱了黄昏信条的束缚。

    坏消息是，她的性命被路明非那飘忽不定的情绪左右，谁知道他下一刻会不会变成君临BJ的那个神明。

    她不是没见过双相障碍，可是路明非这种她是真没见过。

    别的双相，抑郁的心力交瘁，自残，恐惧，焦虑等，躁狂的时候，兴奋，活跃，多动等。

    但是路明非的不一样，卡塞尔学院本来想要招收这位，不过，路明非拒绝了。

    在情报里，路明非的血统为S级。

    龙族的血统极其浓厚。

    也不知道是不是血统的缘故，让他抑郁的时候，自卑的如同蝼蚁，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到，全世界都嫌弃自己，自己活着就是一种罪过，反而对所有人仁慈，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其他人死，如同太阳，散发光与热。

    躁狂的路明非，则相反。

    他傲慢的如同神明，无视世界的一切，全世界都不及他一人，或者他就是这个世界，他保留这个世界，世界应该感谢他的仁慈，只要他存在，其他的一切毁灭还是保留，不过是一念之间，也如同太阳，释放着毁灭与平等。

    在卡巴拉生命之树的概念里，人通往神的路，就像一颗树，人在最底下，神在最上面。

    翠玉录里面说过，太一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如此可得世界的荣耀，远离何年的蒙尘。

    太一如果指的是精神。

    这是不是意味着，路明非就是那个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的存在。

    他病情的两极，正好对应了精神的天与地。

    在卡巴拉的生命树当中，有十个源质。

    王冠，智慧，理解，慈悲，严厉，美丽，胜利，荣耀，基础，王国。

    在路明非身上，他的病带着路明非跳跃在卡巴拉生命树的每一个源质。

    时而善，时而恶，时而黑，时而白。

    时而是顶端的神，高傲无匹，没有善恶与对错，认定的就是真理。

    时而是底端的人，卑微渺小，所有人都是对的，只有他一个人是错的。

    她在组织内的一名学者的笔记上看到过这样一篇文章。

    他说，尼德霍格啃食生命之树的根，致使生命之树枯萎。

    生命之树的枯萎，关上了人成为神的道路，除非打开神国之门。

    然而，她现在在路明非的身上看到了生命之树，又或者路明非就是生命之树。

    是因为尼德霍格的侵蚀枯萎，而出现病态的吗？

    不能稳定的处在慈悲，威严与平衡之中。

    路明非的双相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抑郁和躁狂不是单纯的情绪变化，而是位格变化，对应着神与人，无论他处在哪个位置，他依旧是神。

    弄明白这一点后，她面对楚子航，不再懦弱，她觉得，可以告诉楚子航，准确说是告诉路明非一切。

    在神面前，谎言是没有立足之地的，只有真诚才能得到真理，才能得到救赎。

    瑞吉蕾芙转头，直视楚子航的眼睛。

    “想要问什么？”

    楚子航收回刚刚打量女孩的目光，“根据我们的情报，这里住着一位百岁高龄的老人。”

    “你要找的是我的祖母，她不在这里，我继承了她的名号，我想你也知道，‘星之玛利亚’不是个名字，而是称号。你可以叫我瑞吉蕾芙，那是我的名字。你应该不是想问这个问题的吧？”瑞吉蕾芙目光在楚子航和路明非之间来回扫视。

    “嗯，我想了解你是否知道奥丁的踪迹。”楚子航拿出诸神黄昏的资料递过去，“你们极北之地，可是他们诸神黄昏的赞助人之一。”

    瑞吉蕾芙忽然坐直了身子，“你们是来讨伐他的吗？”

    楚子航点头：“没错，他犯下的错，需要偿还。”

    瑞吉蕾芙僵硬的身子缓缓软下，“原来如此，你们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感慨过后，她继续说道：“看来你们知道我们在追寻的是什么了。”

    楚子航点点头，不禁瞥了路明非一眼，“湮灭的希柏里尔，被遗忘的北极之土，通往神国的门。”

    “对，我们想成为神，不过……”瑞吉蕾芙也看了路明非一眼，“神，似乎就在眼前，他不死，新神无法诞生。”

    楚子航淡淡道：“你们杀不死神，神面前就是地狱，BJ的灾难，你们还没看到吗？”

    “当然知道！”瑞吉蕾芙全身不禁一寒，诸神黄昏中的不死之王——卢卡多，连路明非一击都挡不住。

    众神之王的奥丁又能在路明非面前如何威风。

    “所以，你们找不到他们，准确说，现在找不到。”

    “为什么？”楚子航微微挑眉。

    “因为他们在等。”瑞吉蕾芙转头凝视着一脸悲伤的路明非。

    舷窗外的大雨，和路明非的悲伤一样冰冷。

    “他们在等……神明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