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死人不会回头看你
作品:《阴阳剥皮人》 最新网址:www.xs.fo</p>解剖室的冷光灯在凌晨五点十七分突然闪了闪。
沈默的拇指悬在手机屏幕上,地质组发来的扫描图文件图标泛着幽蓝的光,像某种等待孵化的卵。
他深吸一口气,指腹压下——这是他作为法医的惯性,面对未知证据时,总要用最冷静的姿态撕开表象。
全息投影在桌面展开的瞬间,他后槽牙咬出了酸意。
原本B9井区地下那团如胃囊般的空腔,此刻正像被无形的手揉碎重捏,分裂出七个乒乓球大小的球形空间,每个球体表面都覆盖着细密的血管状纹路。
更诡异的是,每个"球"内部都在播放画面——
第一个球里,他正站在解剖台前,镊子夹着半片颅骨,动作与三天前的尸检分毫不差;第二个球里,他在焚化炉前,火光照亮他攥紧的文件边缘,那是上周被他锁进保险柜的旧案卷;第三个球里,他握着苏晚萤的手,对方腕间的铜扣泛着暖光,他的嘴唇开合,却听不清说什么。
"这不是监控。"沈默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凑近投影,看见第三个球里的"自己"突然停住动作,眼尾的泪痣随着转头的动作晃了晃——那"他"的瞳孔里,清晰倒映着此刻正俯身查看的沈默。
解剖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后退半步撞翻转椅,椅背磕在墙上的声响像某种警报。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苏晚萤的视频通话。
他盯着投影里第七个球,那里的"自己"正慢慢抬起手,食指抵在唇上,这个动作与他此刻接听电话的姿势重叠得严丝合缝。
"接。"他对自己说,喉结滚动时尝到铁锈味。
苏晚萤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她的发梢沾着博物馆地下室的霉味,眼下乌青像被墨汁晕开,却在看见他的瞬间眼睛亮了:"我能说话了。"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玻璃,"它在拍电影。"
沈默的手指无意识抠着解剖台边缘,指节发白:"什么?"
"电影院。"她的视线穿过镜头,仿佛在看身后的虚空,"我昏迷时在电影院,银幕上放着我们的故事——你因为解剖父亲的尸体愧疚到发疯,我为了唤醒母亲的残响耗尽生命力,小舟......"她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小舟的内脏被自己的共情能力撑爆,像个被戳破的气球。"
沈默感觉后颈的汗毛竖起来。
他想起昨夜在扫描图里看见的"未来",那些画面里的"自己"都带着这种精准到恐怖的"故事性"。
"观众席坐满了人。"苏晚萤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他们长着我们的脸,穿我们的衣服,鼓掌的时候指甲缝里渗着墨汁。
最可怕的是......"她的睫毛剧烈颤动,"我也看得入迷了,直到银幕上出现解剖室的画面——你举着刀,刀上滴的不是血,是黑墨水。"
手机在掌心发烫。
沈默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解剖刀,刀面倒映着他扭曲的脸。
这时实验室门被撞开,阿彩的涂鸦帽歪在脑后,手里提着半桶黑漆:"我知道怎么让它'看不见'!"
她的运动鞋在地面蹭出白痕,直接扑到全息投影前:"那些预演需要被观看才能成真对吧?
就像我的涂鸦,被人盯着看才会活过来。
所以我们要......"她抡起喷漆罐在空气里划出弧线,"给它蒙眼!"
三小时后,城市西北角的旧仓库外。
阿彩踮脚在斑驳砖墙上喷绘闭合的眼睛,眼尾拖出细长的墨线,瞳孔位置用交叉的红漆打叉。
周工蹲在墙根,听碑锤轻轻叩击墙面,每敲七下就停一停——那是"留缝刻法",给残响的规则留破绽。
"好了。"阿彩退后两步,喷漆罐在掌心转了个圈。
最后一只眼睛的睫毛刚喷完,她的手机突然震动,是沈默发来的监控截图:全市三百七十二个摄像头,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同步黑屏十秒。
恢复后,原本对准博物馆、解剖室、涂鸦墙的镜头全部偏移了十五度,像被无形的手掰过。
"成了。"周工的指腹抚过墙面的裂痕,石粉簌簌落在他沾着墨渍的围裙上,"它的'视线'被挡住了。"
解剖室里,沈默盯着电脑上的监控画面。
黑屏的十秒像道伤疤,横亘在时间轴上。
他打开抽屉,取出那本空白的皮质笔记本——封皮是苏晚萤去年送他的,说"留给最珍贵的记录"。
他翻开第一页,钢笔尖悬在纸面三秒,落下:"以下内容纯属虚构。"
翻到中间页,炭笔在纸上游走如飞:一只手悬在绳索上方,指尖离绳结还差两厘米;信笺的一角浸在河水里,字迹正在模糊;穿白大褂的背影走进浓雾,后颈的发旋被雾霭吞掉一半。
每个画面都像被人突然抽走了后半截,断得生硬。
他合上本子,轻轻放在解剖台上。
转身时特意数着步数:一步、两步、三步......走到门口时,他的手指扣住门把,停顿两秒,终究没有回头。
监控画面里,解剖台区域的空气突然扭曲,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
空白笔记本自动翻开,炭笔线条如活虫般蠕动,试图补全断裂的画面:绳索即将被攥紧,信笺即将沉入河底,背影即将转过脸......
"啪。"
画面突然雪花屏。
等恢复时,解剖台上只剩一堆黑灰,像被火烧过的纸。
凌晨五点,小舟的病房门被撞开。
他的病号服领口敞开,手腕上的心率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
护士追在后面喊"病人不能乱跑",却被他用手语急切地比划着推开。
他扑到沈默面前,双手在胸前快速交叠——那是"影院"的手势。
接着双手托住后脑勺,慢慢翻转,掌心朝上——"倒悬"。
最后他捂住眼睛、耳朵、嘴,手指在脸上抠出红印。
沈默抓住他颤抖的手,在掌心写字:"梦见什么?"
小舟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手背,一笔一划在他掌心划:"所有人背对银幕。
银幕上是你打开本子的瞬间,但你......"他突然顿住,指尖重重戳在"没回头"三个字上。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巨型机械轰然崩塌。
同一时刻,回声博物馆顶层。
那扇尘封了二十年的阁楼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开一道缝隙。
门缝里透出的光很怪,不是日光也不是灯光,更像......一页被笔尖划过的纸,墨汁正在晕染开。
黎明的第一缕光漫进解剖室时,沈默站在门口。
他望着空了三天的解剖台,那里还残留着笔记本灰烬的痕迹。
白大褂搭在椅背上,金属扣闪着冷光。
他摸出工作日志,牛皮封面有些发皱——那是上周在案发现场被雨水打湿的。
指尖抚过扉页的签名,"沈默"两个字突然变得陌生。
他翻到最新一页,钢笔尖悬在"2023年10月27日"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过,落在日志本上。
他盯着那片叶子的脉络,突然想起小舟描述的梦境里,所有背对银幕的人,都在同一时刻抬起了手。
而此刻,阁楼门缝里的光,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