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作品:《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第四十一章

    既然一道儿去城外庄子上解毒治病的事儿就这般定下了苏磬音与齐茂行回府之后,便也开始张罗的准备起了出门要准备的行囊。

    虽说是属于太子殿下的皇庄,屋舍住处都有但在这个地界儿要出门一遭还是要带不少东西的,且越是富家权贵,便要带的越是多。

    旁的不提,只单说苏磬音头上用的,各种抹的头油戴的簪钗绒花梳头用的宽梳、细梳、插梳、篦子……一方好几层的妆盒都塞得满满当当也只刚刚足够放下一套,剩下用来替换的就更不必提。

    除此之外,贴身换洗的衣裳自然要带着,他虽是殿下吩咐过去住下的,可到底并非皇家人铺盖衾枕这些庄子上的人并未会上心给他们拍打晾晒,更莫提还有齐茂行这个最是讲究的,自然也需从家里带上去,这天气一阵阵的总不是定不下来,常用的几样药膏药丸、驱蚊虫的香囊熏料都总是自家用惯了的更舒服些。

    且因着还不知道要待多久,夏日里薄衫甚至秋日里夹衣斗篷也都要一并带着当真一件件收拾起来的确是要费不少功夫。

    因着忙着打点行囊,连白家小弟特地过来了一遭,邀请苏磬音去城外登山上香,她都只是婉言推辞了。

    这么大的动静,侯府里自然也都知道了二少爷要出城去治病的事。

    刚开始倒是还多多少少惊起一些风波来,老太太立即派人过来问了一遭,大少爷也亲自过来“关心”了一回,当然,齐茂行的性子,仍旧是一点面子不顾的见都没见。

    之前抱节居里那些千方百计出去的下人们,也都明里暗里的打听不停。

    毕竟他们迫不及待的从抱节居里出去时,是都以为齐茂行活不得几日就要没命的了,可若是二少爷还能好好活下去,单单只是废了一双腿的话,这事儿就又差了许多。

    二少爷手里的银子有多丰厚,不少人都是清楚,更莫提如今长夏几个都领着三倍的月例,这事也是在府里传遍了的,下人们奔前程图个什么?除了那寥寥几个有心思有本事的,剩下的不也就图个油水不是?

    尤其是不少原本就没有彻底出去,不过是像金秋一样,寻着伤病啊、临时调去别处帮忙之类的名头的丫鬟婆子,又都忍不住动了心,思量着若是这会儿顺势回去,是不是也能拿一样拿三倍的月例?

    不过没等他们动心,另一个消息便又传了出来,给二少爷解毒的就是一个姓苗的八品医正。

    八品医正,细算起来,宫里正经的主子见都见不着的,也就只能给那等不受宠的小主、甚至有体面内官问诊。

    放在那等急功近利的人眼里,不必多问医术,一听品阶,就已经断定是没什么本事的

    而急功近利这个毛病,却在齐侯府的下人尤甚。

    于是这一股暗地里的动静,也持续了两日功夫,就立即像是被一颗小石子惊起的波澜,一点痕迹没有的消了下去。

    抱节居重新恢复了清净,齐茂行与苏磬音两个,便也这么一日日的,将要带走的行李都收拾整顿了出来。

    除了要带走的行囊,剩下的一些零零碎碎的摆件杂物之类,苏磬音原本打算就这么放着,抱节居也有小丫头看着,等到回来再仔细抹抹灰就成。

    可东面的齐茂行,却是偏偏叫奉书又专门送来了几只大箱,凡是能装的,即便并不打算带走,也都叫长夏带着两个小丫头一件件收拾到了箱笼中,就连他自个小库房里压箱底的东西都重新翻检整理了一遍。

    若要去问,齐茂行就一本正经回答,说东西摆在外头落灰太不讲究,但凡身边丫鬟勤快点,难怪不就都应该收起来的?

    这个话若是仔细听起来,就总觉着有点别有深意的意思。

    更别提齐茂行好巧不巧,却偏偏是当着月白石青两个的面儿说出来的。

    苏磬音自个倒是压根没往心里去,但这话一出,就连一向好脾气的月白眼里都没了笑影,就更莫提暴脾气的石青,

    两个丫鬟只气的当日便挽了袖子,一声不吭的也将苏磬音的东西物件都一件件的收拾了起来,若非苏磬音好说歹说的劝了半天,加上一时半刻的,也没有那许多箱笼,她们只恨不得觉都不睡了,连夜就都收拾妥当!

    饶是如此,到了第二日,石青仍是一刻都没耽搁的也找奉书给她们带了箱笼来,之后几日,也都是一刻没停的继续,虽比齐茂行的东边晚收拾了好几日,但最后却还是赶在了他之前干完。

    到了临走前两天的时候,她们的西边屋子里,连床帐都卸了下来,只靠着墙堆满了箱笼包裹,一眼看去四处都是光秃秃的,简直空落的都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好在这样的屋子她们也没住太久,两日后,苏磬音用过了早膳,便与月白石青一道,换好了要出门时的衣裳,处处收拾妥当。

    齐茂行也是惯例的比她更早,瞧着她出了屋门之后,便说一会儿奉书便会带人回来搬箱子行李,叫月白石青两个也不必跟着了,干脆就在屋里等着,一会儿和奉书一起,与行李一道在门外等他们出去回合。

    没错,齐茂行与苏磬音两个晚辈,要出城外,且还是一去就去这么久,当然是去长辈跟前辞行的。

    好在他们今天,并不用一个个的单独去找。

    说来也巧,今日,便正巧是府里大少爷的十七岁生辰,齐侯府虽未曾大肆宣扬,却也在二门外设了晚宴,叫了戏班,京中略亲近些的门户,也都下了帖子,只等着后半日略微热闹一阵。

    这个时辰,侯爷与李氏,包括大少爷与三姑娘,整个齐侯府里,除了他们这一对儿夫妻,这会让都很是齐全的待在老太太的五福堂里,若是没什么差池,再等一会儿,就要热热闹闹的准备去前头待客听戏了。

    在廊下隔着屋门时,苏磬音便已能听到屋内连说带笑的热闹人声,等得丫鬟在门外通传二少爷到了之后,屋内的动静便一下子凝结了似的,猛地沉寂下来。

    守门的丫鬟挂起门帘,齐茂行却制止了粗使婆子打算帮着抬他进去的举动。

    他的轮椅就停在了屋前的门槛外头,就这般隔着门朝里开了口叫起了人:“祖母可在?”

    说话间的功夫,屋内的屏风后面也响起了零零散散的脚步声,当前的是被三姑娘搀扶着出来的袁老太太,后面侯爷与李氏大少爷一家三口慢了一步,跟在老太太身后两侧。

    “正说着你了,茂儿你这就来了!”

    老太太眉目慈祥,声音里也带着喜气:“早就说了,你怎的非得今日出去?今日正是君行的生辰,家里也热闹着,茂儿你便多留一日,明儿个祖母再设宴专送你!”

    齐茂行的面色倒也是十分平静,说的话也很是坦然:“不劳祖母费心,只是您也知道,孙儿与齐君行向来不合,多留一日,也是徒生不快,倒不如早些出去的好。”

    “你这逆子!”这话一出,后头跟来的齐侯爷便立即生起气来,怒目而视。

    不过还没等他骂完,老太太便立即拦了,迈过门槛,行到了齐茂行的面前,声音也越发苦口婆心:“茂儿,上一辈的事早过去了,你与君行是亲兄弟,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哪里有为着个外人,倒与自家兄弟生分的道理?”

    听着这话。齐茂行原本平静的态度都起了些许波澜,他似笑非笑的抬了头,眸光都微微冷了下去:“原来祖母知道孙儿不高兴在何处?”

    老太太的面色也有一瞬间的尴尬,不过转瞬功夫,便也恢复了过来。

    她撇了眼角,露出几分不悦来:“我从前便与你说过,那吴家姑娘不是个好的,这女子水性杨花、不知贤德,可不就是乱家的根源!”

    “正巧,那吴琼芳既是也叫君行送了出去,日后就算养好了病,我也再不许她回来,茂儿你也再不必见她!”

    一旁的齐君行闻言,也忽的上前一步,当着齐侯爷的面,有意斯文的解释道:“原是这桩事,表妹实在病的厉害,都是自家亲戚,总不好放着不理,我便送她出去治病罢了,若是当真误会了什么,那就是我的不是。”

    齐侯爷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事,不过此刻见庶长子这般解释,他便也立即深信不疑,紧皱了眉头训斥道:“都什么时候,还在意这等小节,当真是不懂事!”

    齐茂行没有反驳,当真一句句的听完,嘴角就也渐渐弯起一抹弧度来,虽是笑,却又凉的很,只叫人瞧着心慌。

    他抬起头,就这般对面前的齐君行开了口,声音认真:“你主动代我照顾琼芳,是替我了了一桩心事,怎的能说是不是呢?若你不是这般虚情假意、装模作样,实在叫人不齿,我说不得,还当真要谢你一句。”

    不知是因为这反应与预料的相差太多,还是为了齐茂行最后毫不遮掩的言语,大少爷齐君行温文有礼的表情猛地一僵,一瞬间甚至连眼角,都抽搐似的连着跳动了几下。

    齐茂行却并不留意他的反应,说完了这话,他的目光只如同看花草桌椅一样的死物一般,波澜不惊的从齐侯爷、与李氏母女的身上闪过,最后停留在了当中的袁老太太身上,

    这一次,他郑重了面色,深深的低下了头:“祖母,领殿下恩德,孙儿这便要出府解毒去,往后,还望您自个多多保重。”

    老太太见状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反而很是欣慰一般,连原本正打算劝和他们兄弟的话语都忘了,只是拿帕子按着眼角,忍不住又浸出几滴湿意来。

    只是齐茂行却并没有看到,说完了这些之后,他便又伸手,将轮椅转到了离去的方向。

    苏磬音见状,低头上前一步,行了一个规矩的万福礼,一一告辞,便也转身跟着齐茂行的脚步下了廊前的台阶。

    夫妻两个,背对着身后这侯府里一家子的热闹,越行越远,皆去的毫不迟疑。

    一路无话,只是等出了西边府门,苏磬音便忽的吃了一惊

    门外的街上,排兵布阵似的列了长长的一串车架,探身出去,都一眼瞧不到头,马车驴车都算上,少说也有几十架,且除了前头的几架苏磬音还有些眼熟,像是齐侯府的车马之外,越往后的,便越是简朴寻常了许多,车前还都挂了统一的圆牌,倒像是从京城车行里雇的。

    “府里的马车不够用,我叫奉书从外头雇了十几辆车,提早没与你说。”一旁的齐茂行看出了苏磬音的诧异,在一旁解释道。

    苏磬音仍旧满心不解:“咱们用的着这许多车吗?”

    要带的行李虽不少,至多来个六七架也就完全足够吧?齐茂行雇这么马车,是要拉什么?

    齐茂行闻言沉默一阵,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才沉声道:“抱节居里收拾好的东西,我都叫奉书搬出来了。”

    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的也是,趁着府里不留意,收拾好的,都一道在这儿。”

    苏磬音微微蹙了眉尖,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还在玩笑道:“怎么呢?你这是打算再不回来了不……嗯。”

    刚说到这,她便也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话头一顿,面上越发惊诧起来。

    看着面前这明面夫君的神色,苏磬音震惊之余,不必等他的回答,心下便已知道了答案。

    苏磬音张张口,将玩笑的问句换成了肯定的陈述:

    “你不打算回来了。”